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死对头他每天都在撩我【完结番外】>第62章 动荡:命来了

  华胥是在神农氏到达的第二天赶回来的,先一批到达此处的华胥族人已经给他传讯言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归山的事情甫一结束,他便风驰电掣地赶了回来。

  封魔疆派来的那批领头者是位年轻的副将,曾跟在华胥憬麾下,在少将军失踪之前,曾是他忠心不二的得力助手,当然,脸瘫也是与少将军一脉相承的,即使内心风起云涌,面上依旧镇定,四平八稳地行完礼。

  “少将军。”

  华胥憬朝他微微颔首,即使他心中兵荒马乱了一路,此刻也不由得被这位许久未见的故人稍稍分去心神,上下扫量一番,心中微微一叹,感慨道:“是你啊,阿烨。”

  “是我,少将军。”华胥烨八风不动地接话,若忽略他看向华胥憬景仰而克制的目光,他的态度几乎算得上冷淡。

  “不说这些了。”华胥憬长叹口气,收剑入鞘,旋即直视对方的眼眸,沉声问道:“谢逢秋呢?”

  华胥烨一愣,“……谁?”

  “谢逢秋,被抓起来的那个魔骨宿主。”

  少将军言语平淡,可薄唇紧抿,眉尖紧蹙,显然是担忧到了极致,华胥烨跟他许多年,从未见他情绪如此外露过,一时视线愣在了他脸上,半晌没答话。

  “……怎么?”

  华胥烨终于回神,垂下双眸,波澜不惊地回道:“在后山,符阵封山,重重把守,为了安全,任何人不许探视,更不许靠近。”

  华胥憬皱眉:“我也不行么?”

  华胥烨道:“打开禁制的钥匙在邀月院长那里,少将军若开口,他必定会给,但您要想清楚了,这是所有人共同商讨的结果,您若开了先例,就是坏了规矩。”

  华胥憬:“……我去找院长。”

  他的斗篷被风扬起利落的弧度,华胥烨因为他毫不犹豫的决定眸中闪过片刻疑惑,可他很快便飞快垂下眼睫,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几炷香的功夫,一行人齐齐聚集在山洞入口,院长手里捏着一片银色的小牌,他雪白的胡须长长地垂至胸口,他伸手轻轻抚着,沉沉叹息着。

  “少将军,时间不多,我等在外头候着,切记,不可多留,速去速回。”

  华胥从下属手中接过剑,颔首道:“知道,我就看看他。”

  除却院长,旁边还有几位邀月的长老,以及一些闻讯赶过来看热闹的吃瓜人,他们大多是对少将军一来什么也不说便要见人的态度感到好奇,当然也有纯粹是来搅浑水的,譬如摘星的那位红袍长老,两撇鲶鱼须似笑非笑地抖了抖,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少将军手里的剑,可是堪神?诶呀,我听说堪神是除魔的神物,千百年难得一见,沾了不知道多少代魔族的血了,我们少将军看来是魔族天生的克星啊!”

  华胥憬:“……”

  他很想回一句,谁跟你你们?!

  可堪神入手,剑身冰凉,沉重如斯,肩上的肩甲沉甸甸的,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这老头子是在号他的脉,探他的意,他明白。

  无数人的目光注视着,少将军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指尖捏得发白,最后只沉声说了一句:

  “……堪神会杀遍所有恶魔。”

  人群中,程衍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声音压的极沉,仿佛有股自胸腔中喷薄而出的怒火,话音便不由自主地带了点凶气,少将军冷着脸的模样还是很能唬人的,一时便没人注意到他偷换概念的“恶”字,就连找事的红袍长老,也不由得在他这句杀气腾腾的话下消了音,讪讪地闭上了嘴。

  华胥烨却微微皱了皱眉,递剑予他之时,不自觉地稍稍迟疑。

  ……像是怀疑这个人还是不是他的华胥憬,是不是封魔疆那位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少将军。

