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孕夫,马车铺了厚厚的软垫,道路再崎岖,都不会颠着玄槿。

  按照大夫的估算,玄槿就在这两日能醒,奚云君涵从离开密道,将玄槿安置在马车上之后,就一直守在一边,他和这孩子分别地够久了,很希望孩子醒来第一眼就能见着自己。

  玄槿一睁开眼,便是见着了记忆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有多少年没见过了?玄槿一时愣住,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上辈子到底他也是未能踏足故土的,遑论见到眼前的人。他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此刻只是梦中。

  奚云君涵也是近乡情怯,盼了二十年,终于见着了长子,可他却昏睡了这么多日子,如今见着人醒来,他也是觉得喉间干涩,不知道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声轻柔的:“槿儿,你受苦了!”

  刀山剑海里走过来的人,为着这一声久违的呼唤红了眼眶,“阿爹!”泪水汹涌而出。

  父子两个抱在了一起,泣不成声,他们分别了太久了。

  最后还是奚云君涵先松开了玄槿,“你腹中还有孩子,不可情绪大起大落,先躺下休息,咱们慢慢说会儿话。”

  闻言,玄槿抚上自己小腹,望着眼前疼爱自己的人,欲言又止,“阿爹,我……这个孩子……”他谨记阿爹的盯着,要好好保护自己和弟弟,可他一样也没有做到,他不知道怎么跟阿爹解释,阿爹会不会怪他。

  慈爱的父亲当然不会因此责备吃尽苦头的孩子,只有满满的心疼,“你想留,就生下,若是不想要,待回到南穆,我给你配药。”

  “槿儿,不要怪自己,是阿爹的错,让你们兄弟两个自幼背井离乡……”

  “不,阿爹,虽槿儿不知当年究竟出了何事,但我知道,您已经为了我和阿羽能好好活着,做了最大的努力了。”

  奚云君涵释怀地拍了拍玄槿地手,“好了,我们父子两个没必要说这样客套的话。如今既然找到你,你便随我回南穆便好,待找回羽儿,往后,你们都在阿爹身边,再没人能欺辱你们。”

  说到弟弟,玄槿又是十分愧疚,“对不起,阿爹,我没有保护好弟弟,当年……实在活不下去了,我带着阿羽一块儿入了影卫营……”

  之前阿软也是多次询问了弟弟的下落,他并不能肯定阿软的身份,自然不会告知,但如今眼前的,是他和弟弟生身之人,自然是将这些年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只是隐去了自己在太子府受到的经年屈辱,都过去了啊,这些日子,太子殿下也算待他不错,往日的事,便是没必要拿出来说,平白叫阿爹伤心难过。

  即便他避重就轻解释了一番,奚云君涵又哪里不知道这孩子是刻意报喜不报忧呢。皇室的影卫,哪有活得像个人的,更多的是,到死连个名字都没有。

  想到自己两个孩子这些年的遭遇,奚云君涵就满是心疼和愧疚,声音哽咽,“委屈你们了。”

  玄槿连连摇头,能活下来,已是幸运了,何况今生能有幸再见到阿爹,他已经是很满足了。

  只是……

  他此时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阿爹,这是……怎么回事?”一醒来就见到了从前在梦中都已经开始模糊了身影的阿爹,他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如今脑子才算清醒了些。

  陡然间意识到不对劲啊,他阿爹怎么忽然出现在眼前了?还有他如今在哪里?

  这事就还得从那日他同洛云朝进了宫开始说……

  ……

  阿软因为被洛云朝怀了玄槿的孩子又打掉,把她关在了暗牢里。个天杀的,居然让人把她手脚都绑了起来,嘴都给堵上了。

  她有心解释都解释不起来啊。

  她一个来了月信的女孩子,那几天简直就是噩梦啊,月事带都没得换!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会被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熏死的时候,暗牢的地面上,鼓了个洞出来。

  双子楼的人是循着阿软的血腥味儿找过来的。分明说好主上不日将至,让她做好见面准备,可他们入了京传了消息等啊等都没见人。

  想着信中提过,她和少主如今都在太子府,征求了主上同意过后,几个负责打探消息的便直接挖了条通往太子府的地道。

  就这么着,循着阿软的血腥味找到了人。

  初见着,几人看着阿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满身的血味儿,还以为是身份暴露被用了刑。

  可后来想想也不对,阿软的血就是她最好的武器啊,但凡叫她流血了,也就中了她的招了,怎么会被关在这儿呢?

  瞧着是个地牢。

  阿软瞧着来接应她的同袍,简直喜极而泣,“呜呜呜”地哭得十分伤心。那几人一问知道了原委,相视一眼,得出一致结论:

  这大洛的太子,看上去脑子不太好啊!

  再有就是,难怪阿软的血没发挥特殊作用呢,都是废血。

  准备不够充分,几人也不能带着阿软走,便留下了把小刀,让阿软自己看着时机跑。

  玄槿这次大难不死,不得不说,阿软居功至伟。

  那日奚云君涵听着下属的汇报心神不宁,亲自带了心腹在宫门外守着,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算到时候直接抢了人带回去。

  哪里就能想到,有人敢那么坑他儿子!幸好带出来的都是好手,对付几十个蒙面人不在话下,又有阿软提供的太子府地底下的密道藏身,这几日在大洛皇城,藏得好好的。

  那些个蒙着脸的人几乎全被斩杀,刻意放跑了一个回去报信,不过就是为了搅乱这大洛的水,且让这大洛的各方势力狗咬狗去。

  至于那些同玄槿一道的影卫,也不过看在他们曾同玄槿一道出生入死的份上,顺手给救了,只是一想到这些年槿儿在大洛就是屈尊给那太子做影卫,奚云君涵还是觉着不得劲。

  他家孩子也是金尊玉贵的,怎就被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太子欺负了呢。

  还揣上了崽。

  不过眼下瞧着槿儿精神不济,他也不欲多问,来日方长啊。折腾了这些日子到底是可以离开,回去南穆了,奚云君涵只盼这一路无风无浪,毕竟还有个小儿子同样等着自己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