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却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只是寻常的嫖客和小倌,唯一不同寻常的,便是这二人俱是男子。

  只看了一眼,华胥憬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嫖客高高壮壮,三十有余,面容硬朗,看装扮,仿佛是巡防的守卫,或是哪个家族的将士,铁甲仍未卸。小倌却比他矮了半头有余,身姿婀娜窈窕,如若无骨地依偎在他怀里,白里透红的脸上一片春意荡漾。

  两人甫一踏入房内,便急不可耐地拥吻起来。

  华胥憬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两人干事不到正地方,愣是把他们离开的路给堵断了。

  谢逢秋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道:“窗。”

  灼热的呼吸扫在脖颈处,华胥憬不自在地缩了缩,而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靠近房门的地方,确实还有一扇半开半闭着的窗户,从哪里翻出去,应当不会惊动门口的人。

  他皱着眉,很是嫌弃地扫了那二人一眼,冲谢逢秋点头示意。

  谢逢秋便拉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绕开圆桌,往窗户的方向而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

  就在他的手要摸上窗柩之时,原本在门边活动的二人忽然改变场地,火热勾缠着往旁边一扑,径直扑到窗前的桌案上,谢逢秋吓了一跳,脚步连连后退,带着华胥憬两人直接被逼入床侧的夹角间,桌案与床离得极近,趴在桌案上的两人再一次将他们的路封死,他只得背过身,几乎将华胥憬整个人拥入怀里,听着身后不停传来的声音,无奈做了个口型:别看。

  夹角狭隘逼仄,华胥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挤到了这里,呆了片刻,余光一扫,见案上二人姿态亲密,一时瞪大了眼睛,更呆了。

  “还看,”谢逢秋却不知晓他在愣些什么,只见他不错眼地盯着身后,顿时气恼,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了!”

  可眼睛虽然捂住了,其他观感却还在,尤其是听觉,如此咫尺的距离,几乎连进出的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那厢惹玉还在舒爽至极地咿呀叫唤着。

  “……”

  华胥憬耳根渐渐红了,连带着脸也涨红了,说不出是气的还是羞的,谢逢秋到底怜惜他,叹息一声,低声道:“闭上眼睛。”

  华胥憬混混沌沌,完全没法思考,听话地阖上眼眸。

  谢逢秋挪开蒙在他眼上的手,宽厚的温度落在耳边。

  他捂住了他的耳朵。

  失去听觉之前,谢逢秋凑近他玉白的面颊,不无疼惜地道:“别怕,我在呢。”

  ……

  谢逢秋约莫是在掌心掐了决,耳畔果真一点声音也听不得了。

  可看不见、听不见,脑海便会渐渐被遐想和回忆占据,华胥憬眼睫颤抖,不可遏制地想起曾经午夜梦回,夜夜折磨他的梦魇来。

  他曾以为那是梦魇,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亦对其避之不及,直至今日,他才明白,那有可能……是个春/梦。

  事情的起因是一本龙阳的春/宫图,这种东西,在军中很是常见,有个冒失鬼不小心夹在汇报军情的册子里递了上来,华胥憬毫无防备,甚至仔细翻阅了数十页才反应过来。

  当即便黑了脸,将图册撕了个粉碎。

  他本以为这是个意外,可当天晚上,失踪许久的谢逢秋忽然出现在他的梦中,那时两人还未交恶,他日日惦记着,傍晚便入梦来,像那图册上绘的那样,狠狠地摁着他。

  他当时不明就里,每每做这样的梦,只觉得疼痛不止,冷汗涔涔,甚至常常被那撕裂般的感觉吓醒过来,盯着头顶摇晃的帷幔,心有余悸。

  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

  原来,这种事……竟是欢愉的?

  妈的,去死一死算了。

  少将军觉得有一股火要从四肢百骸烧起来了,羞愧不已,他还道人家不知羞耻,结果他自己……竟然如此!

  他越羞越恼,脸色便越冷,越看不出端倪,谢逢秋只见他薄唇开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荒唐!”

  谢逢秋还不知他责骂的是自己,附和般想着,是挺荒唐的。

  这两人怎么这么久都没完事儿?

  大爷的不会嗑药了吧?

