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现代言情>玫瑰墨烟【完结】>第40章 凛冽闪电

  郁墨淮没打算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他立在愈发晦暗的暮霭里, 狭长双眸沾染血色,像只暴戾的狮子,浑身散发着霜冻般的寒气。

  就这样, 毫不犹豫地提起第三拳, 朝对方的嘴唇落下。

  他下手极狠, 冷白的骨节擦破了皮,泛起触目惊心的血红伤痕。

  温雪瑰扑上前, 将他的拳头握在手心里。

  这人力气实在太大, 如果不是认出她后立刻收力,她真拿不准自己到底能不能拦下来。

  “玫玫?”

  被拦住的一瞬, 他似乎是凭借这份掌心的温暖认出了她。

  一身戾气稍稍平息下去。

  郁墨淮转过头,眸色冷冽晦暗,如两眼墨色深潭, 望不见底。

  他仍是那副清矜又冷静的神色。细碎黑发一丝不乱, 唇畔甚至带一丝笑意。

  语气也轻描淡写。

  “没事,你先去车上等我。”

  温雪瑰将他的手紧紧攥住, 丝毫不敢放松。

  她知道郁墨淮有这一面。

  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见他这个模样。

  “只是个番茄, 我不害怕。”

  “……看见你这样打他, 才会让我害怕。”

  女孩素来温柔的音色里,有种坚韧的笃定。

  郁墨淮闻言,垂下眼眸。

  片刻之后,铁钳般的手才缓缓松开。

  黄毛跌坐回驾驶位里。

  他右眼已然高高肿起,鼻血淌进嘴里。嘴角也被牙齿磕破了,肿得像个香肠。

  可见郁墨淮冷静下来, 他似乎觉得很没意思。

  黄毛朝窗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落在温雪瑰身上。

  温雪瑰今日穿了条L家的花色长裙, 愈发衬得腰肢盈盈一握,满身都是盛夏的秾丽明艳。

  见状,黄毛勉力睁大还算完好的右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语气吊儿郎当。

  “哟——”

  他笑了两声,又被带血的唾沫呛了下,好半天才继续道:“这就是那个未婚妻?”

  黄毛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咳,温家那老头子,咳咳,之前看不上我,现在倒是看上你了?”

  闻言,温雪瑰怔了怔。

  温家?是在说她爸?

  可这人和她爸有什么关系?

  温岩经商仁厚,不爱与人为敌。她翻遍脑海中的全部记忆,也无法将面前这人对上号。

  不等她得出答案,黄毛又将那张狼狈狰狞的脸转了过来。

  他满脸是血,眼睛也肿得老高,这么直勾勾地看过来,有种滑稽的恐怖感。

  下一刻,黄毛缓缓开口,竟然对温雪瑰说起了话。

  “小姐。”

  这两个字的语气,倒颇为彬彬有礼,依稀能看出几分道貌岸然。

  温雪瑰心脏蓦地悬起。

  她感觉现在的黄毛,甚至能与脑海中经典的纨绔形象重叠起来。

  黄毛嗓音沙哑:“你知不知道,你原本应该是我的——”

  “宋殊。”

  不等他说完,郁墨淮冷言打断。

  额前青筋暴起,空出来的手再次紧攥成拳。

  “我应该警告过你。”

  “如果你和宋玉霜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让你们过得更惨。”

  “更惨?”

  宋殊闻言,笑得喘不过气。

  他嗓音粗嘎难听,像只被扯住喉咙的鸭子。

  “我已经没家,没钱,没朋友,什么都没了。”

  “我还能怎么惨啊?哎,你教教我?”

  他的胸腔像个破风箱一般起伏着。破碎的笑声持续了好久,才归于平静。

  “我现在,就剩这烂命一条。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

  温雪瑰站在一旁,从他语调里听出一线颓靡的绝望。

  可郁墨淮闻言,却从喉间逸出一声冰冷的笑。

  “什么都没有?”

  他语调似冰刃,字句锋利,一字一顿地割断风声,冷冽得像是没有情感。

  “宋殊,你妈还好端端活着,你爸也对你念念不忘。你还有个遮风避雨的屋子住——这叫什么都没有?”

  这语气寒意彻骨。

  可温雪瑰却从中听出一丝自嘲。

  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仰脸看过去,见郁墨淮唇线抿得极平直,双眸幽黯,像是下着暴雨的深夜。

  -

  天色彻底暗下来,最后一抹烟紫被夜色吞没,一线凛冽的闪电照亮云层。

  少顷,雷声“隆隆”作响,在天际炸开。

  雨幕泼洒在车子的前窗玻璃上。

  温雪瑰将灯光调得再亮一些,用棉签蘸着碘酒,涂抹在郁墨淮的伤处。

  “不用这么麻烦。”

  郁墨淮懒怠地低垂着眉眼,下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他淡声道:“就这点小口子,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开车也会疼啊。”

  温雪瑰握紧他的手腕,不让他动。

  涂完碘酒,再撒上药粉,用大号的创可贴包起来。

  做完这些,她又要将郁墨淮赶到副驾驶位。

  “我来开车。”

  他没动,唇际稍扯,喉间逸出一声薄淡的气音。

  温雪瑰抬起头,见郁墨淮轻轻笑了笑,抬起那只贴着创可贴的手,牵了过来。

  雷声轰鸣,夹杂着凌厉如鞭的风声,抽打在玻璃上。

  夜雨滂沱,地上溅起大片水花。

  郁墨淮斜倚在驾驶位的黑色真皮座椅里。

  肩膀稍稍塌下去,两条长腿往外伸。身上有股藏不住的倦怠。

  冷调的灯光打下来,落在那清隽锋利的轮廓上,泛起一层冷玉般的浅薄光晕。

  也愈发令他的皮肤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看不到丝毫血色。

  少顷,喉结滑动了两下,淡声开口。

  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他也是郁长明的儿子。”

