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难驯【完结】>第170章 委屈不委屈

  入户电梯门朝两侧打开,魏之宁立在外头先是深呼吸一口气,方才迈开步子进屋。

  同样是接近四百平的大平层,与魏之宁那套走地中海清新惬意风格的装修不同,白礼生这套房子和他本人一样,布置得简约且冷淡,入目只有黑白灰三种色调,空气中漂浮着不熟悉的香氛气息,使人想起落雪的荒原上凛然盛开的玫瑰。

  魏之宁恍惚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一件事,自白礼生回国后,好像再也没从他身上闻到过那股熟悉的木质冷香。

  很多东西经年累月之后,真的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只有他还囿于过去,不肯面对这冷冰冰的现实。

  “宁哥!”马小格雀跃的呼喊将他无端飘走的思绪拉回来,他收拾好表情,抬脚往里走。

  客厅沙发处,明明举着双手奋力挥舞的是马小格,他却第一眼先看到旁边的白礼生,对方似乎也刚从外面回来,只脱掉了厚外套,仍穿着衬衣西裤,精悍的肌肉包裹在做工精良的布料下,魏之宁收不住的目光一路沿着轮廓明显的胸肌扫到胯下,被烫到般的,飞快移开了视线。

  泛滥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向让人脸红心跳难以启齿的危险地带,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空想这些,魏之宁掐着大腿让自己清醒一点,甚至不得不自觉找了个借口,大抵是因为,之前两人好的时候,每次来这里除了做爱,几乎没空干别的。

  身体记忆优于大脑记忆,自然断不了这种浮想联翩。

  马小格还在咋咋呼呼,甚至跑过来一把勾住魏之宁的肩膀,他还是小孩心性,把魏之宁当亲生哥哥依赖,出了事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亲爸亲妈,而是有能力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宁哥。

  “宁哥,你脸好红啊,有这么热吗?”

  魏之宁腾时出了一背的汗,不敢再去看白礼生的表情,色厉内荏地瞪着马小格:“大半夜的,你过来干吗?”

  马小格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臊眉耷眼地哭丧着脸道:“……我有点事找你。”

  “什么事?”

  “能去你家说吗?”

  当着白礼生的面,魏之宁想拒绝都要斟酌措辞,马小格是把他当亲哥,他却没那份儿心认这个便宜弟弟,还是位极度不省心的主。

  魏之宁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塞给他,寒着脸:“你先回去。”

  马小格愣了愣:“啊?”

  魏之宁皱眉:“赶紧走。”

  马小格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白礼生,顿时茅塞顿开,点头如捣蒜:“哦哦哦,好的好的好的。”说完又扭头朝白礼生挥了挥手:“白老师,我先走了,谢谢你带我进来。”

  打发走了马小格,局促感好像从对方身上过渡给了他,魏之宁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抬脚走到正立在厨房中岛台前接水的白礼生身侧停下。

  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捏着玻璃杯口,白礼生转过身,冷冷清清地看着他。

  魏之宁心口一窒,脑袋跟着不灵光,一开口先是质问的语气:“你干吗不回我消息?”

  杯底撞击在石英石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一秒硬气后的魏之宁腾时被吓得屏住了呼吸,强撑着跟面前的人对视。

  “你想让我怎么回?”

  魏之宁一下子被他问懵了,他想让他怎么回?这是他想就一定能成的事吗?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的可就多了。

  甩了下脑袋,把不合时宜的念头扼杀,一抬头,白礼生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两片紧抿的薄唇微启:“你回去吧。”

  魏之宁内心发苦,其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顾自地说:“我今天唱了你的歌,不,是你送给我的歌。”

  “或许可以再加一句,是你不要的歌。”

  “我没有不要。”魏之宁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只是被——”

  白礼生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眼睛:“被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难耐的沉默在眼神的拉扯中逐渐发酵。

  要说吗,只是被你父亲威胁逼迫,不得已才会和你分手,五年前守口如瓶的事,五年后却说了出来,让他本就荒唐的这份坚持,瞬间变成了一个更大的笑话。

  但其实他知道,更深层的原因并不在这个,五年前的魏之宁自卑怯懦摇摆不定,这份感情带给他的压力是多重的,来自男朋友父亲的威胁,充其量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的原因,是他藏在骨子里极度的不自信,击垮了这份感情的基石。

  缺乏坚持下去的勇气,因为他曾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配不上白礼生的。

  “我——”魏之宁压下满腔酸楚,红着眼睛凝视着白礼生,“必须说吗?”

  “你要是不想说的话,那就永远别说了。”

  魏之宁哽住,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整个人蹭进对方怀里,额头抵在宽阔的肩膀上,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

  接着缓慢而又微弱地开口:“……是我太自卑了,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他们也都这么说,说得我自己都信了。你给我的越多,我就越在想,有一天等你把这些全部收回,会是什么感觉?后来我体会到了,很难受很难受,那种感觉,就像死过一次一样。”

  半晌,白礼生把人从怀里揪出来,宽大的手掌扣住他的后颈,近距离盯着那双湿漉漉的眼,一字一顿地问:“只有这些吗?”