  他如是想着,余光往后一瞥,见二人渐渐偃旗息鼓,唇舌交缠地搂在一起,借着余韵缠绵着,刚巧让出一小块容人通过之地,心下一喜,连忙松开贴在华胥耳畔的手,轻声道:“没事了,我们走。”

  他动作敏捷地拉着华胥憬,趁着这二人不再动弹,连忙闪了出去。华胥憬如在梦中地由他拉着,经过桌案之时,情不自禁地朝上头紧密结合的两人多看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谢逢秋耿耿于怀。

  出了这样的乌龙,自然没心情再继续查探下去了,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华灯初上的街上,华胥憬低垂着头,至今缓不过神。

  谢逢秋双手垫在脑后,懒洋洋地走着,余光瞥着他的神色,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好看吗?”

  “……啊?”华胥憬茫然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桥头灯影绰绰,河面上华灯随波逐流,流光璀璨,美不胜收,于是随口敷衍道:“好看。”

  谢逢秋:“!!!”

  好看你大爷!

  他咬着牙,从缝隙中挤出一句:“怎么?心动了?想试试?”

  华胥憬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还好,我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还好?

  那就是有一点想喽!

  谢逢秋气得龇牙咧嘴,眼冒火星,强压着怨气道:“那等到你感兴趣了,要找谁一起?”

  华胥憬看了眼河里流光熠熠的河灯,本想说他,但转念一想,这人莫名其妙给自己脸色,若再让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岂非蹬鼻子上脸,更加得寸进尺?

  于是他果断抛弃了这个回答,想了想,随口答道:“姜兮吧。”

  “!!!”

  谢逢秋蓦然停下脚步,狠狠瞪着他,怒而视之,“……我不许!”

  “你有病吧?”

  “你不随我!”

  “那换一个,跟你行吧?”

  谢逢秋更怒:“你怎么这么随便!”

  华胥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能蹙眉道:“你发什么神经,放个河灯怎么就随便了?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嘛?随便也是你随便吧!”

  “……”

  哦,河灯。

  误会了。

  谢逢秋尴尬了两秒,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放河灯就能跟姜兮吗?这还不随便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叫人误会的!”

  华胥憬:“……”

  他定定地盯了这人几秒。

  心中想着:妈的智障。

  “行了,别胡闹,”他烦躁地别过脸去,犹豫了下,斟酌着开口:“问你个问题……”

  谢逢秋放下心来,语气轻松不少,“你说。”

  “假设,我说的是假设啊……假设我某段时间经常做梦,梦到同一个人,同一些内容,那些内容……是两个人在做很亲密的事,这说明什么?我……对他,是什么想法?”

  谢逢秋先是很认真地琢磨了下,琢磨着琢磨着,渐渐觉得十分不对味,很亲密的事?怎样亲密?能让这根木头说出这样的话,那该是多难为情啊!起码也得有少儿不宜的程度了吧?!

  他登时心中警铃大作,脱口而出道:“谁?你梦到谁?”

  “……”他噎了一下,不大自在地撇过脸去,“反正不是你。”

  谢逢秋怒极:“是不是姜兮?!操!我这就去把他削了!肉片下来下酒!”

  华胥憬微愣,头疼地拉住他的手,道:“给我站住,不是他,你能不能安分点,好好说话?”

  谢逢秋气极,委屈极,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喝道:“你做春/梦还怕别人说,你下流!”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最流氓的人骂最清心寡欲的人下流?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华胥憬十分懊恼,早知道就不该跟他说这些,这神经病浑身上下哪有一处是靠谱的?

  但话茬子已经挑起来了,便好歹得收个场,于是他斟酌片刻,又安抚道:“不是,我说了是假设……”

  “屁!你这白豆腐似的脑子能想出这样的假设我头给你拧下来!”

  “……”

  他终于没了耐心,堆积的柔和散去,面无表情地道:“那你想怎样?大男人做个春/梦怎么了?你连这也要管?凭什么?”

  “就凭——”谢逢秋哽住,想了想,又没好气地道:“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关心你,怎么了?”

  “现在想起来我们是朋友了?”华胥憬冷嗤一声,看起来凉薄极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脸色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这茬?谢逢秋,朋友在你眼里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想认的时候便认,不想认的时候就划清界限,跟全世界说你讨厌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删得都没有灵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