昏暗的酒吧, 噪杂喧嚣。烟酒气浓烈。

  安涴抬手将黑色鸭舌帽往下压压,扫眼周围,见没有异状才松口气看向对面耷拉着小脸的姑娘。

  楚时卿正闷头灌自己啤酒,咕咚咕咚仰头又喝完一瓶。随手放到一边, 卡台上摆满了空的酒瓶。

  今天她拍完戏, 冲击太大令她落荒而逃。

  下楼之后没等剧组小巴, 直接给王希慷打电话让他来接,“气若游丝”的回到酒店, 刚拐过走廊转角就看到自己门前蹲个人, 走近一看,楚时卿坐在她门前,一见她就眼泪汪汪的说, “姐姐,能不能陪我去喝酒。”

  尾音都是颤的, 安涴心软,加上自己心思也乱怕回去碰到人,就跟她来了。

  一路无话,楚时卿来了之后要了酒闷头开喝, 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安涴没怎么来过酒吧, 不时观察四周, 浑身紧绷。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给王希慷发了信息, 告诉他自己在这。

  “姐姐, 你跟束哥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哭吗?”

  楚时卿突然问, “喜欢一个人, 这么难过吗?”

  她委屈地撇嘴不让自己哭, 飞快抹一把眼睛。

  可根本不管用, 泪珠跟潺潺溪水一样不住地流。

  安涴顿住,眨了眨眼想到从前。

  没有,梁束是个特别好的伴侣,虽然他气人,但跟他在一起时,他从来没让她哭过。

  倒是他总会被她的不解风情气哭。

  曾经。

  过去的回忆和今天交织到一起,安涴喉咙干渴,拿过在面前一直未动的酒瓶,喝了一口。冰凉醇香的啤酒压下堵着喉咙的酸涩。

  压下记忆里温柔的他。

  她也非常想念他。

  安涴扬起头,眨干蒸腾起的水雾。

  她再次觉得她太高看自己。

  在他身边的每一日,她逃不出他的影响。

  这才十天,她好像已经快藏不住对他的思念。

  “姐姐。”

  安涴猛地回神,望向楚时卿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是不是……不值得我喜欢?”

  安涴闻言,抿唇未答。

  她知道楚时卿口中的他是谁,她对容钦观点真的非常一般。

  那个男人,适合在古代做将领,在战场无情厮杀。

  这不是她能回答的,好在楚时卿好像也没想从她这获得答案。她脱力般趴在桌上,小声地说,“就最后一次,如果他让我再哭,我就不喜欢他了。”

  抬手抹掉眼泪低声重复,“就不喜欢他了。”

  不知是在说给安涴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不过听到这话,安涴倒心有赞同。

  想起曾经容钦对她说的话,她觉得这个男人没长心,楚时卿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也捂不热他,不如早点放弃。

  于是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楚时卿居然被问住,愣了半晌才哑声回答,“我没想过,我只喜欢过他。”

  过了一会儿,楚时卿又问她,“姐姐呢?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酒意上头,楚时卿撑着下巴强睁开哭肿的双眼,“姐姐还喜欢束哥吗?”

  安涴哑然,沉默喝酒。

  “我能看出来姐姐还喜欢束哥。”

  “束哥也喜欢你。”

  “你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

  “他不喜欢我。”

  安涴咽下苦涩的酒液,将剩下的话压回去——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他最恨被人抛弃,最厌恶不知感恩的人。他曾经对她那么好,为了救她打架伤了手臂不能当警察。他付出那么多,没有接到她最后的留言,对他来说,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所以他现在总对她冷着脸,事先对她声明只将她当成搭档,言下之意是让她别动其他心思,她都懂。

  他跟她说话时也总是不耐,教养让他强迫自己对她温和,其实他不愿意,所以说话总是硬梆梆的。她都知道。

  他今天炙热的吻,温暖的怀抱都是假的。都不再是她的。

  一想以后这都会属于别人……

  这些想法像无数小刀一样汇聚到一起搅动心腹,令她也不禁流下眼泪。

  安涴心脏不断往下坠,连忙拿过酒瓶。

  两个苦闷的姑娘闷头喝酒。

  这块空中好像凝结了一块乌云,沉闷悲伤,滴滴答答下着雨,和酒吧的热闹格格不入。

  人流来往,这块看起来太可怜了,都忍不住往这边看一眼。还有好心人送了酒。

  手机屏幕亮起,是王希慷的信息。他说他进来随便找个位置等着她们。

  安涴这才放心,大口吞咽苦涩的啤酒。

  楚时卿抽噎着哭泣,她心情也不好。闷酒醉人,两个人没一会儿都喝多趴在冰凉的台面上。

  梁束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有男人好奇靠近她,梁束连忙冲过去,满是怒意将人推开。转身在她旁边坐下,伸手小心将人揽进怀里。

  “安涴,安涴?”

