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场雨。

  车窗玻璃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

  泡泡睡眠浅,被雨声干扰,脑袋在许泽南手臂上碾压过来,又碾压过去,同样睡眠浅的许泽南就被儿子干扰得睡不着了。

  他阖着眼,贴着泡泡耳边一声耳语:“儿子,要打雷了。”

  似乎是被这句话震慑住了,他话音刚落,睡得迷迷糊糊的泡泡就接连两个侧身,迅速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里,瘦长的腿很自然地压了上来。五分钟后,泡泡的手臂也贴上来了,就搭在他的胸口上。

  泡泡找到了舒服的睡姿,他静止了,不再乱动了。

  伴随着儿子均匀的呼吸声,窗外树枝抖落雨点的声音,天渐渐亮了。

  奚言也睡醒了,听到外面有雨声。

  她跪坐在窗边贴着车窗玻璃,掀开窗帘看了一眼。

  她刚睡醒,似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下雨了,许泽南。”

  许泽南仍躺着,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是跪坐的姿势,她手摁着墙壁,因为掀窗帘的动作,手腕处的宽袖子滑到了手肘以上的位置,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又纤细又白皙。

  她的背很纤薄,像纸片一样的。

  她后颈和手臂的皮肤颜色是一样的白皙,明晃晃地晃动在人的眼前,刺激着人的视觉神经。

  许泽南重新闭上了眼睛:“嗯,休息一天。”

  对此毫不知情的奚言转过脑袋,她垂下眼呈75度视角看他,发现他闭着眼睛,她还以为他没怎么醒。

  他现在怎么这么贪睡了??

  不是只要四个小时的睡眠吗?

  怎么还不睁开眼睛?

  奚言不满地唇线下压:“好。”

  过了一会儿,群里面也讨论了起来。

  林周:【下雨了,今天怎么安排?】

  喻乔:【对呀,不能去游乐园了吧?】

  林周:【奚老师,你们怎么安排?】

  奚言:【许泽南说休息一天。QVQ】

  钱瓦尔:【那我们先在车里休息,等雨停了,再看情况。】

  林周:【OK】

  奚言:【OK】

  ……

  这雨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停的意思。

  尽管这天气适合在床上躺一天,追个剧或者看本书都是很惬意舒适的,但……

  小繁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了。

  她性子喜动,下雨天自然是困不住她的。

  小繁果然发出了抗议:“小繁要出去踩泥坑。”

  “像佩奇和她的朋友们那样,在泥坑里跳来跳去。”

  贪玩是孩子的天性,而踩泥巴有不少好处,比如,泥巴中的菌群可以提高小朋友的免疫力。

  奚言在群里表达了一下小繁的诉求,顺便看看小繁能不能找到同伴。

  喻乔很快回复她,小阳也想和小繁一起去踩泥坑。

  钱瓦尔发在群里一个定位,是靠近迳州郊区的一个地方,他说,这里的泥坑多,而且靠近一个农贸市场。既然和孩子们去游乐园的计划已经往后搁置到天晴了,今天也已经打算休息了,不如先陪孩子们尽情地踩泥坑,等雨停去农贸市场买一些新鲜的肉类和蔬菜。

  因为是临时计划,所以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本来就是陪孩子的亲子游,大家欣然接受。

  吃过早饭以后,三辆房车先后离开古镇停车场。

  小繁贴着窗户挥挥手:“再见呀,古镇老街。”

  房车停在预先确定好的位置。

  这会儿雨不算大。

  奚言给小繁穿好雨衣和雨鞋,小繁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雨里。

  奚言看见她双脚往泥坑里一跳,粉色的小猪佩奇同款雨衣背后立刻就沾了一大块泥泞。

  奚言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泡泡并没有穿雨衣,也没有换雨鞋,就这样和她一样站在遮雨棚下看着妹妹在泥坑里跳来跳去。

  “泡泡要不要和妹妹一起去玩?”

