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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居从中阴界搬到了妖市。

  原因很简单,生活方便。

  从日天日地的位置上退化成了战五渣,璧羽衣与缎君衡每天的生活中心自然也从国家大事转移到了柴米油盐的日子上。

  逍遥居的前庭后院也扩大了不少。里里外外不见什么名花仙葩,种满了瓜果蔬菜。羽衣强调这就是所谓的高性价比。

  偶尔大家也会收到羽衣送的奇奇怪怪的水果,有的还不错,有的堪比毒药,一言难尽。收到礼物,众人也常来逍遥居串门,送些回礼,聊一聊江湖事。

  素还真也收到过几次,但他从来没有踏足过逍遥阁。

  他无法面对缎君衡,更无法面对那个“璧羽衣”。

  有时候,素还真也会在想,璧羽衣是不是在报复他,不然为何单单要向他挑明全部?羽衣说,因为素还真永远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她说的不对。

  素还真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犹记得那一天,没有雨,阴云却也聚集不散。

  “真要这样做吗?”他问。

  “没办法了呀。”璧羽衣叹气,满脸惆怅,“能想过的办法我都想过了,你知道,以我的状态绝对不能留在这里。而且,大家并没有对付那位邪神的手段了吧?”

  “天无绝人之路……”

  “若我就是那条路呢?”

  “……”

  “胜利是需要代价的,好友,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隐隐有闷雷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阴云愈发厚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素还真轻声问:“那……缎灵狩要怎么办?”

  “机缘巧合,我有一缕魂魄负载情感记忆一直在缎君衡身上。”璧羽衣的声音平稳如常,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关的事,“我托人做了一具躯体,将它封入其中。”

  “……傀儡?”素还真皱眉。

  “有记忆,有情感,甚至因为那一点残魂,还具有灵性,与我本人又有什么差别?”璧羽衣说着笑起来,“深究之下,我本人又真的算什么生灵吗?”

  不是。

  这不是。

  没有经历患难与共的时光打磨,再如何相似,也不是同一个个体。

  “素还真,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羽衣突然问道。

  这一刻,他想起了采铃和续缘。

  “天伦团聚。”素还真说。

  “是吧~”羽衣笑起来,充满了向往,“我呢,比你的要求高一点点~我呢,希望那一日阳光正好,我倚在窗下读一本杂记,他坐庭中奏一曲清歌。忽然清风一阵,送来落英缤纷,我隔着飞花看他,他正好也在看我。”

  “很美。”

  “是啊,”羽衣看着天空,洒然一笑,“我呢,大概是没机会过上这种生活了。但老缎还有这个机会。

  素还真,我想让他过得很好。”

  “……”

  “哈~抱歉抱歉,我让你为难了。”羽衣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带着些少女的羞涩,“虽然决定了,但是,私心作祟,多少还是希望能有人知道。还请帮我保密吧。”

  “缎灵狩会知道的。”

  “他不会的。”羽衣说的肯定,“他不会深究的——只要你不说。”

  “好,劣者有生之年,再不会提及此事。”

  羽衣笑了,不见阴霾,她停下脚步,道:“行至此处,我就不走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小心了。”

  “好友,珍重。”

  “你也珍重。”

  往昔的一切如旧梦散去,眼前只有逍遥居。

  庭院中传来一阵琴音,还有佳人笑语。

  素还真最终没有敲门。

  一旦面对,真相便再也无法回避。

  于是,素还真离开了。

  逍遥居。

  “怎么了?”羽衣姑娘还是少女的心性,吭哧吭哧地啃着瓜。

  “没什么。”缎君衡看着院墙外,笑得,“好像有客人来了又走了。”

  “没关系,真有事的会再上门。”羽衣放下瓜,向院中放置的古琴,“今天怎么想到把琴拿出来了?”

  “一段时间没打理,今日心血来潮,便带出来了。”缎君衡坐到幻灵琴前,“今日便为夫人奏一曲?”

  羽衣有一瞬迟疑,随即笑道:“好呀~”

  琴弦波动,簌簌如流水。

  三两乐句流过,如见花落松溪。

  突然,一声突兀脆响打断流水之音。

  细碎的木屑散落开,绷断的琴弦软软搭在崩裂琴身上,彷如死去。

  缎君衡看着已经完全毁坏的幻灵琴,眉头紧蹙:“方才突如其来一阵心悸,不知为何。”

  “唔……”羽衣姑娘扳着手指将所有人数了一遍,“质辛十九都安好,天疆建设和谐社会,中阴界也在奔小康,还有哪个让你费心?”

  “也是。大概是错觉吧。”缎君衡细细想了想,并未发现有什么纰漏,他放下困惑,有些感慨的摸着幻蝶灵琴,道,“大约是许久未用这张琴了,今日一动,不曾想却毁了。

  可惜,为夫还以为这琴能见证我们的誓约。”

  “誓言在心,何必寄托它物?”羽衣宽慰道。

  “到底可惜了。”缎君衡摸着琴身叹息道,“原本说好,要为你一人奏一生……”

  “那就葬了吧。”姑娘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昔有黛玉葬花,今有灵狩葬琴,说起来也是佳话。”

  “说什么呢……”缎君衡哭笑不得,摇摇头,“你这么促狭,真是一点气氛都没了。”

  “生命的真谛就是快落啊~”

  “哈,你又从哪里学些奇奇怪怪的腔调?”

  两人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一旁。

  “对了,想问你一件事。”羽衣背过身,脚尖在地上划拉,似是在为那张琴选一个风水宝地。

  “你什么时候有这般委婉了?”

  “你现在觉得幸福吗?”她问,或者,是它在问。

  “有妻有子,还有什么好求?”缎灵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回答什么样的问题,他难得笑得开怀。

  “那就好。”

  “怎样了吗?”

  “没~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罢了。好了好了,我们去葬琴。我连纸笔都准备好了,等着描绘先生的风姿呢~”

  “你啊!”

  “走啦走啦~”

  “好啦好啦。”

  天空的天空之外传来兽的嘶吼,羽衣脚步微顿,却又仿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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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正式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