  容钦跟在他身后,闲庭漫步似的走过来,目光扫过对面,然后才俯身将酒醉的小姑娘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梁束没着急走,手掌捧着她的脸颊轻轻摇晃,“醒醒。”

  她哼唧一声,循声凑他更近,清甜的酒气从她微张的红唇扫过来。梁束眸色发深,将人抱进怀里往外走。

  躲在人群后的王希慷对吧台小哥使了个眼色,悄悄从后门钻出去,深藏功与名。

  他的保姆车停在门口,余遇见他出来连忙将后面车门打开。见老板小心翼翼将安涴放进沙发,他傻站在门口等老板下来坐副驾。

  结果等了半天就看老板将人搬到自己腿上紧紧环住。

  余遇顿悟,赶紧关门。

  一路上安涴乖巧窝在梁束怀里,下车时因为失重感,下意识抬臂揽住他的脖颈。梁束脚步顿住,垂眼看她,眼底一片漆黑。

  抱她一直到楼上,等电梯时碰到剧组工作人员。一小群人惊愕瞪大眼睛,梁束面色如常对他们颔首,手上却将怀里人的抱得更紧。

  到楼上,梁束大步走到安涴房门前站定。要拿房卡的动作突然停住,抱着她向右一大步,而后干脆利落打开隔壁房门。

  刚刚主卧被褥凌乱,梁束脚步一拐,将她抱进之前住的次卧,小心放在床上。

  回身扯过椅子坐在床边许久,直到明月高悬,走廊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梁束才起身去卫生间。

  浴室传来急促的水声。

  安涴好像做了个梦。

  她浑身滚烫,身边有一大块沁凉的美玉。她渴求着靠近,贴近玉石,将它抱在怀里。

  她把玩着冰凉的玉石,它在她手里渐渐被她的体温熏热,变得滚烫。

  玉石又突然变成柔软的橡皮泥。安涴无意识地揉搓,将它变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玉石胀大,变成了摆在博物馆里最不可言说的形状。

  安涴:哇!

  安涴怔愣地看着掌心里柔软的玉石逐渐变得僵硬。

  她惊愕微微张开嘴巴。

  在这一刻她清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小脸通黄的坏梦。

  因为玉石不会变成橡皮泥,她也不会把橡皮泥捏成那个东西……

  睡梦中的安涴不禁陷入沉思,自从跟梁束分手之后她就没再“运动”过。为太久没“运动”,她都不正常了。

  大概是今天下午床戏刺激的。

  下午梁束低沉的喘息声仿佛还在耳边。熏得她耳朵发烫。

  她想睁开眼赶紧醒过来,但好像被梦魇住,怎么挣扎都不行。

  安涴呆滞,放空自己。

  别人的春梦。

  断断不会这样奇异古怪。

  都没个男人,干巴巴的在这做独角梦。

  心里唾弃自己,手指却有自己的想法,捏了捏变成奇怪形状的玉石。

  哦?

  又软了一点,艮揪揪的。

  这个手感好熟悉,她原来好像捏过这种东西。

  什么时候捏过来着?

  “……别掐。”

  完了完了,她居然还幻听梁束在她耳边忍痛的低求。

  “安涴!别使劲掐它!”

  听到梁束用这种嗔怒的嗓音喊她的大名,纵是在梦里,安涴都不开心,于是她又掐了一下。

  嘶。

  一阵激烈的抽气声。

  “若若”,

  安涴听梁束软声求自己,“宝贝,宝宝,祖宗,我的小祖宗啊!”

  最近郁闷炸起的毛这才被捋顺,安涴慢吞吞地哼一声松开手指。

  而后一阵黑甜,彻底失去意识。

  晨光熹微,安涴被热醒。

  睁开眼,眨动睫毛等双眼聚焦。目之所及熟悉又陌生,意识回笼,瞬间浑身紧绷。

  昨天她跟楚时卿喝酒去了,然后呢?

  她怎么回酒店的?

  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这是在楚时卿的房间?安涴连忙要下床。

  掀起被子刚一动,突然觉得不对劲,身后贴着一堵温热坚实的身躯。

  安涴浑身僵硬,垂眼那一刻心脏骤停。

  一条男性手臂正松散地搭在她腰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