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旁，辛夷难得呆怔。
吴方寒歪倒在地上，头颅迸裂，已然气绝。
辛夷看向一旁的吴天一，却见对方也是一脸惊愕，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与惶然。
“你们吴家人的脑子里，都下了禁制吗？”辛夷问。
方才，吴方寒经受不住她的审问，正要将他知道的秘密和盘托出，刚一开口，他突然像是被人扼紧喉咙，两眼翻白，额角青筋暴涨。
他原是个相貌俊秀的青年，就在那一刻，他的面目几近变形，紧接着，他的脑袋像是被砍破的西瓜，猛地爆裂开来。
辛夷及时躲过喷溅的鲜血，吴天一则倒霉一些，他被红白之物溅到身上，登时呆若木鸡，显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无法回神。
他的弟弟，就这样在他眼前死了。
近年来，被他们祖父夸赞为吴家最有出息之人，身为单灵根、前途无量的吴方寒，竟然就这样死了。
吴天一不敢相信，他自小就被家里人说比不上这个弟弟，就连去祖地接受老祖培养，也没有他的份儿。
他的大姐吴映雪叫他安心经营家里的生意，道是修炼不成也不打紧，平阳宗养得起他。
他的确不喜欢修炼，也没有那个耐性整日打坐，但他心里未尝没有羡慕过吴方寒。
吴方寒入选归墟阁的时候，他虽然有些小小的嫉妒，但更多的仍是与有荣焉。
大姐教导过他，整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吴家若能多出几个像老祖那样的大能，他们平阳宗的地位就会越发稳固，哪怕成为一品宗门也不在话下。
即使没有那么多化神，只要多出现一些单灵根，或者是金丹以上的修士，也能壮大家族势力，让人不敢小觑。
他这一辈，吴家杰出的子弟不多，听说不少人刚踏上修行之路不久，就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中途夭折。
对此，他还暗自庆幸，他的修为虽然不高，起码活得好好的，呼奴使婢不在话下。
家里人对他没什么期待，只求他安生待着，别到处生事让人收拾烂摊子就好。他的弟弟吴方寒则不同，他是同辈当中最受期待的一个。
哪怕今日吴方寒想杀他，吴天一也打心眼里承认，他这个弟弟天资出众，未来必定璀璨夺目。
然而这才不到几个时辰，吴方寒就死在他面前。
吴天一对着弟弟的尸体，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辛夷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尸体的脑袋，啧了一声，“魂核也碎了。”
没有魂核，便是想让江月白搜魂也不行。
“怎么回事？”
正想到江月白，江月白就到。
辛夷对着面色严肃的魔尊大人，略有些心虚地往后让了让，“他刚提到吴家，脑子就爆了。”
江月白看向脚边的尸体，沉吟不语。
陆真真走上前，“这和灵牙山秘境中的假萧遥海有几分相似。”
江月白在秘境中想对假萧遥海搜魂，对方的魂核突然化为齑粉，显然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核心机密。
辛夷站起身，“看来，果然都和幽冥教有关。”
她瞄了眼呆在一旁的吴天一，“喂，你要不要开口试试？”
吴天一愣愣抬头，“我……”
“你们平阳宗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辛夷道，“好歹是一个单灵根，也舍得往他脑子里下禁制。”
“吴天一，”陆真真扔给他一枚丹药，“这是静心丹，你先吃下缓一缓。”
吴天一捧着那枚丹药，手指微微发颤。
他像是突然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充满恐惧。
他的弟弟死了，不是死在别人手里，而是……吴家自己干的？
“天一，我们吴家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他的脑海中响起大姐说过的话，“不管你有用没用，你都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为了避免一损俱损，当那个“一”出现的时候，就要及时斩断吗？
就像对他一样？
吴天一目光茫然。
他低下头，将丹药含在嘴里，清凉的药味在嘴中散开，他只觉得满嘴发苦。
“吴方寒……的暴毙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陆真真对江月白道，“但是他一死，你就没有证据，你打算怎么对付平阳宗？”
平阳宗好歹是一大宗门，就连出了吴天一的事，外人也只能追着吴天一砍，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总不能贸然说人家的老祖与幽冥教有关。
“我是魔尊，”江月白道，“我要找人麻烦何需证据。”
他的人一直盯着吴家祖地，朱怀树也带着一群符阵师在研究如何破除祖地禁制，实在不行的话，他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只要把人逼急了，总会有人露出破绽。
陆真真看他一眼，行行行，你是魔尊你最横。
她开口提醒，“你就不怕影响仙魔两道的关系？”
“事有轻重缓急，”江月白道，“畏手畏脚不是我的作风。”
“行吧，”陆真真放弃劝说，“反正我已将幽冥帝的事报给宗主，如果闹大了无法收场，就让他老人家出面。”
云山剑宗的宗主作为江月白的外祖父，以前压榨他那么多，现在为外孙收拾一下残局，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江月白看看她，目中有着无奈与放任。
他笑了笑，“先斩后奏？”
陆真真淡定道：“我以你的名义给的。”
眼下她十分庆幸自己及时将玉简交给段九涯，下山之前，她可不知道江月白要对付的是吴家老祖，那可是化神。
相信江月白的实力是一回事，不想他有任何损伤又是另一回事。
正如她在西境对江月白所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那位外祖父如此心系天下安危，要是知道幽冥帝的来历，必然不会置之不管。
江月白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做主就好。”
他的话里有着全然的信任，陆真真万没想他会有此一说，当下卡了壳，随后轻笑一声，“谢谢。”
无言的温馨在两人之间涌动，辛夷在旁看得辣眼睛，她以手掩额，自言自语道：“铁树开花，石头生蛋……”
坐在地上的吴天一没有注意这边的温情脉脉，他屈起双膝，将脸埋入腿间。
就在这时，一道恐怖的压力自天边而来，瞬间天地禁锢，风止云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