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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到达烟都,我便在半路遇见了大宗师,就像是他一直在等我似的。

  “看来大宗师在等在下呢~在下还真是受宠若惊。”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的预警雷达立刻转了起来。

  “那么璧姑娘想来也有决议了?”古陵逝烟还是初见时的那副样子,沉静平和,智珠在握。

  于是我觉得开始绕圈子,我需要时间琢磨一下大宗师的意图:“大宗师既知我要来,想来也能猜到我的决议。”

  大宗师气定神闲,开始跟我绕起来了:“璧姑娘如此说了,古陵若说不知,岂不是让姑娘失望了?”

  “噢?那大宗师不妨说说看?”

  “璧姑娘的答案自然是同意。”

  “哎……真可惜,羽衣的答案要让大宗师失望了。想不到大宗师如此城府竟然猜不到羽衣的答案,大宗师也让羽衣失望了。”

  “古陵从不让他人失望,也不喜有人让令吾失望。”

  “哦?不知大宗师有何指教?”

  “古陵不敢当姑娘一句指教。只是,无后徒儿的事,还容不得姑娘置喙。”

  古陵逝烟此话说得有些重了,看样子,他的确非常讨厌我插手宫无后的事情,我决定加一把火:“哎呀,大宗师这话羽衣就不爱听了,羽衣若是执意不放小朋友回来,大宗师当如何?”

  “不如何。”

  “哦?原来大宗师是如此善解人意之人,倒让羽衣颇受惊吓。”

  “非是古陵善解人意,而是烟都的事没有姑娘越俎代庖的余地。”

  哦呦咧,好凶哦,有名堂啊:“哦?凭借一个小小的侍从吗?哎呀,大宗师长得如此美貌,就不要想得太美。”

  “……璧姑娘以为古陵此举不能成功?”

  “失而复得的亲人再侧,梦寐以求的生活在前,又有几人会顾忌一个身后之人?”

  “姑娘若真认为无后是此等无情无义之人,又何必来见古陵呢?”

  “哎呀,被看穿了呀~大宗师果然厉害。不错,宫无后的确是重情之人,若你拿朱寒威胁,他的确会就范。但……我若把宫无后关起来呢?三日时限一到,你是杀还是不杀?宫无后虽然厉害,但他此时所在之处高手如云,他想闯出来,还差了火候。”这就是用人质威胁的最大弊端,明确告诉大宗师,宫无后不会来,那么他还会不会兑现承诺?若是兑现承诺杀朱寒,那么大宗师手中再无筹码,若不兑现,日后大宗师的所有威胁都将大打折扣。“至于事后,他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大家迟早相忘于江湖,我是无所谓。”

  “哦,原来朱寒的性命在姑娘心中如此不值一提?传闻羽衣姑娘医者仁心,却没料到竟会有如此言语,倒让古陵惊讶了。”大宗师眉梢一挑,眼中全是审视之色。

  “哎~怎么赖到我了?这个锅我可不背。杀人的不是大宗师吗?”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摊手,“再说了,就算宫无后回归,大宗师就真的会让朱寒活命吗?”

  “不过是个侍从,古陵自不会将他放在眼中。”古陵逝烟显得漫不经心。

  “一个侍从大宗师自然不会放在眼中,但若是宫无后牵挂的侍从呢?大宗师也会容得下吗?羽衣不信。与其受制于一个必死之人,不如及时止损,大宗师以为呢?”

  大宗师,你这种套路我在初中就不相信了。

  “既然始终换不回无后徒儿,那么朱寒也留之无用。至少用他的命维护古陵言出必行的承诺。”

  这是在唬我还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还是说,古陵逝烟有别的把柄?唔……不行,现在还不能将主导权拱手相让,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然大宗师执意如此,羽衣只能说,对此深表遗憾。”我长长叹了口气,做出略浮夸的悲悯表情,“唉,我这便回去,让无后节哀顺变,尽快走出阴影,走向新生活。”

  “……”

  “……”

  我看着大宗师,大宗师看着我,心里不知道揣着多少鬼胎。

  “大宗师,何必呢?咱们这般针锋相对并无好处,不是吗?”

  “璧姑娘有何高见?”

  “咱们各退一步如何?宫无后我是暂时不会交还,但大宗师若愿意将完好无损的朱寒交给我,我会在合适的机会让无后回来与你了断。至于结果是他杀了你,还是大宗师棋高一着,那我便管不着了。”我率先提出建议,“这不正是大宗师想要的吗?”

  “唔?时限呢?古陵不可能一直给你们时间。”

  “三个月如何?”

  “璧姑娘如此提议不见半分诚意。”

  “嗳~话不能这么说。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大宗师大可还价嘛~所谓谈条件,重点不就是落在‘谈’上嘛。”我端出了销售小姐的可爱笑容,笑眯眯地说道,“大宗师不妨出价。”

  “哦?三日后如何?”

