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阳认识的元清阑, 是一个从来不会说害怕的人。

  尤其是这些年大家背负着成年男人的责任,全力以赴在商场上拼事业,他们披着坚硬铠甲, 或雷厉风行, 或虚与委蛇,或工于心计……凭着精明才智、铁血手腕和坚忍不拔的毅力博得高位与权力, 这是荣耀的勋章, 更是心血的淬炼。

  长年累月的精英生活, 让血肉之躯的凡夫俗子渐渐失去了示弱的能力。

  如今从高位暂时退居后方,慢慢融入平淡琐碎的日常生活,看着日出日落,感悟一日三餐, 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像紧绷的弓弦,渐渐收了力道与锋芒, 偶尔也能作琴弦调出一番温柔与浪漫。

  “我害怕”这三个字一下子软了俞景阳的心, 虽然平时他已经是把元清澜放心上爱的, 但这三个字却直接让他疼。

  不禁把元清澜紧紧抱在怀中,像摩挲小孩一样, 一下下揉着他的发,爱抚着他的脊背。

  “没事,没事,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一刻,元清澜身上再也没有了“元总”的影子, 俞景阳也不再是俞老板。

  他们只是一对共患难的平常夫夫, 隐约还能看到以前懵懂岁月时彼此依靠的稚嫩影子。

  元清澜生病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俞景阳暗暗在心里再次保证, 一定会保护他清醒过来,不让他的生活和事业受到影响和威胁。

  之后,俞景阳发现元清澜好像更喜欢黏着他了。

  在家里他做饭、洗衣服、倒垃圾时……元清澜都得跟着。

  除此之外,也更喜欢使唤他。

  端水拿药、捏肩捶腰、无聊陪唠……都得随叫随到。

  如果没有其他烦心事挂心头,俞景阳还觉得这日子挺有味道的。

  元清澜虽然使唤人使唤得顺溜,但还是不承认这是出自其本心,话里话外认定都是怀孕害的。

  俞景阳连连称是,表示理解。

  尤其在元清澜偎在他肩头说过那句害怕后,他恨不得化身宠妻狂魔,事无巨细全力呵护对方。

  他从未感觉元清澜像今天这样需要他。

  虽然俞景阳也不想出门,但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第二天上午他不得不报备出门。

  他先去梧桐牧场等白寻,一起商量下怎么跟元家父母开口。

  本来他们约定的是上午见面,但白寻临时有急事,需要去朋友那里出一趟诊,不得不把见面时间推到下午。

  有了空闲,俞景阳正好在办公室处理工作。

  急事刚告一段落,闲得发毛的余熏又不请自来,他大喇喇歪在俞景阳办公室打游戏,还不忘扯闲篇。

  “看不出来啊,你这老公当得还挺称职。”

  余熏听俞景阳给宋欢欢打电话要她去给元清澜送饭,好像还怕她吵了元清澜休息,嘱咐她去了不要多逗留。

  “也是!初恋嘛肯定不一样。不像哥们儿,初恋是谁都不记得了!”

  余熏一心多用,游戏八卦两不误。

  不过话说回来,他虽然经常奚落俞景阳是妻管严,但有时候还挺羡慕他的。

  有个能让人一想起来就喜上心头的对象,感觉人生都有盼头。

  不像他,一想起贺娜娜就愁眉不展,直叹人生无望。

  “喂,你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开黑呀!”余熏连输几把,把坑爹队友骂得狗血淋头,连祖宗都问候了。

  打游戏,他和俞景阳配合还算默契,看俞老板无聊地给窗台的花浇水,马上见缝插针邀人上场。

  俞景阳的确也没啥事,经不住余熏絮叨,浇完水就歪在余熏对面的沙发上一起打发时间。

  家里这边,元清澜收到宋欢欢送的午餐后,热情邀请她一起吃饭。

  面对老板夫人的盛情,宋欢欢略为难啊。

  她可还记得俞景阳的提醒,送完就走,别瞎聊天耽误人午休。

  “没关系,俞景阳要是说你,我给你撑腰。”

  元清澜今天热情得有些不寻常。

  以前他虽然也很大方,但却没这么执着。

  宋欢欢心眼不少,可知道枕头风的厉害,于是不好再坚持,连连道谢坐下一起用餐。

  “最近牧场和度假酒店忙吗?”元清澜抬手给她盛了碗汤递过去,脸上带笑闲话家常,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宋欢欢双手接过,嗯,鸽子汤真鲜美,闻着就有食欲。

  “还行,不是很忙!”宋欢欢一边跟元清澜唠,一边拿汤勺搅拌碗里的汤,“种马交/配完之后,牧场就没什么急事了,都是寻常业务。”

  “听景阳说这次购买的种马品相都挺好的,有一匹还是从拍卖会上竞得的。”

  这些事俞景阳偶尔会在家里提,元清澜知道的不少。

  宋欢欢连喝两口汤,擦了擦嘴,跟着附和:“对!那是真正的纯种马,年龄也正值壮年,买了保证不亏!”

