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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当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开始用手段去“攻略”某人,当感情变成了武器,那么人还剩下什么呢?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这样对堕神阙,那我又是怎么对圣婴主的?我是怎么对其他人的呢?在我没注意的时候,我已经潜意识开始动用手段了吗?

  我想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一路走走停停,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此刻我才发现,我连一个属于自己的根据地都没有。

  哈,这意味着,我从内心深处,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在苦境落地生根吗?

  我突然疯狂地想回天疆,想那个从来不说,却竭尽所能来照顾我的阿爸,想总喜欢给我讲老套的小姐姐,想那个看我捣乱却总是无可奈何收拾烂摊子的雉君,想那个总是变着花样夸奖我的麟台,想那个黑·道大哥一样的猊主,想那个带我到处疯玩的鬼叔……

  我想回家了。

  “你知道天疆吗?”

  “……”

  “你知道天疆吗?”

  “……喂,你放手!”

  “天疆,你知道天疆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不知道!”

  “你听说过天疆吗?”

  “没听过!走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疯子。”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天疆!没有天疆!我是疯子!是无处可去的疯子。

  “小先生?!我的老天爷,您这是怎么搞的?”有人用粗糙的手拉起了我。

  “您是……”我看向她,那张脸苍老而陌生,布满了生活的艰辛,那双手布满豁口和老茧,却将我从那阴暗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先生不认得老身,老身却认得先生。红潮来的时候,是先生带着我们避难,我们才能逃过一劫。来,小先生先擦擦脸。造孽啊,您怎么弄得一身尘土?”

  “……”

  “唉,不说了,不说了,闹心的事不提了。小先生,不如先去老身家坐坐吧。”

  “多谢。”

  我随着老人回到了小木房子。房子的款式还是我当年找鉴兵台的人一起设计的,简单实用,物美价廉。

  “丫头,丫头快来看看这是谁?”老人家站在门口便高声招呼,声音洪亮,看样子身体相当不错。

  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从房屋的院子后跑出来,布衣荆钗,却自有一股天真烂漫的气息:“奶奶……啊!羽衣先生!”

  “姑娘好。”我对她笑了笑,这样的活力十足,让其他人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我叫陶陶,其乐陶陶的陶陶。先生叫我陶陶就好了。”小姑娘看起来很开心。

  “那陶陶也直接叫我羽衣吧。”

  “丫头,快给小先生烧点水,让先生洗洗。”

  “好嘞!”小丫头一蹦一跳地蹿到后院去了。我本想叫他们不必麻烦,可是……他们看起来却真的很高兴呢。

  “小先生,这是老身孙女新做的裙子,没穿过的,就是粗陋了些,您先将就换上吧。”老人拿出一套棉布襦裙,布料簇新,手感略有些粗厚,但裙角绣的两只白兔却活灵活现。

  这应该是这一家最好的衣服了。

  “这……多谢。”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情义记在心里便足够了。

  我洗完出来,换上陶陶的衣服,而我的衣服已经被陶陶洗干净,晾在院子里。新洗好的衣服还飘着皂角的味道,橙色的薄纱顺着风飘起来,仿佛晚霞到了人家。

  抑郁的心情也随着风一点点跑掉了。

  真好啊……在需要的时候遇到愿意帮助我的人,璧羽衣,你何德何能,受命运厚待至此。

  我在陶陶家住了下来,开始干点老本行,给周围的人看看病,调理调理身体。到最后,竟然有人连生病的猪都赶了过来,问我要怎么让猪长得更快……

  我不知道该赞一句大兄弟心眼活泛,还是该直接让他滚蛋。

  陶陶一直跟着我,像个小管家婆,替我跟来求医的人算账,一边算,一边唠唠叨叨地说,谁家的鸡鸭养得好,谁家喜欢占小便宜,谁家的娘子喜欢道家长里短,谁家的人手脚勤快……

  回家之后,陶陶就会缠着我,让我跟她讲行侠仗义的故事。我跟她解释了好多遍我不是战斗人员,她依旧固执地让我头疼。

  没办法,我只能把武林里发生的事当小说一点点说给她听。她一边听,一边不断发出惊叹,充分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我开始真正理解天佛和三余他们的理想与坚持,也为自己有这样的朋友,能参与到他们的工作中感到特别骄傲。

