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心里有事情, 第二天早上,谢竹声很早就醒了。

  最开始也没太清醒,迷蒙的睡意中就感觉左手中指上隐隐约约有一点凉, 还有些痒, 他无意识地挠了挠, 却碰到一个什么东西,细细长长的, 带着很舒服的温度。

  他就把那个东西下意识地攥在手里了。

  空气微凉, 被子里暖融融的,他闭着眼睛, 脑子里还是一片迷迷糊糊, 就听见耳边很近的地方有人在笑。

  “哼唧什么?”

  “??”懵了两秒,他“唰”的一下就睁开眼睛。

  入目就是男人的一张俊脸,在熹微的晨光中好看得不像话, 把手在脑袋一侧支着, 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谢竹声瞬间就清醒了, 往后蹭了蹭, 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抓着男人的一根手指,像小孩子手里总要抓个东西才能睡觉一样……他赶紧松开, 拽起被子遮住下巴, 小声说:“陆哥早……”

  “早。”陆深一双点墨似的眼睛很沉静地望着他, 说, “不来个早安吻么?”

  谢竹声耳朵微微一红, 把脸又往被子里头缩了下,遮住了嘴巴:“……没刷牙。”

  “我刷了。”陆深大手伸出来把他的被子往下扯了扯, 露出他嘴唇, 就俯身凑过来, 往他嘴角上亲了一下。

  “唔。”谢竹声把他脸推开,捂住自己嘴巴,小声嗫嚅,“可是我没有刷牙……”

  “没事。”陆深捏着他指尖把他手挪开,又亲下来,“你是香的。”

  “…………”

  啊啊,这男人的情话怎么总这么叫人脸红!

  陆深亲起来就没完,谢竹声揪他的头发:“陆,陆深,我要窒息了……”

  “因为你不会接吻。”陆深舔了下嘴唇,目光灼灼,“得多练。”

  多跟谁练?怎么练?答案一目了然。

  谢竹声抿了下湿润的嘴唇,推他的肩膀:“我不跟你说话……你起来,我要去洗漱了。”

  陆深顺着他力道侧开半边身子,看着他下床,叫他:“声声。”

  谢竹声回头:“干嘛?”

  陆深靠坐在床头,睡袍襟口半敞,被子凌乱地搭在他小腹,看起来很有一种很风流的欲色。

  就好像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似的……

  谢竹声老脸一黄,就听床上的男人声音低沉,说:“今天你穿那件红色的衬衫。”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他有些莫名的看了陆深一眼,陆深抬眸望着他,脸庞俊美刚毅,眼中却是一片溺死人的温柔:“行不行?”

  谢竹声:“………………”

  这还有什么不行?这必须行!

  他挠了挠脸颊,趁热气儿还没冒上来就转身往卫生间溜,留下一句:“知道了!”

  陆深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笑起来。

  等谢竹声换好衣服出门,他就明白为什么陆深叫他要穿红色衣服了……

  因为陆深自己也穿了件红色的衬衫!

  他僵在楼梯上,扶着扶手不知道是该上去把衣服换掉还是硬着头皮就这么下去,就听楼下客厅里季姚华很是诧异地问:“哥你这……什么时候还买了这么一件衣服?你不是从来不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么!”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磁,好像漫不经心:“上次在古城,谢竹声给我挑的。”

  季姚华:“…………”

  谢竹声:“…………”

  谢竹声二话不说掉头转身,就要往回溜。

  行什么行,很不行!他现在就把这衣裳换了去!

  可楼下的男人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微微侧过半张脸,叫他:“声声,下来。”

  谢竹声动作一僵。

  季姚华一时之间显然没想到他哥这个“声声”叫的是谁,反应了两秒,脸色一下难看起来,紧跟着顺着他哥的视线抬头看,看见他身上的衣裳,脸上的神色瞬间就更难看了。

  陆深却淡定如斯,手插在兜里,仰头看向楼梯上的小青年,声音里头还含着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你是自己下来,还是让我上去抱你下来?”

  谢竹声:“…………”

  他抓了下楼梯扶手,忍着脸红,若无其事地走下来。

  弹幕一愣,随即一片沸腾:“啊啊啊啊啊这是啥这是啥?这是他喵的情侣装!!”

  “卧槽卧槽,这绝对是官宣吧!”

  “天哪天哪,难道你们不觉得比起情侣装,他们俩这更像是婚服么!”