  她的好眼光全是俞景阳培养出来的,听老板夸她,心里乐开了花,这无疑是高度认可,按照俞老板的大方性格,届时肯定会体现在奖金上。

  简直不要太愉快!

  人一得意就容易放松警惕,一放松警惕就容易言多必失。

  接下来元清澜套起话来顺畅多了。

  “听说余熏又跑度假村去了。”元清澜吃饭的节奏把握得很好,正好保持边说边吃不紧不慢的程度,“景阳陪着他呢吗?”

  元清澜说得一脸关切。

  大家都知道余熏不幸的婚姻生活,有骂他风流活该的,也有同情他娶了个厉害角色,被拿捏得毫无尊严。

  宋欢欢跟他很熟,没少八卦他的风流韵事。

  对余熏更多的是打趣玩笑的态度。

  “嗯,是的。”宋欢欢没想到这样回话有什么问题,于是非常实诚地对老板夫人知无不言,“上午上班没多久,余少又钻俞老板办公室去了,直到我中午出来送饭都没出来。”

  元清澜正握着筷子夹白灼虾,闻言动作一滞,筷尖略略张开,粉嫩嫩的大虾差点划掉。

  如果他没记错,俞景阳说有重要工作去牧场解决,余熏在办公室添乱,他能认真工作?

  想到这些,元清澜垂眸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仿佛堵了什么东西,没来由的憋闷。

  “余少和俞老板上大学时就认识,关系一直挺好的。余少所有丢人的事儿,我们俞老板估计都知道,哈哈!”

  不止俞老板,她宋欢欢也知道不少。

  她这么说的重点是想说余熏这个人不着调,但听在元清澜耳朵里,就觉得他们认识很久,还见证了彼此不少时光。

  虽然不比他和俞景阳认识的时间更长,但现在听着就有点泛酸。

  毕竟在他的猜测中,俞景阳对余熏是有小秘密的,他一直以为,俞景阳的暗恋对象是余熏。

  现在余熏满世界张扬自己要离婚,又和俞景阳凑在了一起。

  真让人不放心啊。

  宋欢欢看他忽然冷了脸,眸子里淡淡的笑意也收了,一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的脑回路万万想不到元总会把余熏这个花花公子当作假想敌。

  在她这个正常人眼里,这简直没有可比性好吗?简直是云泥之别!

  “大家都是朋友,常凑在一起玩很正常。离婚可不是一件小事,有时间我们还是要劝劝他冷静慎重。”

  元清澜不愧是元家掌门人,情绪失态仅那么一瞬,话题很快又被他和颜悦色地圆了回来。

  满腹疑云的宋欢欢感觉元清澜刚才好像生气了。

  但细细一咂摸又觉得自己肯定想多了。

  人元总又亲切地给她端了盘水果搁到跟前,还笑着告诉她多吃水果能变美。

  哄得宋欢欢一愣一愣的,马上打消了刚才的疑惑。

  嗯,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当元清澜敲门走进俞景阳的办公室时,俞老板和余熏正并头双双躺在沙发上杀得起劲。

  男人至死是少年,尤其是打游戏的时候,简直是最完美的印证。

  他们虽然搁着茶桌躺在不同的沙发上,但看到统一的激动表情,元清澜意料之中的窝火。

  俞景阳没有听到敲门声,当眼睛瞥见径直走进来的老婆站在脚下那边时,动作表情瞬间凝滞。

  骂骂咧咧的脏话都到嘴里了,在元清澜高深莫测的注视下,又硬生生张着嘴吞了下去。

  “清,清澜,你怎么来了!”

  俞景阳游戏也不玩了,一秒收了手机从沙发上快速爬起来,结结巴巴又忍不住心虚地直摸鼻子,说不出的尴尬。

  元清澜是个非常正经的人,余熏在他面前一直挺收敛的。

  他游戏玩得好好的,没想到元清澜会突然出现。

  看俞景阳马上站起来认了怂,他赶紧效仿,等头脑反应过来,又觉得莫名其妙。

  自己什么都没做错,怎么就像在学校被班主任抓了包。

  他都快二十七岁的人了,有必要这么老实,连游戏都不能打?

  那,那俞景阳也太惨了吧。

  “在家里呆得无聊,就想出来转转。医生不是说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吗。”

  元清澜在外面向来是体面的,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态行为。

  他说的这话俞景阳一秒就明白过来。

  孕夫行为,误上升到元清澜本人。

  俞景阳扶着元清澜在沙发上坐下,看元清澜用手扶腰不舒服,赶紧塞了个柔软垫子给人靠上。

  等注意到元清澜又把目光定在茶桌上,刚坐下的他又赶紧起身拿自己的杯子给人倒柠檬水。

  端过来的时候还十分自然地抿了一口试水温。

  就,就太训练有素了。

  一系列动作看下来,余熏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招贺娜娜嫌弃了。

  这种男德标准,打死他也做不到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