  “哎呀!大宗师,这也太狠了……不如在下多退一步,两个月如何?大宗师不妨也退一点,大家有来有往才是经济之道。”

  “那便给姑娘七日时间。”古陵逝烟皮笑肉不笑的。

  “哎呀呀,这算是大度吗?一个月,我是绝对不会让了,如果大宗师不同意的话,那就一拍两散吧,朱寒我也不要了,您这辈子也别想见到宫无后了。”

  “璧姑娘有如此自信?”

  “哈,羽衣或许拦不住你,但羽衣可以把宫无后卖给战云界或者——疏楼龙宿。哎呀,说起来冰楼公主和龙首感情似乎不错呢~三教先天向来同进退,大宗师想领教吗?”

  “姑娘是在威胁古陵吗?”

  “非也非也~大宗师修为高深,造诣不凡,不过,大宗师是懂得权衡利弊之人,想来不喜欢将精力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羽衣此言可对?”

  “罢了……便依你所言,朱寒归你,一月之后,带无后来烟都。”大宗师冷眼扫过小树林,“来人,带朱寒过来。”

  “哎呀,原来大宗师早就准备好了,在这等我了么……大宗师真是神机妙算。唉,羽衣突然觉得真的亏了亏了呀。”

  “羽衣姑娘说笑了。”

  正说着一朵白惨惨的大菊花带着一个怯生生的男孩子过来了。

  “大宗师,守宫将朱寒带来了。”

  “朱、朱寒、见、见过、大宗师。”这孩子显然吓坏了,仿佛下一秒大宗师就会暴起伤人似的。

  “孩子,你别看他,看我啊~看我~大宗师已经把你卖给我了哟~”我和蔼地笑着像个不安好心的人贩子。

  “啊?”朱寒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朱寒,这是逐月流萤·璧羽衣,以后你便是璧姑娘的随从了。”大宗师一挥袖子,像是甩掉一块烂泥巴一样把朱寒往我身上一抛,“便随着璧姑娘一起——下黄泉!”

  话音未落,大宗师的剑已随着朱寒的身影逼近眼前!

  卧槽!我看到大宗师的动作就已经感到不妙,这货果然是在等着弄死我呢!

  坏啊!真是太坏了!你咋就这么坏呢?

  我要是不管朱寒,这孩子绝对是被一剑穿心,我要是接住朱寒,我们能逃过这一剑吗?

  罢了!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老夫一手抄过当做暗器扔过来的倒霉孩子,差点没被这力道把手给震断了,大宗师是真的狠啊,这是明摆着要把我和朱寒一起弄死。

  我一手抱着朱寒,抽身非退!却隐隐感到身后一道雄劲袭身——是守宫!

  守宫这人不声不响,言行荒诞,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果然,大宗师早有预谋,连埋伏的人都准备好了。这双面夹击的局面还真是麻烦的紧,不如……先速杀凉守宫,突破以一敌二的局面!

  一个闪烁躲过大宗师的百代昆吾,抽身一道冰剑直刺凉守宫!凉守宫运扇如剑,绢扇直刺,隐隐有锋芒刺目!

  “风雪化剑!”暴雪凝冰成剑,融入牧天剑意,分别刺向大宗师与凉守宫!刹那间寒意翻涌,如古老冰峰刺破苍天!

  大宗师剑转如风,百代昆吾势如山岳,震撼而下!

  凉守宫也不甘人后,一朵菊花随大宗师攻势向我身后拍来。

  然而……凉守宫这一出手却好巧不巧地点破了大宗师的气机封锁……机会!我硬抗大宗师一击,强行挣脱而走!

  很遗憾,这一镜姬没有触发。

  我扛着朱寒急急而奔,向冰楼废墟而去。

  “你……你没事吧?”朱寒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听起来似乎要哭了。

  “小朋友,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废话了。”我抽手摸了摸这傻孩子的头,“你说被大宗师刺了一剑,能没事吗?”

  “啊?!……”

  “所以,小朋友,你就不要说废话了,让我省点力气把你安全扛回家行吗?”我这一路逃命,血飚得和高压水枪似的,你看不见嘛小朋友……

  “古陵逝烟要杀的人,走得了吗?!”

  “哎呦喂!没想到大宗师年纪一大把,腿脚还挺利索……”我忍不住想哔哔两句,虽然很容易死于话多,但我不是反派应该没问题吧……大概,没有?

  “你的废言,留于黄泉再说!”大宗师眉目沉宁,剑势丝毫不乱,“一式留神!”

  “修罗灭!”紫色长剑横空而来,雄浑魔威硬撼大宗师!却是……

  “质辛?!”绝处逢生,大喜过望,人间喜事!

  “速速离开!”质辛一挥袖,将我送出十米远。

  “烟都办事,何人阻挠?”急急忙忙赶上来的凉守宫高声叱道。

  “强者之名,乃是恩典,你,无此资格!”质辛全身魔能浩荡,却有隐隐佛气流转,两者水乳交融,相辅相成,更添威能。

  好机会啊!为了追我,大宗师与凉守宫已经脱离了烟都人马,此时若我能与质辛联手,有很大可能留下大宗师!