  “啊啊啊啊我直接脑补红色喜服!!!”

  “天啊陆总穿红衣也太好看了叭!肤白胜雪,湛若神明!”

  “小谢也很好看!精致的不要不要的……话说小谢今天的气色是不是好好?”

  “还真是!唇红齿白的,还面若桃花!”

  “淦啊,我为什么会想到新娘子的新婚第二天……”

  “本农学院研究生仔细一瞧,嗯,这朵娇花被灌溉得甚好啊……”

  “……我不想秒懂。”

  “默默+1。”

  “笑死,你们看见季大少的表情了么?孩子一整个傻住!”

  “恭喜季大少,距离心上人变亲嫂子又近一步!”

  “前面姐妹有点儿损啊……”

  “唉,摸摸可怜的季大少~~顺便悄悄问一句,啥时候改口叫嫂子呢?”

  “噗哈哈哈哈对不起忍不住笑了,功德怒减一万一!”

  “噗,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客厅里没其他人,谢竹声就往厨房钻,谁知道厨房竟然也静悄悄的没有人,他愣了愣,扶着门框转过身:“大家——”

  “看日出去了。”陆深向他伸出手,“出去看看么?”

  谢竹声挠挠脸颊,无视掉他的手,转身就目不斜视往外走。

  走两步就有石像挡路,他抿了抿唇,问季姚华:“一起出去么?”

  季姚华目光还在他和陆深颜色相去不远的红衬衫上游离,脸上一片恍惚:“……去。”

  身后脚步声响,男人不紧不慢地跟上来,走在他右侧后面一点的位置。

  没有并肩,却比并肩而行的存在感高出数倍不止。

  谢竹声红着耳朵,努力忽视身侧若有似无地木质香,迈大了步子往前走。

  实不相瞒……每次陆深跟在他后边儿的时候,他都忍不住错觉,下一秒男人会不会伸出手来逮住他……

  这男人的气势也太强了。

  满脑袋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可当一脚迈出别墅大门,谢竹声却一下呆住了。

  ——真的,太美了。

  他一直以为海上的日出一定圆硕巨大,可其实并不大能看清太阳的轮廓,因为云太多,层层叠叠地堆积在海天交接的尽头,朝圣一般,缓缓托起一团耀目的金红。

  初升的太阳宛如一团跳跃的火焰,金红的火光烧红了大块大块的云朵,仿佛鸿蒙初开的第一道光明,亦或是黑暗的大地上噼里啪啦燃烧起的第一缕火种……给人以无比壮阔而浓烈的视觉冲击。

  谢竹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下意识看了眼身边,却正正碰上陆深垂落的凝视。

  ——就好像他一直都在凝望着他,只为了在他回头时,第一时间告诉他自己的陪伴。

  谢竹声仰头,怔怔望着他,与他对视好半晌,忽然就笑了下。

  朝阳烧红了天空,似乎也点燃了他的情绪,他感觉自己的胸腔正在被一种说不出的满涨所充斥,有一种不知名的冲动正在身体里左冲右撞。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与陆深对视的瞬间,一颗心就变得很软很软,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为他献祭自己的一切。

  ……大约在这样的日出里,生命也被朝阳的光芒点燃了,叫人在一瞬间获得了某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以及厚积薄发的感动。

  陆深走下一级台阶,向他伸出手:“走吧,去海边看看。”

  谢竹声看着那只又一次对自己摊开的手掌,这一回,没有视而不见,也没有越过手掌只握住他的手腕。

  而是鬼使神差的,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放到了陆深的掌心。

  陆深轻轻握住他,站在下一级台阶上看他,睫毛被朝阳点缀,深黑的瞳孔中涌动着大海一样的温柔。

  谢竹声睫毛轻颤,微微垂下来,走下台阶。

  陆深就握着他的手,与他一起往海边去。

  季姚华沉默地看着那一双背影携手走远,他没有跟上去,一个人停留在了原地。

  其他几位嘉宾都已经在海边了,大约听见了脚步声,就纷纷回过头来。

  谢竹声脸一红,后知后觉地寻回理智,赶紧就把自己的手从陆深的手掌中抽出来了。

  但好像没什么用,因为他俩的衣裳太招摇了……谢竹声穿红衣本就更显精致贵气,何况还有陆深,分明是从不张扬的低调沉稳,却也换上了这样惹眼艳丽的颜色。

  想不注意到都难。

  所有人看着他俩,都不由一愣。

  谢竹声摸摸鼻尖,试图拽开大家的注意力:“大家今天早上都起好早啊……”

  向来最不会冷场的几个人却都沉默下来,倒是温时妍对他笑笑:“导演说有安排呢……”

  谢竹声微微一愣:“什么安排?”

