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门口，白衣男子逆光而立。
“江月白？”
看清他的眉眼，殿中好几个宗门之人纷纷起身。
栖凤岛长老更是抖手亮出法宝，一个火轮从半空呼啸而过，朝白衣男子头顶飞旋而下。
“且慢！”
桑怀远出声拦阻，却是晚了半步。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澎湃剑意卷过烈焰，如漫天飞雪，将熊熊烈火扑灭。
栖凤岛长老只见眼前白芒闪过，彻骨寒意拦腰而来，似要将他斩作两段。
他情不自禁往后躲避，却见他快剑光更快，转眼就将他逼至殿角，令他动弹不得。
他的火轮掉在白衣男子脚边，宝光尽失，成了一个乌漆漆的铁圈。
江月白将铁圈捡起来，随意抛了抛，“桑城主，这样的欢迎仪式真是别致。”
殿中沉寂片刻，桑怀远出声，“江道友，别来无恙。”
江月白掀眉，“桑城主，咱们两日前才见过，客套话就不必再讲。”
此话一出，殿中诸人的神情都复杂了几分。
“桑城主，”一名长老缓缓开口，“既有贵客前来，何不早说？”
他将“贵客”二字咬得极重，落在桑怀远耳中，就是实打实的埋怨。
桑怀远欲辩不能，只好向全场解释：“诸位不必多虑，江道友此来是以云山剑宗门人的身份出席。”
“当真？”有人发问。
“不然呢？”江月白走入大殿，俊美面容上笑意嘲讽，“难道你们希望我代表魔道来砸场子？”
众人还未应声，那名身为剑修的中年人神情激动，一改方才的沉稳，大声道：“江道友，我是天一府的百里双，久闻道友大名，弟子大选以后，还望江道友能抽空与我切磋一场！”
“你们剑修都是疯子。”困在大殿一角的栖凤岛长老怒声道，“百里双，江月白虽然出自云山剑宗，但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魔道的魔尊！”
“我知道啊。”百里双回头看他一眼，“咱们几大宗门谁不知道？江道友跟他母亲一样，为仙魔两道和平共处做出了巨大牺牲，江道友乃我辈楷模，值得让人钦佩！”
“你！”栖凤岛长老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老血。
桑怀远轻咳一声，弹出一块传讯玉符，“诸位，这是云山剑宗宗主发来的信符，指明由江道友作为宗门代表出席。”
他将玉符交予众人传阅，一时之间，殿中皆是无言。
今日来此的二品宗门大多由门主亲自出面，而一品宗门派的是资历较深的长老或修为雄厚的尊者。
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江月白的事迹，此人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没人敢说他不够资格。
桑怀远见无人反驳，这才收起玉符，“江道友，唐长老性子略急了些，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江道友入座，与我们商量弟子大选该如何进行。”
他本想提醒江月白见好就收，不要再困住栖凤岛的长老，却见江月白径自寻了把椅子落座，“我赞同百里双的建议，将后面两关提前。”
百里双面上再显激动之色。
桑怀远目注众人，“各位的意见呢？”
前殿广场上，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测灵根作为第一关，原本没多少人感兴趣，但测灵盘一毁，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逍遥城中许多人都赶了过来，按他们的说法，见过测灵根的人不稀奇，但见过测灵盘毁掉的，这还是头一遭。
不到半个钟头，会场门口人头攒动，甚至有人在大街上摆开赌局，赌这大选何时继续。
桑子规将手里的灵果塞给陆真真，“陆道友，赶快吃一些，补充体力。”
陆真真捧着成堆的灵果：……
她这一上午也没干什么。
“三花呢？”她问。
桑子规指指大殿，“在师叔那儿。”
“什么？”陆真真回头，“你师叔去哪儿了？”
“你放心，”桑子规安抚，“我师叔是来替宗门选弟子的，三日以后咱们就能碰头。”
陆真真诧异看他一眼，“云山剑宗？”
“是啊。”桑子规点头，“你还不信？”
“没有不信。”那晚的剑域差点要去她半条命，她敢怀疑桑子规，可不敢怀疑他师叔。
“我以为你师叔对参会没兴趣。”这两日光看他在宅子里钓鱼，半点不像有要事在身的样子。
“师叔也是没办法。”桑子规顿了顿，“对了，你的身份玉简怎么突然坏了？”
陆真真左右望了眼，放低声音，“我怀疑玉简有问题。”
她在记名台前登记身份时，那名平阳宗的弟子对她太不在意，似乎刻意避免与她目光相会。她不敢说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但唯一经了那弟子手的就是她的身份玉简，既然她要重测灵根，索性便将玉简毁去，不给别人留下做手脚的机会。
桑子规愕然，“你把它弄坏的？你这也敢？”
“为什么不敢？”陆真真反问，“本来就是最后一搏，当然要把所有不确定的因素全部铲除。”
桑子规摸摸脑袋，“万一真的测出来是五灵根……”
“那就继续当我的散修，”陆真真道，“等我小有成就，再去投靠宗门。”
以她的本事，能够保证三花和自己饿不死，哪怕吃些苦头，就当是修仙路上的磨炼。
桑子规满眼赞叹，“你真想得开。”
“我的家乡有句老话，活人不能叫尿憋死。”陆真真看了眼桑子规的发顶，“还有一句，想太多容易秃头。”
桑子规沉默。
过了半晌，他问：“陆道友，你想不想来我们宗门？”
他小心翼翼瞧了瞧陆真真的脸色，又道：“我、我不是说给你开后门，我也没那个本事……”
陆真真“噗哧”一笑，“那你问我做什么？”
“我、我是觉得你一定能行，”桑子规道，“你比我厉害，又不像我，总是靠我爹……”
“等等，”陆真真打断他，“我不明白，投个好胎很丢人吗？”
那日桑子规在逍遥城上空带她飞行，她就猜到这人身份不简单，这不是光有胆量就能做到，想要打破禁制，除非与设下法阵之人关系匪浅。
后来桑子规他爹又亲身登场，只听江月白叫出那人姓名，陆真真就知道那位是逍遥城的城主，因为她手中的大选告示上正好盖着那人的私印。
所以桑子规就是城主之子，名副其实的世家后代。
桑子规听她一问，黯然道：“我灵根不突出，资质也普通，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出身。”
“那你要不要寻死？”陆真真双手环胸。
“啊？”桑子规大概从没听过这么直截了当的建议，“……倒也不至于。”
他只是想摆脱父亲的压力，纯靠自己努力一把。
“你父亲待你如何我不予置评，不过他有句话说得没错，你就算剔骨还肉也改变不了你的出身，既然你不想重新投胎，又何必纠结于此？”陆真真道，“修士的寿命那么长，你还有很多年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老盯着自己的出身做什么？”
桑子规听她一口气说了大段，微微张嘴，两眼盯着她，茫然失神。
“铛——”
一声悠长的钟响惊动众人。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所有应试者，一炷香内前往第二大殿，参加第二关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