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陆真真呵欠连天参加了师弟妹们的碰头会。
“师姐，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么？”姜姜关切地问。
陆真真撑着额角，“昨晚睡晚了些。”
晚睡的罪魁祸首仍然是江月白。
她以为自己跟他达成了共识，两人就可以像以前那样正常相处，但她忘了一件事，江月白是三花的亲生父亲，做父亲的想关心儿子，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昨晚，她在熟睡中被敲门声吵醒，对着半夜来访的江月白，她努力撑着眼皮问：“还有事？”
“关于三花不能变成人形，”江月白道，“我有一个想法。”
陆真真看了他一眼，让开进门的通道，“你说。”
江月白却未进屋，他拿出一只长颈瓷瓶，“你把这个给他喝下去试试。”
陆真真接过来打开瓶塞，闻到一股花蜜似的清香。
她舔舔唇，“这是什么？”
“归元灵液。”
陆真真没有听说过这种灵药，但不妨碍她对江月白的信任，“明早就给他喝。”
然而她没能等到早上。
江月白刚走，三花就醒了。
他坐在床头揉肚子，“娘亲，饿。”
陆真真把归元灵液扔给他，“饿了就喝这个。”
三花拔开瓶塞嗅了嗅，激动得尾巴都忘了摇，抱着瓶子吨吨吨就灌了个干净。
喝完之后的结果就是，三花精神百倍闹腾了一夜。
陆真真靠在床头，看着小猪在房间里飞来飞去，甚至妄图撞破窗户去外面玩耍，她赶紧连下了数道禁制，同时不忘威胁，“你要是敢闯出去，就在如意戒里待半个月。”
三花委屈扁嘴，跳到桌上一拱一拱把身子团起来。
“我要去找爹。”陆真真识海之中传来小猪的控诉。
陆真真挑眉，“谁是你爹？”
“就是白天那个人。”三花一本正经回答，“我听见的，他说他是我父亲。”
陆真真微怔了下，她险些忘了，江月白向她挑明身份的时候，三花全程在场。
这小子生而开智，许多事都瞒不过他，陆真真也没打算瞒他。
“是啊，他是你爹，你想找他的话，我现在就把你送过去。”
说着，陆真真忽然发现江月白认下三花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多了一个人替她带娃。
想到这儿，陆真真决定说干就干，她不理会小猪的抗议，拎着三花就去了江月白屋里。
江月白还没有睡，修为到了他这境界，睡不睡都不会影响他的精力。
“他喝了你的归元灵液就兴奋得睡不着，”陆真真道，“你替我看管几个时辰，天亮了我再来取。”
当娘的像丢包袱似地将三花扔给江月白，一身轻松地离开。
然而这一晚，陆真真睡得并没想象中惬意。
因为没过多久，江月白就给她发来传音——
“他一直哭，能不能揍他？”
“那要看他是真哭还是假哭，”陆真真困得张不开眼，含含糊糊道，“你以前怎么带他的，现在就怎么带呗。”
过去可没见江月白这么黏黏糊糊，三花在他手里可乖巧了。
江月白在那边顿了顿，“我知道了。”
陆真真想切断传音，想想又不放心，“你是他爹，别动不动就凶他，小心孩子跟你不亲。”
她趴在床上，给江月白灌输了一大堆育儿经，直到天边现出鱼肚白，这才扛不住睡意睡去。
折腾一晚的结果就是她睡眼惺忪，听着三位师弟妹叽叽喳喳讨论净灵土和黄泉的事情，只想早点结束。
“你们若真的想去，我就去向贺长老申请，”陆真真道，“不过西境荒僻，鬼修那边是什么样谁都不清楚，在外行动你们必须听我的。”
鬼修所习之道极为诡谲，他们极少与仙修往来，陆真真吃不准自己这帮人的出现会不会引起对方的敌意。
“我可以带路，”段九涯原本一直默不作声，此时突然开口，“我去过西境。”
一时间，另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难怪二师兄知道净灵土的下落，”姜姜鼓掌，“这下我们有个现成的向导，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对，”陆真真沉吟，“你才多大，你什么时候去的？”
段九涯入云山剑宗是好几年前的事，也就是说他在那之前就去过西境，西境常年风沙肆虐，人迹罕至，段九涯那时的修为不高，他去那里做什么？
陆真真盯着段九涯，她这位二师弟似是承受不住她的目光，脑袋微微朝下低了低，“我……故乡在那儿。”
桑子规正给大家倒茶水，闻言，维持着倒水的姿势，茶杯里面的水漫出来也不自知。
姜姜更是张大嘴巴，嘴里可以塞进一个咸鸭蛋。
陆真真稍好一些，她本就心有所感，当下将桑子规手中的茶壶接过来，放到一边。
“西境是鬼修聚居之地，你说西境是你的故乡，也就是说……”
“嗯，”段九涯轻轻点了点头，“我家里人都是鬼修。”
室内安静了一阵，陆真真忍住想扒拉人看个究竟的冲动，轻声开口：“你呢？你是吗？”
“我不是。”段九涯笑了笑，笑容中有着沧桑与苦涩，“剑乃至刚至阳之物，一旦做了鬼修就再不可能习剑。”
“那你当初受伤……”陆真真试探着问，“与你的出身有没有关系？”
段九涯抬眼看向她，“你猜得没错。”
段九涯的故事在修真界中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出身于一个不大不小的鬼修家族，他的父母早逝，留下他受族人照看长大。
他自小就对习剑有着近乎执拗的坚持，因此从一开始就不曾修习过鬼修之术。
而这样的执拗在家族有些长辈的眼中就是离经叛道，许多同龄的子弟也嘲笑他是异类。
在一次族会中，他与一名受宠的族中子弟发生冲突。在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后，他终于重见天日。然而就在那天，与他发生冲突的族中子弟带人埋伏在他回家路上，将他打成重伤，毁了他的丹田。
若非他用父母留下的遁地法宝拼死逃出，又恰好遇到谢容华路过，他这条小命早已不保。
听完他的讲述，桑子规率先拍桌，“这也太过分了！”
修士之间虽然时常发生争斗，但段九涯与对方并非血海深仇，对方下如此死手，摆明了就是看他身后无人，有意欺凌。
姜姜也心疼道：“咱们这次过去，如果遇见那个欺负你的人，一定要他好看。”
段九涯动动嘴角，“没关系，虽然我废了丹田，但他也没能好过，我遁走前的最后一击伤了他的主心脉，他至少十年内不能再有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