  泡泡摇摇头:“不要。”

  房车的遮雨棚下,许泽南在做一些加固工作。

  小繁自己一个人玩大概是觉得没趣了,她在泥坑里向他们这个方向望过来,边跳边喊:“爸爸,来呀,一起来玩呀。”

  许泽南加固完遮雨棚:“行。”

  紧接着,奚言就看见他跟个中二病一样的,就这样抬腿冲进了雨中,往女儿那个方向去了。

  奚言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道::“许泽南,雨衣雨具。”

  他转过身,也酷酷地回她一句:“不要。”

  跟他儿子如出一辙。

  奚言:“……”

  但许泽南一回头时,发现泡泡还站在遮雨棚下面,他眉心微蹙:“泡泡不去跟妹妹踩泥坑?”

  泡泡摇头。

  “为什么?”

  “脏。”

  许泽南就折返回来了,他腿长步子大:“没事,弄脏了爸爸买新的。”

  “是泡泡脏。”

  “那就更没关系了,爸爸妈妈喜欢脏孩子。”

  泡泡:“……”

  奚言:“……”

  等许泽南走到她们身边时,奚言已经给儿子穿上了蓝色的星空雨衣。许泽南单手臂绕着泡泡的腰围一圈,就把儿子捞了臂弯里,单手抱了起来。

  他们父子俩重新没入雨中。

  奚言看到他的短发发梢渐渐聚集了雨珠,泡泡雨衣表面凝结的雨珠洇湿在他单薄的衬衫布料里。

  春雨有渐大的趋势。

  奚言看了一会儿他们跳泥坑。

  许泽南其实没跳,他只是在慢慢引导着泡泡放下字面上的脏,真正地去享受他这个年纪该享受的童年时光。

  小小的雨鞋才慢慢探入了泥坑中,小繁猛地一跳,那父子二人裤子上就都溅上了泥点。

  为了避让妹妹的捣蛋,泡泡小小的身体迅速往后一弹,一避让,他就一屁股坐在了泥坑上。

  泡泡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小的人儿扭头去看身后,看到泥泞弄脏了他心爱的雨衣,他抿着唇,稚嫩的声音中似乎带了点儿委屈:“是真的脏了。”

  可能是为了证明爸爸说话的可信度,许泽南二话不说,就把脏儿子拎了起来,抱在怀里。

  泥泞在衣服布料上渲染开,他说:“孩子脏了有什么关系?爸爸和你一起脏。”

  小繁撑开手:“小繁也想要和爸爸,和哥哥一起脏。”

  许泽南就又躬下腰,把站在泥坑里的女儿也拎了出来,可能是经常做俯卧撑的功劳吧,他臂力挺大的,左臂右臂,一边抱着儿子,一边抱着女儿。

  在他二十九岁那年的春节前,在他即将到来的三十岁,他终于同时抱到了他的两个孩子。

  “行,那就全家一起脏了。”

  小繁愉快的笑声传到了奚言耳中,音质像风吹过窗台前挂着的彩虹风铃。

  奚言看见泡泡无声咧着嘴憨笑,而孩子们的爸爸,他只是浅浅提起唇角的弧度,眼里藏不住的全都是父爱的温柔。

  奚言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这是一个很难忘的下雨天。

  -

  奚言还有个要挂第二作者的课题要写。

  确认了许泽南陪孩子们玩得挺开心的,她就回房车上去阅读文献了。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

  见奚言已经回房车里去了,泡泡也似乎对脏没有那么抵触了,他加入了妹妹,和她一起踩泥坑。

  钱小阳也提着他的木头宝剑来了:“奚续咛,你知道吗?踩泥坑是猪喜欢的事情。”

  小繁的声音甜脆:“那你还来?”

  钱小阳将他的宝剑一把插入软土中:“奚续咛,如果你的喜好和猪一样,那我的喜好也和猪一样。”

  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快乐才刚刚开始。

  钱瓦尔来接班的时候,许泽南和两个孩子商议,说,他能不能去陪他们妈妈玩一会儿?

  “当然可以呀。”小繁笑得灿烂:“趁小繁和哥哥不在,爸爸,你和妈妈去过二人世界吧。只要爸爸你不来喊我们,小繁和哥哥是不会去打扰你们谈恋爱的呀。”

  许泽南就没忍住隔着雨帽轻轻揉了下女儿的小脑袋:“爸爸的小机灵。”

  钱瓦尔也说:“您去陪奚老师吧,孩子们交给我。”

  “谢了。”

  ……

  许泽南往房车的方向走。

  他在遮雨棚下面换了鞋。

  换鞋的动静引起了坐在窗边看文献的人的注意,奚言抬起脑袋,看见他衬衫的布料颜色深了些,忍不住说:“你身上都淋湿了。”

