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舒妄到医院时,周简已经给怀年换到了单人病房。

  里面异常安静,显得床头各种仪器声越发令人胆战心惊。

  周简在电话里说怀年因为突然的心律不齐才晕倒,但此时,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正常,覃舒妄完全没办法想象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年还没有醒来,覃舒妄看他单薄躺在那儿,突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回想起来,怀年不舒服的事昨晚就开始有征兆的,他明明知道昨晚的怀年有些不对劲,他应该送他上楼的,至少得和他待在一起,早上若是发觉他的异常就不该让他出门的!可覃舒妄偏偏要回Feeling Club处理那些狗屁事,几把椅子而已,很重要吗?

  “覃老板。”周简见覃舒妄进去,忙起了身,“麻烦你照看下,点滴快挂完了,按铃叫护士来就好,我有些事跟他主治医生谈谈。”

  覃舒妄已经走到床边,闻言忙应声,不自觉地看点滴还剩下多少。

  周简与他错身走到病房门口,又想起什么,转过来道:“医院联系我是因为怀年紧急联系人一栏写的是我的联系方式。哦当然,我的紧急联系人一栏写的也是怀年,那只是因为刚来海州时只有我和怀年相互熟悉,出门在外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不要误会。”

  覃舒妄有些意外周简会就这个郑重与他解释,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简已经转身出去。

  覃舒妄紧抿着唇,紧急联系人写的是谁重要吗?

  一点也不重要,他覃舒妄又不是三岁孩子,还能吃这种干醋?

  “怀年。”覃舒妄轻声坐下来,拉住了怀年的手。大约是因为还在打点滴的缘故,怀年的手上一丝暖意都没有,覃舒妄干脆用双手小心包裹住他的手给他捂着。

  想着昨晚怀年差点从吧台栽下去,想着他一改常态说要提前回家,覃舒妄自责得不行:“我昨晚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家的,对不起,年年。”

  床上的人忽地拧了下眉,他几乎本能想要将手从覃舒妄掌心下抽出来。

  覃舒妄被他吓到了,他不敢太用力,只好俯身过去:“年年,怎么了?”

  怀年有些难受哼了哼。

  “年年!”覃舒妄去摸他的额头。

  “走开……”怀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看起来很痛苦,“不对,不是……你不应该出现,对不起……”

  覃舒妄明显感觉到掌心下的人挣扎起来,刚才还一切正常的心电监护仪直接飙升出了警报声!

  他垂目就对上了怀年黝黑的瞳眸。

  “年年?”

  他是醒了吗?

  怀年仰面躺着,就这么盯住他看了两秒,脸色苍白道:“你、你快出去,从我脑子里出去!”

  “年年!”覃舒妄怕弄伤怀年,只好一面环住他的上半身,一面去按铃。

  怀年剧烈挣扎:“出去!覃舒妄你……出去!”

  覃舒妄的心口一窒。

  护士很快冲了进来,见此情况又扭头去叫人。

  护士长马上来了,覃舒妄见她往点滴里注射了一管针剂下去,底下的人才逐渐停止了挣扎,眼睛也徐徐闭上了。

  覃舒妄按捺住疯狂乱跳的心脏,颤声问:“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是镇定剂。”护士长瞥见怀年的手背,蹙眉道,“哎呀,滑针了。”

  点滴也差不多挂完了,等护士长将针头从怀年手背退出,滑针周围已经肿起,还起了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

  覃舒妄的手止不住地微颤:“不是说是工作太累导致心脏不舒服吗?他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护士长“啊”了声。

  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刚才的护士带着一个医生进来。

  医生入内便开口:“周先生……呃,覃老板?”

  覃舒妄下意识站直身体:“蒋主任?”他没想到主治医生会是蒋顺。

  蒋顺上前,目光扫过怀年的脸:“你……朋友?”

  “男朋友。”覃舒妄忍不住纠正,“他心脏……我从没听他说过有这方面的问题,是因为工作原因?力度还是环境?严重吗,需要我做什么?”