  华胥憬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心中急切,只冷淡地扫了红袍长老一眼,转身进去。

  洞内昏暗,开始时有一条狭长潮湿的走道,摸着岩壁走,走到底才能看见里面的别有洞天,邀月这方面一直做得很人道,无论是禁闭室还是此处关押之地,虽简陋却总是一应俱全,中间的石桌上摆着凌乱的灯烛,虽没有干粮,石凳上却有几本关于辟谷的册子,朝下覆着,显然已经被人翻阅过。

  靠左的地方有一张石床,橘黄的烛火轻轻跳动着,在石壁上投下一片怪模怪状的剪影。谢逢秋他睡得不□□稳,眉心紧皱,两手捂在胸口,腕上那串晶莹剔透的琉璃莲,紧紧地贴合在心脏的部位。

  看到他的第一眼,华胥憬的心落回了原位。

  第二眼,那颗心泡进了热水里,倏忽就软了。

  见不到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惦念,生怕他出点什么事。可真见到了,他也不敢喊醒他,只是静默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悄声走近,犹豫着弯腰,轻手轻脚地替他盖好落到腰间的被子。

  归根结底,他其实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从知道谢逢秋出事的那日,他心中的惶然便没停过,只是少将军天生冷脸,外人瞧不出来,熟知他的人才能从细微的言行中窥见蛛丝马迹,可他终究是不爱倾诉的,无人能看出他心中那道左右摇摆的天平,他所坚守的东西,和他想保护的人,以这样意料之外又猝不及防的方式撞上了,身为华胥家的少将军,使命不允许他站在谢逢秋这边,可若要他当真这样果断地放弃朋友……他暂时还做不到,他没那么冷血无情。

  “翠姨……”

  少将军从未照顾过人,许是他动作笨拙,惊动了石床上安睡的人,谢逢秋忽然呢喃了一声,一个翻身,不经意蹭到了华胥正落在他身侧的手,微微一皱眉,复又舒展开来,许是以为在做梦,唇角微勾,肆无忌惮地一把抓住,指节挤入指缝间,十指相扣。

  “华胥……”他低低地呢喃道,声线中流淌的,是浸入骨髓的思念。

  如果华胥再长两年,或许能听出端倪,可现在的他绝对不行,四面楚歌的境地令他无暇他想,他丝毫没意识到这样的梦呓已经超脱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他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想着:这傻子……

  谢逢秋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翻动,只是固执地抓住华胥的手贴在胸口,他倒也不挣扎,只是顺势将剑靠立在一旁,侧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人一辈子,总会遇到无数次左右摇摆,两难抉择,幸运的人,可以轻易地权衡利弊,舍弃掉轻的那个,留下重的那个,可当抉择不再是抉择,而是左手和右手,或者心尖上的两块肉,剜掉哪一块都是鲜血淋漓的疼,舍掉哪一只都是终身的遗憾……那或许很多人都会变得优柔寡断。

  当然,聪明的人,会在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中选择高空的独木桥,即便走得摇摇欲坠,却明白这是唯一能保全两方的办法,华胥自认不算聪明,他除了一身筋骨有用武之地,根本看不穿那些复杂的算计,眼花缭乱的筹谋,说白了,姜兮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武夫。

  多笨啊,连揣度人心都不会,战场上的三十六计,仿佛都是纸上谈兵,他是封魔疆的天之骄子,也是邀月书院里无所适从的笨蛋。

  华胥憬有时会想,他的父亲,华胥家的那位家主好像脑子也就那样,所以大概他这辈子都变不成个聪明人了。

  可从不归山奔波回来的那几日,他从脑海中划拉出无数条应对措施,又接二连三地否决掉,惶然无措之际,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选择了当个聪明人。

  独木桥的底下,是万丈深渊,可他已经站了上去,少将军十九岁以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认命,他生活得顺风顺水,万人瞩目,谢逢秋出事的那晚,他知道,命来了,坎坷席卷着或许能压倒他的巨石冲过来了,但他还是稳稳地站了上去,想跟天道争上一回。

  护住想要护的人,才能护住盛世人间,这是谢逢秋醉酒那次,他从他眼里看到的。

  这是他的人间,他要拼尽全力给他破开一条生路。

  “……睡吧。”