  魏之宁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战栗,最后仍在倔强地隐瞒:“……只有这些。”

  白礼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眸色沉了几分,几乎是咬着牙在问:“他们是谁?”

  发红的眼睛慌乱错开,“什么他们?”

  “魏之宁。”

  连名带姓的称呼让掌心下的身体禁不住一僵,被迫重新对上白礼生幽深的目光,露出泫然欲涕的表情:“你知道的……”

  扣住后颈的手掌骤然松开,白礼生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行,你不说算了。”

  魏之宁心口一紧,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扑上去两条胳膊牢牢箍住对方的腰,极度的恐慌下声音都在哽咽:“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认错,你能不能别问了……”

  白礼生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魏之宁在固执什么,其实早在他去柏林的次年,白岑受邀参加那届的柏林电影节,父子俩关系破冰,约着见了一次面,彼此开诚布公。

  白岑坦白了自己曾私下找过魏之宁的事,当时得知真相的白礼生已经没那么愤怒,更多的,是对曾经的爱人向他隐瞒事实的费解和失望。

  一次来自长辈的威胁就可以让对方毫不留恋地放弃掉这份感情,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随时被外来的任何阻力击垮吗?

  这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爱情,不是他想要的。

  白礼生捏住对方的下巴,大拇指捻去从睫毛上抖落下来的泪珠,异常平静地问:“我爸没找你说过什么吗?”

  魏之宁浑身一震,瞬间就懂了。

  “你已经知道了?”

  “我该知道吗?”白礼生松开他,面无表情,锋利的眼神迫人:“你刻意隐瞒的事,我是不是不应该提?”

  “不是!”魏之宁一急,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落,再也顾不得什么,一口气和盘托出,语气也越来越激动:“我只是怕,怕你和你爸的关系会因此闹僵!”

  “你怕什么?出了事我们一起解决,可你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一向言简意赅的白礼生少有的咄咄逼人:“却只会自作主张地选择最愚蠢的方式去处理问题,现在又觉得很委屈?你委屈什么?”

  魏之宁脑袋嗡嗡的,他本来就不擅长跟白礼生吵架,对方缜密的思维跟迫人的气势能把他压得死死的,之前吵不过的时候还能撒娇,现在哪里还有撒娇的资本。

  他狠狠地用手背揩了一把眼泪,梗着脖子想把哭腔压下去:“我没委屈。”

  他这样说着,却挡不住堵在胸口一个劲儿往上翻的酸楚,眼泪越擦越汹涌,怎么都流不够似的。

  “我哪敢儿委屈啊……”他颤抖着声音,到最后几乎不成调子,后退半步脱力般地弯腰蹲下,瘦削的脊背紧绷着,弓成一个无助的弧度:“我早就知道错了,可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礼生定定地看着缩在地上的一小团身影,思绪突然不受控制地飘远,想起一件过去的事。

  也是他刚去柏林的第二年,某天突然收到李裴然发来的一封紧急邮件,说魏之宁最近的情况不太好,被诊断出有中度抑郁症,并且不是很配合治疗。

  为了增加说服力,邮件还附上了一张照片,背景是凌乱的片场休息室,那个人蜷缩在一张躺椅上休息,一整个瘦到脱形,若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那躺椅上仅仅只是放了张毯子。

  那天是白礼生自打来到柏林后,除了倒时差的那段时间外,第一次彻夜无眠。

  次日一大早,他急冲冲地驱车赶赴机场,在路上却突然冷静下来,把车停在路边,给李裴然打了个电话。

  “找靠谱的医生,再给他添一个生活助理,要24小时看护,并且监督他按时吃药,时刻注意他的状态。”

  “你不回来看看他?”

  “……我帮不了他。”

  挂断电话,白礼生维持着手握方向盘的僵硬姿势,久久回不了神,直到警察拍打车门把他唤醒,降下挡风玻璃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

  他又怎会不知魏之宁抑郁症的由来是什么,可纵使如此,他回去又能如何?以此换来的复合不是魏之宁想要的,他本人更不会这么做,问题的根源始终得不到解决,就有重蹈覆辙的那一天。

  处理沉疴烂疾就是需要把腐肉挖出来彻底剔除,过程是痛的,但只有咬着牙坚持走完这一步,才得以获得新生。

  魏之宁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任由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嘴上说着不委屈,又怎么可能不委屈?

  做错事的孩子难道就不配再获得拥抱了吗?

  他一次又一次的认错和示弱,换不来曾经爱人一丝一毫的原谅,他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他?

  心脏揪成一团,疼得他浑身战栗,连带着视线模糊成一片,逼在嗓子眼里的呜咽压不住,最后彻底变成了失声痛哭。

  覆上来的大手扣住腰肢,把他整个人圈进臂膀里,半拖半抱地从地上拎了起来,哭上劲儿的时候四肢都是软的,魏之宁脚下打滑,后仰着歪了一下,环住背部的力道倏而收紧,他朝前跌进温热的怀中,紧实的胸膛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惶然无措。

  “别哭了。”

  作者有话说:

  还要继续拉扯一阵,不会那么快复合,希望赶快复合的小可爱们可以攒一攒,想继续看拉扯的小可爱们尽情追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