  “导演刚刚来说的,说要把表白环节提前呢。”

  谢竹声:“??”这么草率的吗?说提前就提前?!

  旁边的谷元姬终于开口搭腔,只是神色有些恹恹的:“现在天热得早,等吃完饭太阳就很晒了,不如现在还好一点。”

  谢竹声也反应过来了。

  确实,按眼下的天气,等吃完早饭,太阳就能把人晒出汗了,何况还是在沙滩上,又添一个刺眼。

  不如此刻,有风不热,还有漫天红霞无边美景,避免嘉宾们汗流浃背失了形象,最重要的是足够浪漫啊!

  他眯起眼睛望向天边,云霞被烧得火红泛金,低低地压在海面上,把粼粼的海浪都映衬出金鱼鳞片似的浓墨重彩。

  难怪各大恋综都喜欢把录制地点设在海边,大概这世上,再没有哪一种景观,能比大海还壮丽而浪漫了吧。

  无边的海水不断涌动,昼夜不息地拍击礁石,简直像极了年轻恋人们蠢蠢欲动的浓烈情思。

  他怀着一种说不出的怅惘与感慨,望着眼前胜景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在某个瞬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表白要提前???

  啊这。

  他立刻就看了眼陆深。

  陆深垂眸看他:“怎么?”

  谢竹声默默转回脑袋:“……没怎么……”

  陆深眼中闪过笑意,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

  导演很快就气喘吁吁地奔来沙滩上了,助理跟着他,手里抱着一只莫名眼熟的木匣子。

  陆深一眼瞥见,似是想起什么来,眉眼间就掠过几分淡淡的挹郁。

  谢竹声看了他一眼,默默憋笑。

  陆深抿了下唇,低声道:“小没良心,笑话我?”

  谢竹声咳了一声,凑到陆深耳边,悄悄问:“话说,那次你和知意哥约会……”

  陆深瞥他一眼,谢竹声一愣,赶紧改口:“你跟知意哥……去哪儿玩了啊?”

  第一期的时候,导演异常信奉“天赐良缘”,每次都简单粗暴地叫他们抽签,有一回,陆深直接中了个大奖,和沈医生去约会了……

  老实说,他还一直都挺好奇他俩那次是去哪儿了,只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陆深声音淡淡的,似乎那是并不美好的回忆:“忘了。”

  谢竹声:“…………”

  这、这么不走心的嘛!

  但看着陆深提起那次“约会”时这么冷淡的样子……他心里竟然还有点点高兴。

  而且那天陆深还很快就来滑冰场了……啊。

  啊啊。

  他突然愣住,引得陆深又看他一眼:“怎么了?”

  谢竹声摇摇头,默默垂下了脑袋。

  当时还觉得是偶遇,可现在仔细回想……或许可能,不是巧合是人为?

  脑袋又被rua了一把,谢竹声呆呆地抬起头:“你干嘛?”

  陆深垂眸看他:“小笨蛋。”现在才发现。

  谢竹声还很莫名其妙:“我没惹你啊,干嘛突然就说我?”

  陆深道歉得很敷衍:“嗯,我的错。”

  他俩莫名其妙的拌嘴终结在导演的喇叭声里。李大导演举着他的大喇叭叫人:“大家都过来吧,咱们要开始咱们节目录制最最重要的最后环节了!”

  可惜除了那么几个人,其他人都对这个“最最重要”的环节毫无期待,甚至很想它永远都不要到来。

  导演很卖力地炒气氛:“看——朝阳这么壮丽!听——海浪如此温柔!在这个热烈的夏天,我们相遇!我们相恋!我们为彼此拼力奔赴!”

  “一个月的时间,多么短暂又多么珍贵!多么激动人心又多么难以忘怀!”

  “现在,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现在,就让我们进入最后真诚的告白!神圣的告白!就让TA听见你的心跳,让彼此的心脏——一起跳动吧!”