  隔着点儿距离,许泽南迎向她的视线。

  她穿着宽松的紫色毛衣,随意抓了个丸子头,戴一副银色的框架眼镜。

  她的脸小小的,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清纯又无辜。

  尤其是她现在干干净净地坐在窗户边上做学问的样子,更是给人一种又纯又智慧的感觉,她学术知识渊博,充满学院派的青春气息。

  对比之下,刚从泥坑里上来的许泽南,他唇线下压,默默道:“我先去洗个澡。”

  “哦,好。”

  等许泽南洗完澡,换了衣服以后,他发现奚言正专注地阅读着文献,她细细的手指在纸质图书上划着虚无的直线,这是她喜欢的阅读的方式。

  许泽南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可能是被风呛了一下,奚言接连咳嗽了两声,但脑袋仍埋在书页里。

  许泽南便没打扰她。

  他转身去煮了杯茶,将保温杯放在她的手边,正准备离开。

  他这一动静,却又引起了奚言的注意。

  她坐着,要仰起脑袋看他:“这是什么?”

  “酸枣陈皮。”

  奚言想起前几天家长会的时候,她连续讲话发言几小时,他给她装在保温杯里的雪梨润喉茶,润喉清嗓的效果还是挺好的。

  她便拧开保温杯问他:“这个酸枣陈皮茶,它是有什么功效吗?”

  他一板一眼:“养心安神,稳定情绪,适合肝郁气滞爱发脾气的小仙女。”

  奚言:“……谁爱发脾气了?”

  “但你是小仙女。”

  奚言就愣怔住了。

  但,他从来不吝表白她的话。

  许泽南仍带着笑意:“逗你的,是姜枣茶。”

  春雨挟来一丝凉意,奚言闻到了保温杯里的黑糖味道,她唇边触及杯沿,轻抿了一口。

  她听见他说:“上个月,你是今天。”

  奚言就没小心烫到了舌头,她舌尖探出贝齿殷红一点,又缩回去:“我不准的。”

  “我知道。”

  这一问一答,足够让人陷入回忆之中。

  两个人便没有再说话。

  ……

  奚言一边阅读文献,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姜枣茶。

  热度驱散了初春的凉意。

  等她读完文献再去摸杯子的时候,杯子已经空了。

  她伸了伸腰,起身想活动一下四肢,顺带着看看他那儿还有没有多煮的姜枣茶了。

  她刚站起身,就看见许泽南坐她对面,和她一样盯着台笔记本电脑。

  不同的是,她盯着电脑的时候,眉头紧锁。

  而他盯着电脑的时候,嘴角挂着笑。

  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的吗?

  写课题使她感觉到烦恼,而他工作就会感觉到幸福吗?这就是卷王的天赋异禀吗?

  奚言心里就不平衡了。

  她又坐了下来,下巴抵着手里的奶油黄色保温杯,问他:“你是在工作吗?”

  许泽南正专注着,他视线没离开电脑屏幕:“不是。”

  还说不是呢。

  除了工作,还有什么是能让他这么投入,这么专注的,连跟她讲话时脑袋都是埋着的。

  奚言故意说:“我这几天都没看到你工作。”

  许泽南略抬中指,轻敲了下空格键,这才抬起眼看向她:“你以前不是总说我只有工作,没有生活吗?我想让你看到我的改变。”

  卷王躺平。这改变是不是太彻底了一点?

  奚言的心里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受:“我没让你完全不工作。”

  “我虽然不懂企业管理。”奚言手里握着空空的保温杯,她和他对视:“但是你那么大的集团化公司,你脱产这么多天,要是影响了企业效益,怎么办?”

  “担心我破产?”

  “不是。”

  奚言说,她虽然不懂具体的企业经营管理,但她觉得每一个企业家,他经营企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盈利,他身上是肩负了社会责任的,毕竟,他的每一个员工背后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家庭,他得为他的员工考虑。

  “没那么脆弱。”

  许泽南说,公司制度完善,流程健全,他脱产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问题,这点儿自信他还是有的。

  如果真因为他离开的这几天,企业经营发生了重大的问题,那说明企业的制度本身存在问题,也是对他企业建设能力的一种否定。

  奚言点了点头,有些话点到即可。

  她无意干涉他的工作方法。

  “那你是在看什么?”

