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扯皮许久,方才回到正题上。

  “关于正理教,父皇知晓多少?”

  成兴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朕第一次接触这个名字之时,便是那慕容辽宇被杀害后,以血为墨书写的‘真理’二字。”

  “随后朕命天听展开调查,发现这其中另有隐情。”

  “正理教在大宁的活动时间并不长久,真要推算起来还要在朕做太子时。”

  “当时有一段时间,朝廷中经常有官员离奇暴毙,或是气绝于女人肚皮上,或是掉进茅坑淹死,还有吃饭噎死的,更有一部分莫名地气血干枯,痛苦死去。”

  “要知道这些官员没有五品,也都是六品修行之人。”

  “当时一直找不到眉头,就当疑案积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事端,直到朕登基这么多年来,都没出多少状况。朕都要将其遗忘了。”

  “直到慕容辽宇一家暴毙,朕才恍然记起。因为慕容一家的死法全都是被吸干精血而亡。”br>
  “当时事情一出,我便命人将此事压下去,毕竟这伙人绝非等闲之辈,且势力之大不容小觑。”

  “对方蛰伏了这么多年忽然出世,绝对是有什么大动作,要是此时人心动乱必定会被对方趁虚而入。”

  “随着天听的调查深入,这个名为‘正理’的教派逐渐披露出来。原来这么多年对方一直都在暗中扩张。”

  “他们自称‘正理教’,宣扬‘世间土地如一鸡子,是为一大球,人人皆立足于球面’之说。并以此显现神技,沿海之地已有多处郡县出现其踪迹,更是被其发展出了大量的教众且多为年轻之辈,近日内地也有发现有其活动踪迹,但传教情况不明,似乎不受待见。”

  成兴帝说完,看向温良,却见温良呆愣在原地。

  温良听到那句“世间土地如一鸡子”时,整个人的脑皮都要炸开了。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了?”

  成兴帝皱眉,询问道。

  “父皇你难道没有想过对方说的可能是真的吗?”

  温良抬起头,与之对视。

  “一派胡言!无稽之谈!大逆不道!”

  成兴帝直接怒斥:“良儿,朕观你天资聪颖,又怎会说出如此不过脑子的话呢?天圆地方自古之哲言,多少先辈总结所出,怎可被对方一时之妖言蛊惑。”

  温良却是冷静异常:“父皇先不要激动,让儿臣说完。”

  按理来说,成兴帝应该打死都不相信,不给温良开口的机会,直接拂袖而去。

  但他却在温良开口后迅速平静下来。

  “你说!”

  温良整理了片刻思路,开口道:

  “天圆地方,自古有之,可这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真正地前去天之极、地之角探索过?大宁之南极为无尽深林,大宁之西为无尽荒漠,北寒之北为无尽雪域,大宁之东为无尽海域。此无尽真为无尽吗?儿臣看来不过是前人的托词罢了,前人失败了,走不下去了,以一个无尽为由,后人便信以为真了,这样的前人越来越多,相信其言的后人也便越来越多。”看書溂

  “其实世界的形状是不需要真正走到尽头去验证的。日常所见皆可验证,船行出海远洋者,先消失的必然是船身,其次为船帆。对方必然是掌握了这一道理,方才能在沿海之地广积教众,而在内陆则难以生存。”

  “其实他们要是能再善于发现,就会知道立于高地者,举目远观,所见天地相接之处,必然为一弧线。若为天圆地方,当为一直线。”

  温良抛出了一句让成兴帝心头大震的言论。

  成兴帝是内陆人,对于温良例举的船身消失论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天地相接处为弧线却是他真真切切发现过的。

  “父皇,就像你说的,接受此教论的多为年轻人。为何年迈者不愿承认。这是因为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兴事物,年迈者更迂腐守旧。有时候他们不喜欢去解决问题,更喜欢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来维持现状。父皇正值盛年,尚不年迈,有些东西,不需要儿臣多说。”

  听完温良这番话,成兴帝没有接话,他沉默了,其实事实如何,他心中早已有了判断。他不傻,只不过这些话让一个邪教讲了出来,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再一个便是“天圆地方”已然成为古往今来几千年的正统教论,需要维护。

  天圆地方是正统,大宁王权也是正统,只能由其自身自主改革,绝不允许任何歪门邪说和邪魔外道来冲击。

  “朕该怎么办?”

  成兴帝问道。

  温良摇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

  “什么意思?”

  “第一批传教徒是为何人,是土著开窍,还是……海外来客!”

  听到这里,成兴帝不禁脊柱发麻。

  “海外来客!”

  成兴帝有些不敢想。

  温良却是点点头,面色严肃:“大宁之西为无尽荒漠,生灵难息,之所以是荒漠,是因为行云不入内陆,而成的气候。云行致雨,无云则无雨,无云则暴日,暴日而无雨则成旱,旱则地龟裂,地龟裂而风起沙,久沙而成漠。”

  “大宁之东为无尽海域,两者不可能都无尽。而儿臣先前提出的两个假说都为推理,但如果说,这无尽荒漠的尽头便是这无尽海域的尽头呢?”

  成兴帝也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无尽荒漠的尽头很有可能是和大宁一样的富庶王朝!”

  “没错,也只有这样才能如此坚定不移地宣扬‘地球论’!”

  嘶——

  成兴帝倒吸一口凉气。

  但温良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惊慌,反而全是兴奋。

  一种来自征服的兴奋。

  对此温良只能扶额摇头:“父皇你先不要激动!如今大宁内忧外患都还未解决,再提他事。”

  他直接将冷水泼过去让成兴帝清醒过来。

  “父皇有没有发现,你之前说的,那群家伙隐匿了数年,如今方才开始活动,有没有可能,先前是由于传教之士的离去而沉寂的,如今新的传教士来临后才活跃起来。这沉寂的时间正是这往返一周的时间!”

  “良儿所言有理!”

  “父皇,儿臣还有些许困惑,难道对方只是传播这‘地球论’?是否还有其他教义?”

  成兴帝摇了摇头:“其余之言,便是今日那刺客所言的‘神王降临世间,圣光统照人间。’”

  对此温良陷入了沉思。

  神王啊,多么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