  弹幕替他抠脚:“听秃顶大叔用那种商场广告的激动语气表达浪漫爱情是什么感觉?是即将拥有十套海景房的感觉!”

  “噗哈哈哈哈笑死,嘉宾们的捧场态度是可以,但都看出来明显不走心啊!”

  “哎,老实说,恋综精彩的还是过程,真到了告白的时候,反倒没那么期待了。”

  “是啊,我反倒还不希望有这么一个环节了……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与自己擦肩而过,揣着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情走到另一个人身边去……唉。”

  “呜呜呜呜是刀子的滋味儿!”

  “真的都有点不忍心看了,每一个人我都不讨厌,谁难过我都要跟着难过,真的是……”

  “是啊!昨天都虐了一波了……沈医生美人落泪,季大少默默捡光了一整片沙滩的漂亮贝壳……不想今天还虐了啊啊啊!”

  “唉,提起这个又难过了,昨天看见季姚华光着膀子蹲在那里洗贝壳的时候就忍不住哭了,他是多意气风发的风流阔少啊!在爱情里也输的这样一败涂地。”

  “别刀了别刀了,孩子要被刀傻了qwq……”

  “算了,情场嘛,有赢就有输,多正常,我还是一心一意嗑我的CP吧!只要竹林深深足够甜,刀子就追不上我!”

  “话说,我一直有个疑问哈,就是咱们这个CP名……为啥小竹子还在前头呢?(拧手指)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明明他俩的攻受那么清晰!”

  “笑死,你这不是挺明白的么?”

  “??请赐教!”

  “噗哈哈哈哈反正我只见过实在分不出攻受的CP才会争先后!”

  “!谢谢姐妹,突然就狠狠悟了!”

  “笑死了,小谢真的是哪怕被安排在陆总前头也不会被人怀疑是弱1哈哈哈哈!”

  “靠,突然又被萌到了是怎么回事!可怜兮兮的小谢啊哈哈哈哈!”

  “没办法,谁让陆总就生了这么一副总攻气场呢?(摊手)”

  弹幕热热闹闹,导演已经开始让所有人抓阄了。

  谷元姬强打精神,像往常一样嬉笑调侃:“导演,这回这阄又是什么名堂?”

  “划分出骑士和公主的名堂。”导演也笑,知道大家兴致不高,还开了个玩笑,才认真讲解,“出于嘉宾们实际情感状况的考虑,我们决定,咱还是抓阄,以此划分告白者和等候者!”

  “告白者,也就是抓到骑士勋章的嘉宾,就会依照勋章上的数字由大到小依次出发,向自己的心上人告白!”

  “我们给大家准备了四枚骑士勋章,三枚公主桂冠,现在,就请大家开始抽签吧!”

  谢竹声抿了下唇,看向助理手中的小木匣。

  骑士、公主……节目组惯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也不知道陆深会抽到什么,他自己又会抽到什么。

  万一他俩都抽到骑士或者都抽到公主呢?那岂不就是玩儿脱了。

  但要是简单粗暴地按性别划分,好像也是笔糊涂账……算了,李大导演心思那么活泛,满肚子的花样诡计,应该不至于弄出那样低级的错误吧。

  “一个一个来——”导演招呼大家上前,陆深第一个抽,其他人紧随其后,没到半分钟就抽完了。然后才让他们打开手中折叠起来的木牌揭晓答案。

  木牌做得很精致,谢竹声却没什么心思欣赏,快速打开一看,浅色木牌上,露出一顶宝石王冠的花纹。

  ——是“公主”。

  谢竹声:“…………”

  行叭,公主就公主。

  他攥着自己的木牌,又去瞧陆深手里,想问,又觉得会不会显得他太紧张……他就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陆深却直接来问他的:“你是什么?”

  “……”谢竹声羞耻地小声:“是,公主。”

  陆深一下就笑起来:“唔,公主殿下。”

  谢竹声:“…………”

  他推了下男人的胳膊,气哼哼地:“你走开,不想跟你说话!”

  陆深岿然不动,含笑看他:“不想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公主殿下?”

  浅淡的粉色蔓延上青年的脖子和耳垂,谢竹声羞恼地瞪他:“你再乱说!”