  这是温雪瑰第一次听说郁长明这个名字。

  可她立刻从郁墨淮的语气,以及这个“也”字里,推断出一个事实。

  郁长明是他的生父。

  也是,刚刚那个叫宋殊的人的生父。

  她想起,郁墨淮还提到一个叫宋玉霜的人,应该就是宋殊的母亲了。

  圈内提起郁家家事,总是讳莫如深。

  原来确实复杂得很。

  温雪瑰无意识地捻了两下裙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自幼便被家里保护得极好,从来没接触过这些暗处的糟心事,家里也不聊这种话题。

  良久,她才轻声问道:“那,这个宋殊,他很恨你?”

  郁墨淮轻轻挑了下眉,似乎没想到她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样。

  “恨。”

  他薄唇轻启,不假思索地发出这个短促的音节。

  少顷又补充:“但也心虚。”

  温雪瑰目露疑惑。

  郁墨淮抬眸看了一会窗外的雨,淡声道:“郁家是个角斗场,可里面的人,又偏偏都居于高位。”

  “因此,在这个角斗场里,就算只是想彻底地恨一个人,也需要勇气。”

  “那小子没有。”

  他讥讽地扯起唇角。

  -

  那夜的后来,温雪瑰还是被郁墨淮送回了家。

  其实她想陪郁墨淮回去,又担心没法向家里交代。

  在温岩和姜宁眼里,他们才见了三四面。进展这么快,说不过去。

  她自然对宋殊和郁墨淮生母的事情充满了疑问。

  可看着他倦怠又冷清的模样,温雪瑰实在问不出口。

  思前想后,她认为自己父母知道些内幕,便决定曲线救国。

  可回家时,家里只有温辰玦。他刚洗完澡,正躺在影音室里看电影。

  温雪瑰想问他爸妈什么时候回家,刚敲开影音室的门,正好撞见大荧幕上冒出个脸色惨白、头发黑长的诡异生命体。

  温雪瑰吓了一大跳。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又后退一步,将门啪地带上,好像这样就能将可怕的东西关进屋子里。

  少顷,门从里面打开。

  温辰玦已将睡袍的衣扣全部系好,先前的散漫感消失得干干净净,满身都是可靠又温和的兄长模样。

  一身沐浴后的清淡气息似和风细雨,笑眼低垂,纵容地看着妹妹。

  温雪瑰的心率还没恢复,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往影音室里瞅。

  结果立刻看见,刚才还阴森森的室内变得十分明亮。

  荧幕上的片子,也从几分钟前的恐怖片,换成了粉嘟嘟的小猪佩奇。

  “找我有事儿?”

  温辰玦懒声开口。

  “吓着玫玫了,我的错。”

  “你看那个干什么。”温雪瑰十分不解,“大晚上的,还睡得着吗?”

  温辰玦轻轻笑了两声:“最近压力有点大,看它解压的。”

  “压力大?公司的事儿吗?”温雪瑰关切道,“要是有拿不准的,多和别人商量商量。”

  “不是公司的事儿。”

  温辰玦仍是温然含笑的模样,语调却有几分叹息之意,轻描淡写道:“有人让我挺心烦的。”

  “哦……”温雪瑰觉得是私事,不便多问。但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冒出来,她脱口而出道,“女的吗?”

  “……”

  温辰玦眼尾稍挑,似是几分意外地看着她,半晌,笑着叹了口气:“直觉真准。”

  温雪瑰有点激动:“这个,这个,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情况吗?”

  “不是。”温辰玦斩钉截铁。

  她还想再问,温辰玦打断她的思绪:“还没说呢,找我什么事儿?”

  “哦对。”温雪瑰一下回过神来,“爸妈去哪了?我有事儿想问他们。”

  “到邻市看展去了。”温辰玦垂眼看了看表,“可能凌晨才回来。”

  “哦……”温雪瑰有点失望地应了声。

  见她没什么精神,温辰玦又道:“什么事儿?不能问我?”

  “……问你倒是也行。”

  温雪瑰纠结了一会儿。

  “但你这么年轻,到底知不知道啊。”

  万一不知道,我岂不是把人家的秘密泄露出来了。

  温辰玦气笑了:“你个小毛丫头,还嫌我年轻?”

  “可我要问的又不是我的事情。”温雪瑰道,“是关于郁墨淮的。”

  “郁墨淮?”

  温辰玦听见这个名字,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唇:“那个老男人怎么了?”

  他轻轻哼了声,语调凉凉的:“这才见了几面,你对他还挺上心。”

  温雪瑰还在回想他上一句话,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提醒:“哥,你才是老男人。他今年二十五,比你还小一岁。”

  “……”

  温辰玦行云流水地改了措辞:“那个毛头小子怎么了?”

  ?

  你怎么能这么叫他,他比你的商业成就高多了。不然怎么人家上了特刊封面,你只在内页占三个板面呢。

  温雪瑰暗自腹诽着,又不敢说出口。

  不过,这个称呼,听着跟小毛丫头还挺搭。

  她选择了忍气吞声,直奔主题道:“我就想问,既然我和郁家二十多年前就订下了婚约,为什么之前家里人一直压着不说,这两年才摆到台面上来提?”

  闻言,温辰玦面色渐凝。

  她打量着兄长的神色,继续试探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郁家那边定下的别人,可爸爸对他不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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