  只是……朱寒怎么办?我们打起来,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是大宗师以朱寒钳制我们……

  唉!太可惜了!

  罢了,先带回朱寒,保住到手的战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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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略显沉闷,为了调节气氛,我决定把七夕没捅的刀捅上!既然都有小可爱如此热情,就决定是你了,堕神阙!~你开心吗?@人觉非常君

  你绝对不会在正文看到的连番外都不算的番外(堕神阙的大刀在此,小心食用。)

  雪。

  漫天都是雪,冷的不同寻常。

  天疆早已没了守卫者,昔日堪称传奇的关卡,如今也只剩一片砖石。

  天疆乱石横亘,道路也只存残迹,堕神阙天疆废墟急急而奔,不敢丝毫放缓。

  “璧羽衣!”

  “璧羽衣!”

  “璧羽衣!”

  不见伊人踪影,唯有风雪,如泣如诉。

  堕神阙心中越急,脚步越乱。

  “羽衣!”

  在哪?

  到底在哪?

  为何不回应?

  为何不来找我?

  你……还活着吗?

  “唉……”一声轻叹,宛若惊雷,在堕神阙心底炸响。

  “羽衣!”堕神阙蓦然转身,心中那道身影印入眼帘。

  璧羽衣看着这个强势却惶惶不安的闯入者,心中一阵感慨。

  她有太多的话想问。

  她想问,你是为何来此?

  她想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想问,你可知我……对你抱有恋爱的情感?

  她想问,你是否对我也抱有相同的感觉?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你不该来的。”

  “本皇做什么,不需他人指手划脚。”

  “哈…我的大王啊……”羽衣轻声感叹,尾音缭绕,就像她平时的恶作剧。

  “跟我走。”堕神阙伸手欲将眼前人攥入手中,却在指尖触碰的一刹那,收回了手——那不是人的温度,也不是雪,是比雪还冷的,命运的恶意。

  “你不该来的。”少女的容颜渐渐变的模糊,“我的大王如此诡计多端,当懂得自保才是。”

  “堕神阙不信命,你也不许!”

  “大王,别太苛责我啊,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也是时候坦然接受那些不可改变的事实了。”少女脸上带着夸张的愁容,“你看,为了最后说一句再见,我都快从雪融成水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

  “开个玩笑,别生气。”羽衣叹了口气,“不过,我啊,是真的不行了呢……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所以,所以你就还是听我说吧。”

  “好,我听,我听……”

  “其实我明白,很多时候是我强求了,而如今,我强求来的路我却走不动了。我的路尽了,你的却没有,这条路,请你继续走下去,勿要为我有踟蹰不前……”

  “你!就想与我说这些吗?”

  “咳咳……好吧好吧,我说点别的。大王,天疆已灭,你还愿意做天疆驸马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

  “哈哈,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天疆虽灭,天疆遗民还在,那些孩子终有一日会成长起来,撑起天疆的脊梁,在那之前,他们就要交付给驸马了。”

  “就为这个,你才提出这种要求?你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

  “我若说是公私两便,妖精你会觉得好一些吗?”

  “哼……此时说这个,让本皇此后余生都求而不得,羽衣,你好狠。”

  “哈哈,人类就是这样喜欢得寸进尺,不是吗?”羽衣笑得如雪花盛放,“人间正道从来碧血铺路,我已成就了我的义,但若说此生无憾,却是不能……和你相聚日短,就是我此生遗憾。堕神阙,是我负你。”

  “璧羽衣,你走火入魔了吗?”

  “哈……是吧,若不是走火入魔,我们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走到这一步。那么现在,驸马,你愿意接过我的重担吗?”

  “你,放心。”

  “好,这便好,我也能放心了……”羽衣神魂渐散,却似如释重负。

  “本皇不准你走!黄泉之路,我不许你先行一步!”

  “好好,我不入黄泉。”身形缥缈,羽衣只剩一抹虚像,“别哭,我的大王,我不会离去。我将化为这世间风雪,徘徊不去,他日,你若行走世间,如有风雪旋绕不去,便是我来看你了。”

  “羽衣……”

  “抱歉将你留下来,我是爱……”

  是如何?你爱什么?爱着天疆?爱着这片大地?还是爱着……堕神阙?

  未说完的话,隐没于风雪,再不可闻。

  孤独的王者拥风雪入怀,冷了心口,湿了衣襟。

  “啊——————!!”

  “驸马~驸马快醒醒!下雪了!有雪啊!”略显稚嫩的声音,将王者从梦中惊醒,“再不醒来要错过这一场风雪了。”

  王者沉默起身,步入风雪之中。

  “驸马,这一次雪会带回宗女吗?”

  “驸马,雪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宗女?”

  “驸马,宗女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直都在。”

  她若不在,为何旧梦纠缠不去?若不入梦,失半鸳鸯何以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