  “不说了。”陆深掩唇轻咳,给他看手里的牌子,“是骑士。”

  他们两个头碰头说悄悄话,看得另一些人暗淡了眼眸。

  沈知意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木牌……骑士。

  他抿了下唇,无声地冷笑。

  他不信真的会这么巧,那只能是,节目组搞了小动作。

  为了节目的戏剧性,可真是煞费苦心呢。

  导演开始验收,最后公布结果——陆深、沈知意、季姚华、温时妍四人是“骑士”,而闻钥、谢竹声和季姚华就是“公主”了。

  闻钥瞧着温时妍,似是颇感有趣地挑了下眉,季姚华直接黑了脸,紧紧攥着自己的木牌站在谢竹声身边。

  导演安排三位“公主”在海边依次站好,一回头,却发现“骑士”里头少了个人。

  “小温呢?哪儿去啦!”

  “我我我在这里!”别墅的方向飘过来一团轻盈的白云,温时妍拎着裙子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定,“我,我去拿了个东西……”

  隔开一段距离站着的闻钥抬眸向这边看来,温时妍与她遥遥对视一瞬,就红着脸低下了头,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海上那轮红日升得更高,天边的云彩颜色已经变换到最饱满的时候,艳丽得如同凤凰尾翊最夺目的金红色羽毛,飘荡出一整个天穹的华美,默默无声地旁观着沙滩上的这一场告白。

  温时妍一向温吞安静,存在感不强,算不得引人瞩目,这一回却打了头阵,红着脸低着头谁也不看,就抱着怀里的东西小步快走,丝毫不犹豫地来到闻钥面前。

  闻钥穿一身淡紫色休闲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子从西装里头翻出来,解开了两颗扣子,露着莹□□致的锁骨。她原本是抱起胳膊站着,眼看女孩子跑到自己面前来,不觉就放下手臂。

  两只手垂下去,顿了顿,她把一只手插在兜里,挺拔的腰身愈发挺拔起来。

  温时妍走得很快,到了闻钥近前却一下刹住了步子,看了闻钥一眼,目光又变得飘忽,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还是闻钥先开了口:“怀里抱的是什么?”

  “啊,是,是……”温时妍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的东西捧起来,灿烈的朝阳落在上面,众人这才看清,那原来是一只不小的玻璃瓶,瓶身晶莹剔透,里头装满了五彩缤纷的千纸鹤。

  “我、我、折了一点千纸鹤……”她把玻璃瓶给闻钥递过去,小声说,“送给你。”

  闻钥却没接。

  她看了眼玻璃瓶,目光又落回到女孩儿的眼睛上:“千纸鹤上写了东西?”

  温时妍害羞嗫嚅:“是、是写了……”

  这种方式好像有点儿太学生气了……但,但她实在太不好意思……

  闻钥却笑了一下:“只写了,不打算说?”

  成熟女人的声音卷在晨风中,有一点沙沙的,是偏中性的独特性感。温时妍抱着玻璃瓶,傻傻地:“啊?”

  闻钥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温时妍艰难地消化了一下她的话,清丽的脸蛋瞬时间就变得绯红起来,像天边的朝霞落来她身上。

  白色百褶裙的裙摆被风摇动,女孩子长长的头发像飘晕的水墨,被风卷走一缕浅淡的茉莉花香,飘去对面女人的鼻尖。

  闻钥不急不躁,很耐心地等待着。

  “我、我……”温时妍磕磕绊绊,声音细得像小猫,“今天不是……告白日嘛,我就,就……”

  闻钥专注地看着她,风卷起衬衫尖长的衣领,碰到了她的下颌,有一点痒。

  然后终于听见温时妍说:“就,就是……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儿很轻,仿佛刚出口就要散在风里,闻钥无声地吞咽一下,看见对面而立的女孩儿满面羞红,明明已经害羞得恨不得立刻就逃走,却还是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扑扇一下,向她投来坚定的目光:“闻姐姐,我,我喜欢你!”

  “不是好姐妹的喜欢……不是朋友一样的仰慕……我就是,喜欢你……”女孩子咬了下嘴唇,浓烈的爱慕大胆而热烈。

  “我想,我想以后你还能给我梳头发……尽管真的很丑。我,我也还想永远永远都给你装着棒棒糖,把我每一次比赛最好的座位都留给你……”

  “虽然,虽然我现在也没有钱,也没有太大的名气,好像有点配不上你……但我一定一定会努力的!闻姐姐,你,你觉得……”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女人的表情,紧张得手心出了汗:“可、可以吗?”