  “土耳其榴莲。”

  奚时礼也对奚言提过这五个字,但是当时哥哥并没有给她解释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

  许泽南看了眼窗外的雨,收回视线,才扯了下唇角,回答了她:“是想念啊。”

  奚言杏仁般的眸眨一眨:“嗯?”

  “过来。”许泽南就抬起手腕,朝她招了下:“过来给你看。”

  他的召唤好像是有什么莫名的吸引力一般,奚言就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了。

  这是一条长形的沙发椅,两人并排而坐。

  许泽南把笔记本电脑屏幕往奚言那边偏了偏,奚言看到他在看孩子们的成长日记。

  她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有这个文件?”

  “奚博士给的。”

  “我哥给你的?”

  “嗯。”

  许泽南说,奚时礼离开江城之前给了他“孕妇日记”和“成长日记”这两个文件夹,孕妇日记他已经看过了,但成长日记他还没有来得及看。

  “你想要和我一起看吗?”他问。

  奚言的手指落在鼠标上,她返回上一级菜单,浏览了一下目录,哥哥从家里电脑里面拷出来的这些“成长日记”里的视频和照片都是孩子们小时候的记录了。

  奚言也有好久没看了,她就接着许泽南刚刚正在看的那个视频点击了播放。

  他已经看到孩子们两周岁的生日录制了。

  视频里,奚言给两个孩子戴了生日帽,小繁对着镜头摆拍可爱的手势,泡泡却把生日帽从脑袋上揪了下来,他语言发育比小繁要晚要慢一些,他表达他不愿意戴这种卡哇伊的纸帽子的方式就是口中念念有词:“噗噗噗噗噗……”

  许泽南好奇地问:“他在说什么?”

  “他就是不的意思。”

  因为不会发“不”的音,只会发“噗”的音。

  许泽南发现和奚言一起看成长日记,比他刚刚一个人看有趣多了,因为他自己看的时候,很多孩子们的尚未清晰的发音,他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

  而奚言和他一起看的时候,她会为他解释,会为他翻译,他才发现,奚时礼说的是对的,他能共情到的不仅仅是她的疼痛,原来他是可以共情到她喜怒哀乐多种情绪的。

  ……

  许泽南看到一个视频。

  视频里,泡泡坐在小矮几上,以一敌四,小小的人儿脑袋低着,接受坐在沙发上的全家人的教育与批评。

  好像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口中不断地在为自己辩解:“hei du,hei du……”

  许泽南问:“他在说什么?”

  奚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来,忍不住也“噗”一声笑了,她问许泽南:“你知道宇宙黑洞吗?”

  “嗯。爱因斯坦在广义相对论提出的一种理论预言,后来被卡尔史瓦西计算验证并命名。”

  “……” 奚言:“你儿子两周岁的时候,就对宇宙空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第一次听到智能语音音箱讲宇宙黑洞,说宇宙黑洞是“宇宙抽水马桶”,他听懂了抽水马桶,就趁我们晚上睡着,把我的手机、他外公外婆的手机、还有他舅舅的手机全部丢进了马桶里。”

  “我问他是在做什么?他断断续续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宇宙黑洞能吞噬掉一切,而他想试试。”

  许泽南“啧”一声,不愧是他儿子。

  “所以,hei du hei du,就是黑洞,黑洞?”

  奚言耸了耸肩,无奈而好笑地点了点头。

  “咱们的儿子真有意思。”

  “是啊。”

  ……

  快到中午了,许泽南主动说,今天就看到这儿吧,该喊孩子们回来车上吃午餐,午睡休息了。

  奚言便开始收拾掉他们刚刚办公的地方。

  她抱起她的笔记本电脑和厚重文献的时候,许泽南却摁住了她的手。

  他掀了掀眼皮,他说。

  所以,土耳其是不盛产榴莲的。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并不爱吃榴莲。

  但在土耳其政局不稳定的那半年里,他在土耳其当地建厂房搭团队,遭遇过挫折、打击,经历过暴动、武装冲突,有过几次走投无路。

  他陈述他一个人的经历时,语气极其稀松平常,就像说的别人的自传,但——

  他的话语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有了情绪。

  “在那些无法入睡的夜里,克服不了的水土不服,饮食习惯的差异,我总想念榴莲的味道,想念和你两个人拥有的小家庭。”

  “我很想你。”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是电话手表的专用系统,专用的铃音。

  他没有急切地要她的答案,他接通了小繁的语音邀请,奚言听见小繁说:“爸爸,你是不是跟妈妈谈恋爱太投入了呀,忘记你们还有两个脏孩子呀?”