  或许是一瞬,又或许过了很久,华胥憬伸出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撩开他额前汗湿的鬓发。

  “明天是个很好的天气,早点醒来。”

  ……

  少将军那石破天惊的一句,把外头不少人都唬住了。

  关键他还是提着剑进去的,令不少人惴惴不安,琢磨着少将军万一要是大义灭亲、自证清白什么的,要找什么样的理由冲进去才算合理……

  所幸,这位出来的时候,心平气和,冷静自持,剑鞘平稳地挂在剑上,看起来不像动手了的样子。

  廉丹暗戳戳地松了口气。

  华胥憬冷淡地跟院长告了辞,转身走得飞快,可一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阿烨,我需要你帮我办件事。”

  他的神色是难得的肃穆,华胥烨立即正色道:“少将军言重了。”

  华胥憬抿了抿唇,“你亲自去一趟陵中天池山,把汝嫣家的家主请过来,速度一定要快,如果她不愿意,你就把人直接扛过来,总之不管如何,一定要在事情拍板定论之前,把她带到邀月山。”

  “……”饶是华胥烨万年忠诚,对他家少将军还有点莫名的崇拜,这个行为还是令他觉得疯狂,他沉默了好片刻,问道:“少将军,那是汝嫣的家主。”不是小猫小狗。

  “我知道。”

  “扛过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她会来的,你告诉她,她惦记了十多年的东西,就在这里,我能帮她。”

  华胥烨漆黑的眼珠子默不作声地盯了他片刻,终于躬身道:“是。”

  华胥憬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抬指将枝头的一片残叶捻了下来。

  论算计,论筹谋,没人能比过汝嫣家的族人,只可惜慧极必伤,汝嫣氏普遍寿命偏短,所以继任也早,汝嫣舒只比他大四岁,可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对方便已经是汝嫣家的家主了,华胥跟她的交情从很久以前便开始了,外人看来不咸不淡,当然他们彼此看来也并不是很热切,仿佛是点头之交,可华胥憬却对她深信不疑,汝嫣舒也并不避讳让他得知自己研究魔骨之事。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信任。

  但不避讳归不避讳,汝嫣舒可从来没跟他解释过她研究这魔骨有什么用,然则近百年来,汝嫣氏的寿数问题已经成了横亘在他们族人心上的一道心结,她苦心孤诣,华胥憬猜测,十有□□就是想解开这道死结。

  华胥烨走了没过片刻,便又折返回来。

  他手里拿着一卷普通的传讯卷轴,不待少将军开口询问,便径直道:“少将军,家主传讯来了,他令你立刻回封魔疆!”

  华胥憬神情一滞,还未说什么,又见他眉目一低,冷静地道:“封魔疆的地裂已经刻不容缓,少将军,你的任务是将五彩石带回去,您别忘了,您依旧是华胥家的少将军。”

  华胥烨的话语尊敬中又暗含着提醒,华胥憬抓着剑的手蓦地一紧,半晌没开口。

  看,两难抉择又出现了。

  他一点都不聪明,他从来没办法掌控局势,他最大程度上能做的,也就是与别人联手,如果这次没能保住谢逢秋……

  如果没能保下谢逢秋。

  华胥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近乎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情绪散漫开来,未上战场,士气已散。

  ……如果没能保下谢逢秋,堪神他不想继任了。

  反正除了他,还有很多人可以当剑的主人。

  他闭了下眼,自暴自弃地道:“汝嫣舒多久才能到……”

  “属下携人快马加鞭,五日……最多六日。”

  “我只给你五日。”

  “……是。”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邀月山的日光从枝叶间淡淡地洒落下来,雨后新雾蒙蒙,给少将军镀上一层缥缈的仙辉,某一时刻,他低垂着眼,睫羽湿漉漉的,忽的颤了颤,眼中隐隐有水光积蓄,仿佛悲伤得在流泪。

  可再一看,他侧脸冷凝,依旧是那个坚不可摧的少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崽好难!他不是,他没有,他想留下来的!可是封魔疆在等着他呀……

  虽然但是,他还是给谢逢秋铺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