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这不也是让你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吗?”王中郎抓了一大把花生米,放在手里搓了皮,扔进嘴角,嘎嘣嘎嘣的嚼。
季闳咋舌,摇摇头。不知是不屑还是无奈,只是把王中郎的花生米都倒给路边的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年龄不大,黑漆漆的小脸和一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瞧见季闳也只是露出个腼腆的笑来,伸出双手接花生米。
“我问你,你父母呢?”季闳挑眉。
小乞丐把花生米攥得紧紧的,偷偷摸摸的看了季闳一眼,又很快垂下头去,抹了下流出的鼻涕,只是小声道:“谢谢贵人。”
“小小年纪,词倒是会的不少。”季闳哈哈一笑,一手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酒,当真是快意。
“我可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我家里到真有位贵人,长得比仙女还美,脾气比精怪还坏。”
小乞丐听得入了迷,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对着一个乞儿说什么?”王中郎撇撇嘴:“难不成季大将军还真变成活菩萨啦?”
季闳心软是人尽皆知,却算不上什么活菩萨,他看着小乞丐吃花生米的模样,心里没由来的发酸。
“我都说完了,你可有名字?”
小乞丐笑着摇摇头:“打记事,就一直被人叫乞儿,没爹也没娘。”
季闳看着干巴巴的小孩,只是一乐:“我刚才和你说了,我家供奉着位贵人,人美心善,你若是一时找不到去出,先来我家做个工也是可以的。”
小乞丐听不懂,只是挠了挠头皮,傻乎乎的瞅着他。
“还不快谢过季将军!”王中郎大大咧咧一笑:“这是能保你今后荣华富贵的大鱼,你说你这命是好也是不好,生来就是个乞儿,可却又遇到了这么金枝玉叶的好人,有趣有趣。”
季闳笑着把酒杯扔到他头上:“胡咧咧什么?!”
“走了。”季闳起身,看着小乞丐道:“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小乞丐不吭声,反而一溜烟跑了。
“哈哈哈!!”王中郎一擦脸上被季闳泼的酒,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看来先前说得还是不对,菩萨啊……也渡不了不愿回头的人。”
他自己神神叨叨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眼神空洞:“那我们这想被渡的人,怎么就没人管呢?”
“洗洗睡吧。”季闳哈出一口白气来,眼神有些温柔面容却疲倦:“三年了,该放下了。”
“你这人,最大的本事怕就是能过得去,你母亲把你这不经世事的奶娃娃扔到战场上,寻常人早就吓疯了,可你不,你还他妈竟然能屡立战功,当了将军。”
“皇帝说撤就撤了你的兵权,给了你个不会下蛋的妻子,你竟然也能过得挺快乐。”
“季闳啊……”王中郎笑着看他,眼神如风雪冰凉:“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不痛也不会痒?”
季闳一笑:“不然呢?如你所说。我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就有出息啦?”
王中郎哈哈大笑:“滚你的吧。”
“可不啊。”季闳扔给他一锭金元宝:“回家去吧,你媳妇和孩子都等着你呢,有家的人容不得任性两个字。”
“我有家就不能风流快活了?”王中郎嗤笑。
“世人皆有各自责任。”季闳头也不回的走了。
月华总是跟他提及因果两字,二字深奥难懂,唯有一事季闳是明白的。
人之无常,世事难料。
握不住生死,掌不住金银,看不透爱恨,说不了别离。
窝囊是窝囊,可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活下去,便是最大的胜利,剩下的,你叫它去死。
季闳一路是走回去的,只觉得这天是真冷啊,冻得耳朵疼。
“给……你。”脆生生的童音,有些胆怯。
季闳回头,刚才跑走的小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跟着他,赤裸着一双冻得发红的脚,伸出手递给他半张沾了泥的饼。
“我只有这个,我知道……”小乞丐胆小的看着他,却露出个笑来:“大人你什么都不缺,可是……我只有这个,你心善,我还是想把这个给你。”
“给了我,你吃什么?”季闳蹲下来笑着问他。
风雪越加大,路上行人加快了脚步回家。
小乞丐不敢看他,左右移开目光,最后傻乎乎的朝着季闳笑:“我不饿,吃了大人给的花生米,能撑好长时间呢?”
“好长是多长?”季闳问他。
“就是好长……好长。”小乞丐声音越来越小。
“你这是又想跟我回家了?”季闳笑了一声。
小乞丐把头低的快低到地上去了,不敢看他。
“走吧,让你见见我家里的那位贵人,生的是一等一的美。”
季闳伸手抱住小乞丐,转身就进了自家府邸。
才往前走了两步,虞瑾就站在门前等他,撑着一把墨蓝色的伞,当真是举世无双,公子如玉。
“我捡了个孩子。”季闳简言道。
虞瑾淡淡道:“不瞎。”
又道:“小桃,带那孩子洗洗,再换身干净衣服。”
小桃立马哎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抱过孩子,小乞丐憋着眼泪看着季闳。
季闳心里暗骂小桃这个马屁精,见人下菜碟。
一边又安慰小乞丐:“没事,这个姐姐不吃人。”
等小桃把小孩抱走以后,虞瑾看门见山:“私生子?”
“你想什么呢?!”季闳瞪他:“我今年左右才十八,能生出来五六岁的孩子来?!”
“十三岁。”虞瑾冷淡开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饶了我吧,大宝贝。”季闳和他求饶:“左右是个孩子,家里又不缺一口吃的,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准是我又惹了你了,说吧,怎么了?”
虞瑾这才缓和下脸来,只回了屋,坐在椅子上。
季闳不知道这位神仙哥哥又怎么了,只好上跟前哄着:“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没事,下雪了天气冷,手腕有些疼。”
“手腕疼?”季闳皱眉:“你才多大?怎么就落下病根了?”说罢蹲下哈了口热气,给他捏捏手腕:“好点没有?”
虞瑾才露出个笑来,只是摇摇头:“不好,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