  “怎么会?”许泽南接了女儿的电话就往门边走,他跳下车,在遮雨棚下跟小繁挥手:“回来吧,干净爸爸的两个脏孩子。”

  “回来洗澡吃饭消食睡午觉。”

  而奚言仍愣愣地站在办公桌边,望着他站在遮雨棚下的坚硬背影,他高大,宽肩窄腰,颈背直挺,线条冷毅。

  “我很想你。”

  他的话反复在她耳边播放。

  她在想——

  她感觉到无助的时候,她把对他的埋怨当作了情绪的发泄口,她在这样的情绪转移之中战胜了产后抑郁。

  他也有感觉到无助的时候。

  他感觉到走头无路的时候,他把对她的想念当作了是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想念的方式不同。

  但——

  “我也很想你。”

  -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

  天空放了晴。

  钱瓦尔提议大家一起出发去农贸市场,他说运气好的时候可以买到土生土长的农家菜,走地鸡、走地鸭……以及郊区的村民自己种植的农作物等等。

  一行人便一起步行去农贸市场。

  可能是为了保证把新鲜的河鲜第一时间送到农贸市场上,渔民还穿着及腰的抓鱼水裤未脱。

  一个渔民明显是刚来,他面前摆着几个长形的桶,桶里面的水产品数量和品类还非常多。

  他抄起喇叭吆喝,他对路过他摊位的人说,这些水货都是他一早在河里面抓捕的,有野生的黑鱼、野黄鳝、野泥鳅……等等。

  钱小阳和小繁同时停住脚步,两个小朋友蹲下来观察着在水里游的这些生物。

  “可爱。”小繁点评。

  钱小阳小脑袋和捣蒜似的点得飞快:“可爱。”

  泡泡也跟着他们蹲了下来,但他蹲在另一个长形的桶旁边,他指着面前桶里的椭圆形和卵圆形的壳类水产品,问渔民:“这个是什么?”

  大人们跟着孩子们停下了脚步。

  见有成年人驻足,有买卖生意的可能性。

  渔民告诉他:“小朋友,城里来的吧?这是河蚌。”

  确认了是河蚌,泡泡点点头:“要这个。”

  渔民看看他身后的大人们,一个看起来和他长得十分相像,两人一看就是父子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点了下脑袋。

  渔民便问:“那小朋友,你想要多少?”

  泡泡抬起手腕:“全部。”

  他用自己的电话手表为自己的行为买了单,林周好奇地问他:“泡泡买河蚌是打算做什么?”

  泡泡:“有珍珠。”

  见小朋友原来是冲着珍珠来的,渔民赶紧解释:“小朋友,这里面有没有珍珠,我也说不准啊。有些里面是有珍珠的,有些里面没有。”

  泡泡酷酷地点头:“嗯。”

  但他运气不错,渔民开了一把珍珠,洗干净后递给他。

  泡泡又蹲下来,拧开自己的饮水杯,一手握着珍珠,一手倾斜饮水杯,小心翼翼的又揉搓洗着。

  直到他觉得洗干净了,才把手里的一把珍珠扣在奚言的掌心里:“给你。”

  “所以泡泡买河蚌是为了把里面的珍珠送给妈妈吗?”奚言被惊讶到了:“呜呜,妈妈要感动到哭了。”

  泡泡皱了皱着:“不要哭。”

  奚言赶紧解释:“妈妈很开心,很喜欢,谢谢泡泡。”

  泡泡:“嗯。”

  林周:“我要哭了,我要酸哭了。”

  泡泡不吱声了。

  许泽南也有被刚刚泡泡对奚言的行为感动到,结果,他一回首,就见一条长长的软体动物甩到他眼前。

  那玩意儿拎到半人高处,还在蜷缩……

  “爸爸,哥哥送给妈妈珍珠。”小繁手里正捏着条她从渔民面前的桶里拎上来的物种,音质又脆又甜:“那小繁就送你一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