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靠在龙座上，抬头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苏全跟在他身边将近十年，第一次见高高在上的天子露出这副表情。
怅然若失，又好似解脱。
这是认命了吗？
他应下了男人的要求，转身离开了大殿。
外面到处是刀光剑影，苏全出去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可幸运的是，刚出宫门没多久，他就看到皇城司的人拿着剑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恶鬼面具，显然是姬无忧。
他激动万分，擦汗小跑过去：“大人，快，陛下就在议政大殿内，您快护送他离开！”
男人停了下来，朝着苏全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对上了他的目光。
黑眸凛冽，藏着数不尽的寒光。
苏全身体忽然一颤。
在这皇宫里，他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所以在看到这双眼睛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
男人并不是为救萧邺而来，自己也没有那么幸运，能在这场战争中苟活。
刀起，刀落，苏全到底还是永远留在了这待了十几年的深宫。
看着少年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萧邺竟然罕见了露出了一丝笑。
他唤出了那个被压在心里很多年的名字：“阿锦。”
万俟尘埃停下了脚步，摘下面具抬眸：“你果然早就知道我是谁。”
杀进皇宫，远远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所以，这个男人是在赎罪吗？
呵。
他不配。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萧邺缓慢的从龙座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下阶梯，“你是萧锦，我和……阿阮的孩子。”
冰冷的长剑抵到了萧邺的颈边，少年眸中淬满寒霜，透着彻骨的凉。
“你不配叫我母亲的名字。”
“是，我不配。”萧邺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悲凉。
午夜梦回，他总能梦见阿阮在梦中痛哭，那刻骨的恨意几乎灼痛他的眼。
当初是他为了权力和帝位，放弃了阿阮，放弃了万俟一族。
他曾感到后悔，但若重新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坚持当初的选择。
“母亲当时等了你很久。”万俟尘埃把剑尖往男人颈边逼近了些。
鲜红的血迹伴随着少年冷漠的声音溢出。
“即使城门被破，叛军侵袭，她也依然相信你会来救她，可是你没有，你放弃了她的故土，甚至无视那些人的要挟，继续去征伐新的领地，直到最后，万俟氏满门被屠，你也依然没有出现。”
萧邺沉默，久久不言。
那个时候，他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数十年的谋划，征战搏杀，无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放弃，带着大军原路折返。
他爱阿阮，但更爱权利，不然也不会在娶了阿阮之后接连又娶了几位贵族之女。
“是我负了你母亲。”
他望着那张与记忆中温婉恬静的女子相似的脸，一字一句道：“所以，我愿意把这个位置给你。”
万俟尘埃目露嘲讽，嗓音凉薄：“我何需你给。”
他毫不犹豫，挥动了手上的长剑。
鲜血喷涌，染红了他的眉眼，可少年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却愈发麻木。
他无法释怀十年前身边至亲一个个在眼前倒下的惨烈场景，也忘不了家破人亡后遭受的所有屈辱。
所以，萧邺必须死。
宫城里的厮杀很快便以万俟尘埃压倒性的胜利结束。
萧邺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京。
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这天下局势本就不稳，改朝换代不可避免，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座宫城的新主人，竟然是萧邺早些年流落在外的孩子。
看到范思汝拿着遗诏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