  世事飘零,正道风雨飘摇,多事之秋,我也不能在此处呆太久。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尽快回到非马梦衢。

  某天晚上,我给祖孙两留了一封信,一个首饰盒子,悄悄离开。盒子里是我这段时间随手买的一些首饰,大多是银的,不算贵,但胜在精巧齐全。

  作为一个妹子,我也喜欢收集漂亮的东西,但自己却基本用不上——你敢想象打起来的时候,头上钗环乱飞是个什么场面……反正我大概是再也没脸在正道混下去了。而且,我也不会盘头发呀……与其让这些漂亮首饰长毛,不如送给小姑娘当嫁妆好了,这才不算浪费。

  希望这些朴实的,狡狯的,勤劳的,爱偷懒的都能过得很好。

  再次整装,重新出发!

  行至中途。

  一股莫名寒气席卷而来,寒气中夹杂着一股莫名气息——天疆的气息。

  卧槽!

  我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等我意识到我发现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顺着寒流追了过去。

  这是一片冰雪之域,但对雪女来说,这个环境显然更加让人舒适。

  天疆的气息就在你这一片雪域中盘桓,我必须找到是什么缘故。

  这块雪域应该是突然出现,雪域中还有来不及逃走的百姓被封冻成冰雕。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将这些百姓带出去,再寻找天疆的消息。

  反正这块雪域一时半会儿也消失不了。

  而百姓,能救便救,救不了,也让他们在亲人的陪同下入土为安。

  “这位姑娘,敢问此地可是冰楼?”

  我一回头,看到一个珠光宝气的——男人?这位大兄弟简直就是行走的珠宝盒,和他一比,我身上不可抑止地透出一股子穷酸的味道……

  突然不想理他了呢。

  我随手抱起一个冰雕百姓,指了指不远处写着“冰楼地界”的界碑,便又开始搬运工作。等我回来的时候,珠宝盒还站着原地。

  显然这是等着跟我尬聊呢。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咳咳,在下疏楼龙宿,为好友佛剑复生一事,欲往冰楼一行。只是冰楼结界奇诡精巧,难以突破。在下观姑娘不惧霜寒,许是与冰楼有所联系,便冒昧开口,不知姑娘是否有妙法助在下一入冰楼?”

  “佛剑大师?发生什么事了?”我见过佛剑分说,在天之佛证道的那天,佛剑大师来送过天佛前辈。就此一点,便让我对这个佛剑大师有十分好感。既然佛剑大师有难,我也顾不得我那仇富的小心思了。

  “哦?姑娘认得佛剑好友,那就再好不过了。”疏楼龙宿在冰天雪地里摇着宝扇,“佛剑好友不幸身陨,只余一点元灵,需要冰楼的雕霜沐雪夺形诀重塑生机。”

  我的三观再次被刷新,原来还真有复活技能,简直不把灵魂医者放在眼里。

  “哦……这件事,三余无梦生知道吗?”我多少有点不放心,这种技术真的没有后遗症吗?比如说虚弱三十分钟什么的?

  “便是三余指点在下到此。”

  “既然是三余说的,那想来应该无碍。”我往冰楼结界走了两步,仔细感受片刻,道,“唔,在下有些想法,可以先行试验一番。阁下不妨稍待。”

  “有劳姑娘,不知姑娘名号?”

  “逐月流萤·璧羽衣。无名之辈而已。”我有些心烦意乱,冰楼之中的天疆气息若隐若现,却又绵绵不绝。

  疏楼龙宿破不开结界的缘故便是这迥异于苦境的天疆力量。若是有攻略的话,要破这结界难度其实不大。

  作为天疆小公主,我手里自然是有攻略的。要破这阵,也就是一招罢了。

  元功运转,结界外围力量在片刻后解除。

  “羽衣姑娘好手段。”

  “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提起天疆,我最终只能选择转换话题,“我们这样算不算上门踢场子?”

  “诶~姑娘怎么能这么说?我等可是敲了门的。”

  敲了门……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不是还没看到大门的吗……

  话音甫落,只见白光一闪,我与珠宝盒随即进入一个陌生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