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月亮”, 和江小川原来的世界的月亮,有很大不同。

  这里的月亮并不是首都星的卫星,所以从视觉上来看, 体积比江小川在地球上看到的月亮要大上很多倍。

  巨大的月亮从海平面上升起来的时候,直径几乎占据了半条海天相接的水平线,像一头银白色巨兽从水上浮现出来, 极具压迫感。

  站在首都星仰望夜空,天气好的时候, 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月亮上起伏的山脉。

  江小川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十分不习惯这样巨大的月亮悬挂在天上,夜晚独自走在路上,常常忍不住停下脚步, 抬头看两眼。

  但现在, 他慢慢也习惯了这异乡的月亮。

  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

  大概是……从喜欢上身边这只雌虫开始的吧。

  自从遇到莫辰,和莫辰互诉心意,最终在一起,江小川好像……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归属感。

  这样的归属感,哪怕在原来的世界,他也不曾有过, 没想到,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却很神奇地拥有了。

  他现在不再抱着“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心情生活,因为他不再是“异客”,他有了伴侣,也就……有了心的归宿。

  当然, 这些矫情的想法, 江小川是只敢放在心里的, 肯定不会讲出口。

  他此时一面想着,一面端着自己的纸碗,静静坐在沙滩上。

  这里的海滩,和江小川以前见过的海滩,倒是差不多,只是这里的沙子更细更软一些,坐在上面很舒服,不会有坚硬的小石块硌在皮肤上。

  月光照在细软的沙滩上,乍一看,像新下的雪地似的。

  海水卷起浪花,一波接着一波往岸上拍,形成一条曲曲折折的明暗分界线,江小川和莫辰此时就并肩坐在分界线里侧,没有被海水洇湿的这一半。

  他们其实想过下水去踏浪,可到底是顾及到感冒还没完全好,莫辰又临近发热期,便克制住了,没有让海水沾湿衣角,只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幽深的海面。

  因为是从比赛场馆直接过来这边吃饭,他们此时穿着一样的红黑配色的队服,不过,同样的队服,两只虫却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江小川盘腿坐在沙滩上,手中抱着一桶“关东煮”,衣服拉链规规矩矩拉到最上面,袖口领口都穿得整齐,看起来很乖。

  莫辰则是将队服直接敞开了,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他曲起一条腿,一只手臂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手中捏着那瓶被江小川喝到一半的果汁,另一只手撑在沙地上,上半身朝后仰着,从侧后方观察着江小川认真吃宵夜的样子。

  江小川并没有意识到莫辰已经这样静静观察他很久了,他先是在心里回顾着自己和莫辰的过去,又盘算着他们的未来,再之后,肚子饿得又开始抗议,他便拿起竹签,开始全神贯注在手中那碗食物里。

  他捏住竹签,认真拨动那碗里被汤汁浸满的食材,里面有类似肉丸的东西,也有切成各种不同形状的五颜六色的块状食物。

  这些东西江小川都不认识,便拿鼻子用力嗅了嗅,是鲜咸的汤汁的味道。

  安全起见,江小川先插了一颗白嫩的肉丸送进嘴里,味道和他想的差不多,是某种海鲜做的,肉质滑嫩Q弹,汤汁的味道也都浸泡进去了。

  莫辰全程盯着江小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的小虫吃鱼丸的样子有点像某种啮齿类动物,不知是不是怕味道不好,所以先把丸子送到鼻尖嗅了嗅,然后又很小心地咬了一小口,确定味道不错以后,又咬了一大口,但小小一颗鱼丸,竟是用了好几口才吃下去。

  这副模样,把莫辰给看乐了,没忍住,噗嗤轻笑了一声。

  这动静终于引起了江小川的注意,他不再“钻研”手中的食物了,转过头,看向莫辰,这才发现莫辰在直勾勾盯着他看。

  被发现暗中观察的行为,莫辰倒是一点不怵,坦然笑着,顺势拿下巴点了点江小川手中的纸碗,然后问:“研究出什么结论了吗?好吃吗?”

  江小川回想自己刚才的行为,发现好像真的有点傻,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然后很认真地点点头,又插了一颗刚才吃的鱼丸,朝莫辰嘴边送过去。

  莫辰微微怔了一瞬,很快坐直了一些,张嘴从江小川手中将鱼丸咬掉。

  莫辰的吃相比江小川那带着“科研意味”的吃法要豪放得多,他将鱼丸一口吞进去,随意嚼了两下,便咽下去了。

  江小川此时一瞬不瞬盯着莫辰,看到他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忍不住跟着吞咽了一下,视线又挪到莫辰唇角,看到上面残留的一点点汤汁,将那两片唇衬得更红润了些,思绪便不知不觉飘远了。

  意识到自己脑海中又开始涌现奇奇怪怪的画面,江小川慌张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看向手中纸碗里的汤汁。

  晶莹剔透的汤汁中,有一小块红色吸引了江小川的目光——那是一枚心形的蛋白块。

  江小川唇角翘起来,将那颗心插起来,送到莫辰面前去,有点幼稚地讲出带着土味的情话:“给你吃,我的心。”

  莫辰看一眼江小川手中的心形蛋白块,又抬眼看向江小川,顺着江小川那有些幼稚的话说:“明明是我的心,送给你了,你又还给我做什么?”

