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死对头他每天都在撩我【完结番外】>第72章 明朗:我喜欢你

  少将军回到客栈时,已是很晚了,街上行人零散,灯笼孤零零地挂着,汝嫣隽和谢逢秋抱着胳膊,融进凉薄夜色,正等待他的归来。

  谢逢秋手里还拿了个披风,苦恼而心神不定地蹭着鼻子,汝嫣隽在身旁劝慰他:“没事,你听我的,待会儿就拿披风强势地往少将军身上一罩,让他感受到你火热恳切的关怀……少将军那么好说话,一定会原谅你的!”

  华胥憬走散之后,谢逢秋万分苦恼,倒不是担心他出事,他现在的实力,落到人贩子手里都不知道死的是谁,相较来说,他走前剖白的那番带着失望的话更让他恐惧,左思右想也没琢磨出合适的思路,只好求助于三人行唯一的一个局外人——看起来还算靠谱的汝嫣隽。

  惹媳妇生气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汝嫣隽虽不通情爱,但架不住他心思敏锐,看出这两人兀自别扭,就缺了一方示弱,于是小脑袋瓜子一转,一个绝妙的计划就出来了。

  换做平日,披衣夜等的举动说不定真的有用,可惜少将军今日心思不在此处。

  远远瞧见他的身影,谢逢秋心中一喜,在汝嫣的催促下快步上前,做作的干咳一声,便要把披风往他身上罩。

  结果——

  华胥憬伸手,凌空一抓,冷酷地将黑乎乎一团的东西抓进掌心。

  而后他眼眸抬起,盯着谢逢秋看了片刻,不无冷厉地道:“你跟我来。”

  谢逢秋被那一眼看得心都凉了。

  他只当是华胥动了真气,一时忐忑难安,经过汝嫣身边的时候,递过去个求助的眼神,结果后者比他更茫然,怔忡半天,只好爱莫能助地朝他摊了摊手。

  谢逢秋:“……”

  要你这军师有何用?!

  他只好头疼地跟着华胥憬上了楼,亦步亦趋地落后他半步,不敢离他太近,也不敢离他太远,拐过走道,见华胥捡了最近的一间要推门而入,连忙开口:“不不不……不是这间。”

  他心急之下,本能地去捉华胥的手腕,后者眼神一凝,忽而翻转过来,把着他的腕骨用力一捏!

  “嘶——疼!”

  华胥这一下可谓是不留余地,谢逢秋觉得自己骨头要被捏断了,连忙龇牙咧嘴地开口嚷疼,他眼眸深深,不置一词地看了他一眼,松开手来,在对方没有看到的地方,眸色无端暗沉了许多。

  他按着谢逢秋的提示走到最里的那间房,什么话都没说,先提着谢逢秋的领子把他丢了进去,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华胥?”

  谢逢秋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揉着手腕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了一声。

  少将军背对着他,手把着门框,并不答话。

  他只好先翻出火折子,将房里的烛台通通点亮,等室内明亮如白昼时,他深吸了两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仍旧觉得惴惴不安,脚尖在地上蹭了好半晌,才嗫嚅着道:“我、我想问你一件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少将军身形一僵,平淡地转过身来,“我先说吧。”

  谢逢秋冷不丁撞上他的视线,忽而一愣。

  ——那双平日孤高冷傲的眸子,掺了水意,夹了血丝,乍一看上去,竟是红的,像是……压抑到极处,要哭了一般。

  他的心狠狠一抖,自然而然地将过错归结于自己身上,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让你嘴贱!让你欺负人!让你发脾气!

  可懊恼完了,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能这样伤心,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他心中,确实十分重要,会被自己的冷脸伤得体无完肤,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或许……亦有那么些许分毫的情意呢?

  一思及此,他便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起来,血液雀跃得快要从血管里跳出来!