  他问了一大串,不停地捻着冒汗的指腹。

  “倒是没有很严重。”蒋顺宽慰了句,他将手里的检查报告递给覃舒妄,“病人送来后是我接手的,当时他的心律一塌糊涂,我给做了个全身检查。嗯……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什、什么?”覃舒妄从一堆他看不太懂的数据中抬起头来,“什么意思?他刚才还……还很痛苦,心电监护仪都发警报了!”

  “听说了。”蒋顺看了眼此刻一切如常的各种仪器,清了清嗓子道,“恕我直言,病人的情况不像是生理上的疾病,应该是心理上的。”

  覃舒妄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又是……什么意思?”

  蒋顺有些抱歉:“这个就不属于我的专业范畴了,你们可以再找徐医生聊聊。”

  外面有护士过来让蒋顺去另一个病房。

  蒋顺应声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道:“你不用太担心,病人身体没有问题,等他清醒过来,明早就能出院。哦,有事就按铃。”

  “谢谢。”覃舒妄的声音有点生涩。

  病房门被带上,覃舒妄徐徐收回目光。

  怀年安静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仿佛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覃舒妄的指尖仍是冒着冷汗,是他们分开的那五年吗?

  那五年里发生了什么事?

  很难想象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怀年居然会有心理问题。

  他明明看起来很正常……

  他这次回来,半个字都没有对覃舒妄说过。

  不信任他吗?

  那又为什么要回头追他呢?

  覃舒妄低头抹了把脸,单手撑在床沿,一言不发盯住床上的人看。

  -

  周简回来时,顺便买了两份盒饭。

  “覃老板应该也还没吃饭吧。”周简将一盒放在覃舒妄身侧,又问了些他离开时怀年怎么样的话,再看到怀年手背上的那片乌青后,周简的脸色骤变,“这怎么弄的?”

  覃舒妄浑浑噩噩,似是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他张口却是问:“你没去找怀年的主治医生,你去找谁了?”

  周简噎住。

  他的确没去找怀年病房科室的主治医生,他去见了徐煜原。

  那位心理咨询师以为周简是去告诉他关于怀年的那些心结,但其实周简当着他的面坐下就开门见山告诉徐煜原,怀年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咨询,他不需要把那三年的事想起来。

  “也请徐医生不要再给怀年催眠了。”

  周简说完起身要走。

  “周先生。”徐煜原叫住他,“恕我直言,你并非怀年的直系亲属,自然也不能代表他的个人意愿,他的过去要怎么处理,是他自己的事。”

  “没错。”周简转身直视身后的人,“但我是他哥,我必须对他的身体状况负责,徐医生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怀年父母直接跟你对话。”

  周简当然没把这次的意外告诉怀年父母,倘若需要家属签字的话,他会打这通电话的。

  “周总?”覃舒妄沉着脸,“你去见谁了?”

  周简将手里拆了一半的筷子丢在盒饭上,转身道:“怀年有个前男友的事,覃老板也知道的吧?”

  覃舒妄几乎本能站直身躯,却问:“哪个?”

  “什么哪个,你听怀年胡扯。”周简嗤笑着抽了支烟出来,又想起病房禁烟,重新收入烟盒,双手抄

  兜倚在墙上,十分不情愿道,“就一个。”

  覃舒妄的手指蓦地往掌心勾起:“那……呃……”他的头皮有点麻,“杭城那个……你表弟呢?”

  听他提柏知言,周简脸上并无多大意外,他直白道:“骗他的。”

  覃舒妄觉得整个脑子都短路了:“骗谁?”

  周简垂目扫了眼病床上的人。

  覃舒妄的脊背都在冒汗:“我没明白。”

  “这事本来是不必告诉你的,但怀年他……很喜欢你,你们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而且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周简的目光转移到了覃舒妄脸上,“怀年忘了一些事,差不多也就是他和那个男人在北城那三年的事。”

  覃舒妄开始不停地耳鸣,周简在胡说八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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