  江小川唇角翘起来,默默把“心”又收回来,吃掉了。

  这时,天边倏然亮起一条蓝白相间的光柱,直冲云霄。

  有一瞬间,江小川以为那是哪里的灯光秀,可那铺满半边夜空的气势,又比他之前见过的许多灯光秀更恢宏壮观。

  而且,他们现在在西区,和他们隔海相望的另一边,根本没有虫族定居。

  “那是……”

  江小川忍不住低声问。

  “是星兽的老巢。”莫辰回。

  “星兽的老巢?”

  江小川怔怔重复着,他对这个异族略有耳闻,但了解很少,这样直接从其他虫口中听到,还是第一次。

  “嗯,”莫辰淡淡说,“星兽每次出兵进犯我们的领土的时候,就会放出这样的信号,看起来,边境又要有战事了。”

  听莫辰这么说,江小川的心莫名变得很沉重。

  莫辰见状,笑起来,“约会的时候,不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吧。”

  江小川闻言,怔住。

  原来,他们现在……是在约会?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江小川心跳倏然变得很重,又有股甜甜的滋味涌上心头。

  经历了两个世界,他却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正式的约会。

  想到这里,江小川垂头盯着自己手中的纸碗,开始傻笑。

  这时,他垂着的视线里,出现莫辰那张俊朗的脸。

  莫辰这时双手一前一后撑在江小川身体两侧的沙滩上,几乎要将江小川圈起来,他俯下身,歪着头,盯着江小川垂得很低的脸看。

  “低着头在傻笑什么?”

  莫辰轻声问。

  莫辰的脸此时离得实在太近,江小川怔怔看了一会,视线从莫辰的唇,挪到他领口处那对漂亮锁骨上,再顺着微微敞开的领口往下去……脑海里就又开始浮现不应该有的画面,他慌张将视线挪开了。

  莫辰见状,轻笑一声,索性一转身,直接将头枕在了江小川大腿上。

  江小川身体先是僵硬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怕莫辰枕得不舒服,赶紧把盘着的双腿放下来,并拢了。

  莫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那么躺着,从下往上,肆无忌惮地盯着江小川看。

  江小川脸又开始发烫,但故作镇定地开始认真吃剩下的“关东煮”,他插起一颗三角形的福袋,送进嘴里,咬了一小口,立即有一股浓郁的香草味道在口腔蔓延。

  又是这个世界的可怕香草……

  不过好在这次的香草只有淡淡的肥皂味,没有臭鞋底的味道,倒不至于像之前遇到的香草那么让他作呕,但……还是不太能接受。

  略思忖一番,江小川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把竹签上的那颗咬了一口的福袋送到了莫辰的嘴里。

  莫辰不疑有他,直接将那福袋吞进嘴里,随意嚼了两口便咽下去了。

  看起来……好像没有发现异常。

  江小川又挑了一颗三角形的福袋送进莫辰嘴里。

  莫辰一边吃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小川闲聊。

  在江小川朝他嘴里送第四个福袋的时候,莫辰终于发现问题了。

  他嘴里还包着那颗福袋没有嚼,腮帮鼓起来,看向江小川,“宝贝,好像……有点问题。”

  江小川面无表情地回:“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一直给我喂这同一个味道的煮付?”莫辰质问。

  “有吗……这么巧?”

  江小川轻声反问,以为自己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殊不知唇角早已经控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莫辰见状,佯装愤怒地坐起来,倏然倾身朝江小川压过去,很近距离地盯着江小川的脸,问:“你把我当垃圾桶用?把不喜欢吃的都扔我嘴里?”

  江小川仍旧徒劳地狡辩:“没有……唔?!”

  他话讲到一半,莫辰直接用力吻上他的双唇。

  江小川害怕手中端着的纸碗里的汤汁洒出去,吓得将手臂往外伸出去,身体一动不动,任由莫辰用力按住他脖颈吻上来。

  莫辰不由分说撬开江小川齿关,然后将那福袋送进江小川嘴里去。

  “没有吗,那你告诉我,这福袋好吃吗?”莫辰问。

  江小川依旧嘴硬,点点头,含糊地说:“好吃……”

  “真的?那你还给我,我再尝尝……”

  莫辰说着,又重新吻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