  可华胥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短暂地陷入了迷茫。

  他道:“我方才把你手腕,你说疼,可魔骨是天地邪物,比你脑袋都铁,我曾经也把过你手腕,你以前明明每次都能很好地将力道化解……”

  “……魔骨?”谢逢秋懵然地回着:“那十二年前就被抽了啊……”

  从旁人口中得知是一回事,真正听他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华胥憬眼前猛地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狂风海啸天崩地裂通通都在此刻找上了门,身体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重重地拍打着四肢百骸!他疼得心口一抽,几乎要站不住脚。

  可他还是站住了,他的话还没有问完。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邀月啊,当时给出的裁决结果是抽骨断筋,魔骨抽了,筋还没来得及断,就引来了天罚……”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被汝嫣舒救走了。”

  说到这儿,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不知道?!”

  华胥憬没回答,他的嘴唇已经抿得发白了,手指死死地抠着身后的门框,几乎要将指尖整个攥进去。

  谢逢秋比他更加震撼,不敢置信地静谧了好片刻,狂喜才如梦方醒地奔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抱抱眼前眉目倔强的人,“华胥,你……”

  “出去。”

  后者却不给他更多作为的机会,利索地将门一拉,冷酷无情地做了个滚的手势。

  谢逢秋心绪骤然起伏,实在没心情去思考更多,傻笑着摸摸后脑勺,附和道:“那、那你先休息,其他的我们明天再说。”

  光是华胥被瞒在鼓里这一件,就足以让他花上一晚上来消化了。

  他前脚刚跨出门槛,扭头想要说些什么,少将军已经“哐当”一声,用力将门阖上了!

  “……”

  他再三犹豫,还是留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对面,有事叫我。”

  华胥不再吭声了。

  他对着严丝合缝的房门傻站了半晌,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推开了对面的门。

  他若再多停留片刻,再仔细一点,便能听到被房门遮掩的,克制而压抑的哽咽声。

  华胥家杀伐果决的少将军,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生生被气哭了。

  他遗世独立地站在空旷的房间里,身旁却笼罩着谢逢秋为他点上的满室灯火,于是清高不见了,冷淡藏起来了,雪融化在了人间烟火中,少将军落到了心上人为他精心编织的凡尘俗世里。

  那光越亮,他便越难过,他一难过,喉间的哽咽便遏制不住,可他偏偏觉得丢人,想要隐藏,于是呛咳两声后,泪珠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操,”他哑着嗓子,为这样的生理反应而感到愤怒不已,抬手抹了把眼泪,愤恨冷然道:“真没出息!”

  他骂着自己,却不知是在骂哪个自己?无数个时间节点中,有太多可以令他忏悔的记忆,无能为力的自己,一无所知的自己,心安理得教训人的自己……

  他凭什么斥责谢逢秋?

  若换做他自己,针锋相对都是轻了,必定要刀剑相向才行,可谢逢秋自重逢以来,除了嘴上不饶人,何曾真的狠心对他动手过,他分明处处都在照顾他,只有自己不知好歹,竟然还说他过分……

  过分的是你自己啊,华、胥、憬。

  他心中愧疚,恨恨地咬住下槽牙,左右摸了摸,发现自己没有备手帕的习惯,干脆屈起一条腿,把脸埋在臂弯里,随自己畅快。

  哭就哭吧,反正无人看见,不丢人。

  他刚这样想着,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吓一跳,“谁?!”

  原是谢逢秋那厢回房里琢磨了片刻,实在坐不住,心中犹如火烧,总迫切地想得个答案,于是便溜达出门,站在华胥憬房门前,试探性敲了敲。

  这不敲还好,一敲便听闻了一声沙哑中带着哭腔的质问,心下咯噔一声,惊诧之余不免忧心,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房门——

  却见得少将军坐在床脚,单腿屈着,半张侧脸原先藏在臂弯里,此刻闻声抬头,眼神是狠厉的,里面却蕴着未干的湿润,黝黑的眸子水润透亮,印着细碎昏黄的光晕,苍白的唇上压着一排皓齿,生生将那唇色压成荼蘼。

  再冷酷的眼神,都掩盖不了这近乎雨打海棠的脆弱美感。

  谢逢秋惊呆了。

  少将军也惊呆了。

  后者反应更快,迅速地拿袖子擦了下脸,捡起镇定自若的包袱,厉声喝道:“出去!”

