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屈靖开口，“这两种办法都会毁掉魔尊。”
冻结神识如同废掉一个人的大脑，将人变成一尊行尸走肉，再无自己的思想。
废掉修为虽能保住江月白的神智，却是将他多年以来的修炼化为泡影。
以上任何一种方式都比杀了江月白更令他难受。
“魔尊？”明鸿波转头看向屈靖，“他不仅是你们的魔尊，还是我云山剑宗的弟子。”
“他也是您的外孙。”陆真真道，“就算为了仙魔两道的安稳，您也不能这样废了他。”
一旦江月白成了废人，魔道势必掀起魔尊之争，到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陆真真相信，江月白的外祖父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明鸿波淡淡道：“若是置之不理，他熬不过今日。”
“您有化神修为，难道您不能进入他的识海，替他镇压恶念么？”
陆真真在江月白的识海中见识过恶念形成的混沌漩涡，江月白说过，只要再过几年，这些垃圾就会全部消失。
既然恶念并非不能消除之物，那么通过外力也应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谁知明鸿波却是摇了摇头，“他的识海抗拒我的进入。”
他刚才便想控制江月白的识海，却被他强行弹了出来。
照说一个元婴不该有这么强的力量，但江月白自身的意识加上那些恶念的反扑，竟让他这个化神无从下手。
陆真真抿紧双唇，江月白对他外祖父有心结，显然他潜意识中并不信任这位老人，才会产生抗拒。
“……我想试试。”她开口。
“你？”明鸿波严肃道，“不行。他的修为在你之上，他如今没有神智，你若贸然闯入，只会被他绞杀。”
陆真真深吸口气，“他陪我练过识海通行之术，我想，我可以一试。”
说这话时，她其实并无把握，但无论如何，总要一试。
明鸿波却不答应，“我不能为了他，折我一名宗门弟子。”
“他也是您的弟子，”陆真真沉声道，“他的身份，并不仅仅是您的外孙。”
世上有一种人，对自己、对亲人都极为严格，对外人却很宽容。
陆真真刚到云山剑宗的时候，很是喜欢宗门的氛围，上位者很少对下面的弟子指手划脚，只要不做出背叛宗门之事，云山剑宗的弟子比别的宗门弟子享有更多自由。
哪怕是现在，陆真真也承认，云山剑宗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但她和那些弟子享受的自由似乎并未体现在江月白身上。
陆真真这句话旁人或许听不懂，明鸿波眼中却闪过一丝异动。
趁他分神之际，陆真真一把握住江月白的手，将自己的神识送入其中。
她没有冒失闯入他的识海，而是先在他体内游走一圈，希望他残存的意识能够察觉自己的气息。
然而游走下来，她心头却是一涩。
江月白体内千疮百孔，他的经脉肺腑损伤严重，处处如同断壁残垣，惨不忍睹。
陆真真试图用自己的真元替他修复残损之处，却如杯水车薪，徒劳无功。
她收起心疼，不再浪费真元，而是将神识抽出一丝，慢慢渡入他的识海。
那丝神识刚一冒头，就被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裹住。
它犹如地狱恶鬼，拽住陆真真的神识一口吞下。
陆真真怎肯让它如愿，当即心念意动，一缕剑意疾射而出。
江月白曾警告过她，不能在别人的识海中随意用武，以免引来识海主人的反击，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剑意与那邪恶力量狠狠相撞，一声似有若无的尖鸣在陆真真耳边响起，她眼前的混沌景象不断扭曲，像有什么东西极限拉扯，发出强烈波动。
陆真真不等波动停歇，又是一道剑意挥向前方。
这一回，如同撞上坚壁，猛地弹了回来！
外界诸人瞧不见她在江月白的识海中如何折腾，只见她握住江月白的手后再无动静，众人只能从她脸上的变化猜测她是否顺利。
眼看陆真真面色突地一白，离她最近的明鸿波当即出手，就要切断她与江月白的联系。
正当此时，江月白忽然一动，反手拉着陆真真退开数尺。
他眼中仍有狂暴之色，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神智，但他说出的话却意外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无奈——
“谁让你进来的？”
他对陆真真道。
陆真真睁开双眼，“我也不想。”
但她总不能放开他不管。
江月白抬手擦去她嘴角血丝，看着她苍白的脸，“下次不许莽撞。”
陆真真摇头，没义气地道：“没有下次。”
江月白笑了。
他的气色并不比陆真真好看，苍白之余更多了几分羸弱，一双瞳孔黑得深不见底。
他转首望向立在前方的明鸿波，他许久未见的外祖父，轻声道：“我自会疗伤，无需你帮忙。”
明鸿波神情复杂，“不行，你恶念未除，必须跟我回去。”
江月白慢慢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信我。”
明鸿波面色一变，却见他的外孙被人扯了一把，踉跄退到那人身后。
陆真真握住江月白的手，用力捏了捏，对明鸿波道：“宗主，不如……您先同我们去云梦泽？”
瞧江月白这样子，势必不肯受他外祖父拿捏，但眼下他的身体岌岌可危，实在不宜再与人起冲突。
她打着和事佬的盘算，却不想话音未落，明鸿波与江月白异口同声，“不行！”
说完，两人竟是同时出手。
剑光闪烁，虽无杀戮之意，气势却强绝惊人。
江月白毕竟重伤在身，又要分出心神压制识海中的恶念，未过几招便再次受创。
一道黑金剑芒划过，替他拦下几缕剑气。
只听“铮”然几声脆响，陆真真手中的彼岸剑现出数道裂痕，竟是险些毁去。
化神大能的威势何等惊人，哪怕江月白的外祖父并未使出全力，对陆真真这样的筑基修士而言仍是如同泰山压卵。
陆真真胸口血气翻涌，她忍了忍，却没能忍住，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江月白与他外祖父俱是一顿，就在这时，只听一个稚嫩的嗓音尖叫道：“不许伤我娘亲！”
众人眼前，一只小猪凭空闪现——
三花怒气冲冲，高高跃起，朝江月白的外祖父扑去。
然而还未靠近，他的身子突然僵在半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直直往下跌去。
眼看小猪就要摔成猪肉饼，江月白与陆真真同时奔到，将小猪一把接住。
两双手刚刚碰到三花的身体，一股浩然力量猛地传来，将两人生生震开。
“吧唧！”
三花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摸摸脑袋，两眼茫然。
不远处，辛夷张口结舌，难得露出呆怔的神情，她喃喃向屈靖问道：“那孩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