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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完正事,我热情地给素还真来了个十里长亭,十八相送。

  只是我们之间谈的话题和依依不舍的纯洁友情没什么关系。

  我对素还真道:“你不该问我。”

  素还真回答:“你不该不说。”

  我们对视数秒,又各自挪开目光。

  我问他:“尽人事,听天命。我也是在尽人事。换做你是我,你要怎么处理?”

  素还真反问:“若你在劣者的位置,你又要如何处理?”

  他不曾回答我,我也不能回答他。

  并行一路,远远能看见翠环山,我止住脚步。

  “行至此处,我就不走了。”我拍拍素还真的肩膀,“剩下的路,你自己小心了。”

  “劣者代百姓,多谢好友了。”素还真郑重其事躬身一礼。

  我无语:“……关百姓什么事?你少给我上香。”

  “诶~~”素还真一本正经道,“素还真可是苦境公共财产。保护劣者,自然是保护百姓福祉啊~”

  “素啊,我觉得你这话很有道理。”

  “嗯~”

  “三跪九叩我也不介意的,真的。”

  “好友说笑了,那都是封建陋规,不适合新世纪了。”

  “唉,真是可惜了。”我失望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天空:“走吧,就在前方了。”

  “是啊,就在前方了。”素还真看看天空,回头看我,“好友,珍重。”

  “你也珍重。”我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眼看素还真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我扭头就往回狂奔。

  送他这么远,我还没跟我家比翼鸟报备呢!

  等我冲回逍遥居,缎君衡还在翻看那些战策。

  “该想的都想了,能做的都做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我从他手中把战策抽出来,扔到一边,“剩下的,归天意了。”

  “总是心中不安。”缎君衡苦笑道,“忍不住再想想。”

  “你太紧张了。”我给他倒一杯热茶,“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万无一失,你未免太过强求了。”

  缎君衡饮一口清茶,微微闭了闭眼,叹道:“多算者胜,能多半分胜算也是好事。”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就是没有,才更让人不安。”缎君衡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或许是我真的太紧张。毕竟这一次,缎某真的是输不起。”

  “这样吧,”我站起身,一把拉起缎君衡的手就往外走,“你这样神思不属也做不了什么事,不如陪我去几个地方。”

  猝不及防下,缎君衡被我拉了一个趔趄:“等等,我们去哪里?”

  “跟我走就是了,总不舍得把你卖到山沟里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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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天疆外围……”缎君衡四处看了看,“为何来这?”

  “这啊~”我在一块林地停下脚步,“这是我第一次出现的地方。那时我刚刚到这,封印记忆,以为自己是人类,还给自己做了一个仿人类的躯体。

  当时,又是风又是雨,龙吟虎啸,我又没有半点行动力,身边还有鼠蚁虫豸跑来跑去……我当时真的觉得直接给我一刀,都比这么吊着要好。

  然后~父亲就‘biu’的一声出现了。

  那时候,我看他都感到眼前有一层圣光在闪耀。我对自己说,不管他目的为何,此恩我一定会报答。”

  “嗯。”缎君衡严肃点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莫说是救命之恩了。”

  “……是啊。”我挠挠头,“只是后来,我好像把事情搞的更麻烦了。这么说起来,父亲还真是倒霉。”

  缎君衡以老父亲的身份安慰道:“哈,我想牧神不会介意。”

  “走吧~”我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站,苦境。

  “这是古战场,还真是沧海桑田。”我看着眼前的大湖感叹道,“苦境,天疆,森狱最后一战就在这。

  我也就是在这,第一次遇到阎王。

  当时天地蝱与阎王联手暗算父亲,我也被阎王俘虏,作为筹码,逼迫父亲交出古耀。父亲拒绝 。”

  缎君衡握着我的手,聊做安慰。

  这种事情并不难预测,甚至在我诉说前,他就已经明白故事的结局。他没有说什么,作为一个优秀的聆听者安静陪同。

  “当时啊,这里铺满了尸骨。”我抬脚点了点地面,潮湿的泥土下陷一个小小的坑洞,露出草本植物柔软的根须,“这么多时间过去了,这些尸骨已经消融在泥土下,倒是只有我们,还能听到沙场战声。”