  谢逢秋这时也渐渐回过神来,心中百味杂陈,怜惜得无以复加,哪里还顾得上他看似凌厉,实则色厉内荏的斥骂。

  他果断回头掩上房门,踟蹰片刻,慢吞吞地走到华胥憬身畔,缓缓地蹲下。

  “为什么哭?”

  华胥憬死不承认:“谁哭了?!我没哭!别胡说!”

  可他眼尾犹是红的,声音仍是低哑的,这样的辩驳,实在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谢逢秋盯着他,一刻都舍不得错眼,见他并不抗拒,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捻开被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濡湿的一缕细发,心疼道:“都擦红了……”

  华胥憬不耐烦地抬手,想拍开他的手掌,可心念一转,愧疚迅速地将他淹没,抬起的手莫名地僵在了半空。

  谢逢秋没注意到他的僵硬,低低地叹息一声,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戏谑般地道:“哭得这么伤心,这么难过,是因为觉得愧疚么?我这人可不大正经,很容易想歪的。”

  他手轻柔地落在对方头顶,试探性地问着,紧张地看着,可华胥不躲不闪,只是疲惫地闭了下眼,抬手捉住他的手腕,轻轻用掌心圈着,沉声道:“谢逢秋,对不起。”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歉意,可是我想告诉你,我真的没有放弃过你,邀月山的时候,也尝试过努力地想要留下来,可是封魔疆在地裂,我……”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度哑声道:“守护和责任,这是我们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想恳求你的原谅,因为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回归封魔疆,但我真的没有想过放弃你,我很努力了……只是我做不好……”

  话到最后,眼眶不可遏制地又红了,薄唇微微地颤抖着。

  已经够了。

  谢逢秋默默道。

  他心潮已经涌起无限澎湃,那一汪春水此起彼伏,遮天蔽日地向他笼罩而来。及至此时,十二年的怨与恨,那些薄脆得像瓷胎一样的疏离,被轻而易举地摧毁击垮,谁能恨他?谁能恨得起他?少将军是那样温柔的人,是那样有原则、却教人怜惜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该做的是什么,却也愿意为了想做的拼尽全力,愧疚会哭,道歉是那样诚恳,眼中闪着脆弱的光,郑重其事地跟他说:“对不起。”

  他心都要化了。

  哪里是他错了?分明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聪明,竟然这么多年才看清他强作的孤傲。

  “别再说了,够了……”他颤抖着靠近他,缓缓地将额头抵在对方额上,继而说道:“……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我的少将军,不要哭了,再哭下去,我心都要疼死了……”

  我的将军,你不需要道歉,万顷河山是你的肩甲,黎民俗客是你的剑鞘,你无需为你的两难感到愧疚,错的是我,是所有为难你的人。

  谢逢秋捏着他纤细的后颈,用力地抵入自己怀里。

  对不起,时隔那么多年,竟然要你先对我低头。

  华胥憬平复了下呼吸,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心疼?”

  谢逢秋:“……”

  这真是个难答的送命题,谢逢秋并没有这方面临场发挥的经验,因为以往华胥并不会注意到这样的词汇,他迟钝且木讷,总是随口一句便能糊弄过去。

  可今日,谢逢秋看着他冷淡却坚定的眼睛,却忽然觉得,这次,大概掩饰不了了。

  华胥憬犹豫了下,率先开口道:“谢逢秋,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逢秋有好片刻没说话。

  华胥憬不善人心,谢逢秋不答,他也无法从他的沉默中窥见些许深意,便只能跟着静默。

  本以为走到这一步,需要历经千难万险,还需要漫长岁月的浸染,可如今,华胥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只是问了一个像“今天天气如何”这种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他忽然觉得,有些压着胸口沉甸甸的,需要经过万般打磨的话,也不是那么艰难才能吐出了。

  他的少将军在看着他,温和的,包容的。

  坦然自若的。

  “是的,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