  一阵风吹过,呜呜咽咽,似有刀剑铮鸣,不知是否是英灵未远。

  我拉着缎君衡,十指相扣慢慢往前走。虽然物换星移,当年和老父亲一起极限逃生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当时四面都有追兵,我带着父亲一路杀出去,然后到了这。”我们站在一个小丘上,远远看着天疆大门,“距离天疆不到十里了,寻常来说,一息便可至。

  哈,当时啊,当真如天堑。

  区区十里,我终是没能将父亲送回。”

  “羽衣必然尽力了。”缎君衡接口道,不像安慰,更像是叙述。

  “或许是吧。”我摇摇头,“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一时间,我们之间有点沉默。

  “哈。”我突然笑起来,拉了拉缎君衡,“今天的重点可不是这些不开心的事。走吧~我可还有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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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阳之战后,我就在这复苏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

  几座简陋的房屋,一地碎瓦,半墙茅草。庭中长着荒草,几只狡兔从草丛探出头来,左右逡巡。

  看来已经迁走有一段时间了。

  也是,苦境这么多灾多难的,生存是何等不容易。

  “我就在这里,开始学习做一个医生。”我跟着回忆,走到一个地窖前,“也学习什么是人。”

  吝啬十个铜钱的医药费,却愿意用自己性命报答救命之恩的小妇人;

  不敢跟夫人呛声,却敢直面红潮的庄稼汉;

  占便宜没够,也愿意连夜准备辞别礼物的村民……

  “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什么能力。但他们相信我是英雄,是大侠,能保护百姓。”我摸摸脸,“哈,当时的我还真是厚颜。”

  “有能者拔刀相助,是义勇;能有所不足,也竭尽全力,亦足以称侠。”缎君衡宽慰道。

  “侠……吗?”

  这个字,单单说出来也足以令人向往。

  “哎~千万别这样。”缎君衡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突然表情这么沉重,我真怕呢~”

  “哈。你不觉得这样显得深沉稳重吗?”我故意板起脸。

  “千万别深沉,再深沉下去,我要吓死了。”缎君衡吐槽一句,换了个话题,“下一地点要去哪里?”

  “嗯哼~~”

  我们回到天疆,第一次死别的地方。

  “为何来此?”缎君衡问,话语间没有了一贯的戏谑。

  我松开他的手,站到缎君衡对面:

  “这些是遇到你之前发生的事情,正好今天一起告诉你。

  我想,我们虽然从没明确说起过,但你应当明白我是什么,从那里来。这其中会有什么风险,会有怎么样的困难,也不需我说。

  我曾以为,我还能支持不少时间,足够我与你走到厌倦的时候。没想到,也有我感叹时间不留人的一天。

  我不能保证此战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我能回来,做一对神仙眷侣,或许我回不来,或许回来的,是无情无爱的非人,将你关于我的一切回忆留恋扭曲。

  如此,你还愿意娶我吗?”

  “我之答案,从未改变。”缎君衡几乎没做多少思考,只是眉目间流出深深的忧虑,“羽衣,到底发生何事了?”

  “没啊~”我瞬间笑得特别开心,“就是想说,我们结婚吧!”

  “啊?!”缎君衡有一瞬间的懵逼。

  “就现在。”

  “为何这般突然?!”

  “因为我不想跟你说:‘等战斗结束了,我们就回老家结婚’。”

  “???”缎君衡满头雾水。

  “所以!先上车,其他手续以后再补。”

  “……刚才,是不是有剩虎狼之词出现了?”

  “我说的是拜天地啊!你在想什么好事呢!”

  “唉。”

  没有喜服,没有来宾。唯我二人,拜谢天地赐红绳,三生石上系良缘。

  一纸缔约,两心欢喜,情敦鹣鲽,白头永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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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璧羽衣: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缎君衡:说反了,生当长相守,死亦复来归

  璧羽衣:……(这怕不是个鬼故事)感谢在2019-12-24 16:29:29~2019-12-28 22:3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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