  闻钥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终于在女孩子忍不住忐忑起来的表情中,缓缓笑起来,向她张开了手臂,低声唤:“妍妍,过来。”

  温时妍望着她,咬了下唇,一下跑过去,跳起来扑到她怀里。

  闻钥稳稳抱住她,银白的金属表带勾勒出劲瘦的腕部线条。她仰头与女孩儿对视,轻轻挑高了嘴角,说:“我觉得——很可以。”

  温时妍抓着玻璃瓶,一手紧紧搂住闻钥的脖子,抿了下嘴唇,轻轻说:“你,你答应我的话,以后可就再抽不了烟了……”

  “那就不抽了。”闻钥仰视着她,声音也低,“除非你要离开我。”

  温时妍一下瞪大了眼睛:“不会的!”

  “最好是。”闻钥低低地笑起来,把她轻轻放到地上。

  温时妍看看手里的玻璃瓶:“那,那这个……你还要吗?”

  “当然要。”闻钥搂着她的腰,轻轻在她眼角落下一个吻,“等回去,你一个一个念给我听。”

  温时妍嘴唇难以置信地张开:“还,还要我念……?”

  闻钥挑了下眉:“我念也可以。”

  温时妍:“…………”

  想想这满满一瓶千纸鹤上都写了什么话……她就忍不住一阵窒息。

  现在把这东西丢海里当漂流瓶还来不来得及??

  谢竹声就站在闻钥不远处,全程围观,看得满脸姨母笑,还觉得意犹未尽。

  结果一偏头,就撞上了谷元姬的目光。

  “………………”

  他一下就不笑了,很是局促地抿了下嘴唇,叫了声:“谷姐姐……”

  谷元姬停在他面前,勾着笑睨他:“看见我就不笑了,我会吃人?”

  谢竹声讪讪的:“没有没有……”

  谷元姬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叹了口气:“行了,知道没人想看我,就不抢镜头了。”

  她开了个玩笑,纤长的手指很熟练地挑了下谢竹声的下巴:“小谢,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是不是?”

  谢竹声点头:“当然是!”

  谷元姬勾唇一笑,艳丽的眉眼舒展开来,在灿红的朝阳里美得惊心动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rua了下他的脑袋,语气中很有几分豪爽劲儿:“以后,你就当姐姐我是你娘家人,被男人欺负了,就来找我,我给你骂他去。”

  谢竹声红了脸:“……好哦。”

  谷元姬又看了他一会儿,就退开一步,站到他旁边去了。

  紧跟着就是沈知意。

  谢竹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脸上的表情就微微收敛,拘谨地叫:“知意哥。”

  沈知意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还是你今天第一次和我说话。”

  谢竹声抿了下唇,说:“给你的画,我昨天晚上画完了,一会儿就传给你。”

  沈知意没有说话,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很慢很慢地开口:“第一次见面时我跟你讨的画,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你才画好。”

  他眼镜背后一双形状精美的凤眼专注地望着他,却毫无生气:“竹声,我曾今真的很希望,有那么一天,能把你的画挂满我们的卧室。”

  谢竹声咬了下嘴唇:“对不起……”

  沈知意很凄凉地笑了下,微微俯身,在他耳边道:“竹声,你把画给我,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他是很极端的人,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想方设法要得到,求而不得的东西,使尽手段也要毁掉。

  偏偏这样一个人,叫他爱不得,很不成,活生生变成他心底一根剧毒的刺,不碰都要痛彻心扉。

  那就不要再见了吧。

  他注定是不能虚伪地与他做朋友的。

  谢竹声微微怔住。

  他仰头望着面容憔悴的沈知意,沉默了半晌,说:

  “好。”

  不再见面,或许对谁都好。

  沈知意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就低低地笑起来,笑得肩膀耸动,笑得眼尾洇红。他抬起一只手掩着唇咳嗽,断断续续地笑:“竹声啊,我真的是,小瞧你了啊。”

  最狠心的人,却原来就是这个看上去最软和乖巧的青年啊。

  谢竹声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沈知意好容易止住咳嗽,抬起手,轻轻摸了下他的眼尾,笑着叹气,声音很温柔:“你这个狠心的人,你为什么反倒红了眼睛?”

  谢竹声仰脸望着他,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我说过的,永远不必和我说对不起。”沈知意的指尖细瘦,冰凉,像一块坚硬的玉,捧着他的脸,“你忘了吗?”

  谢竹声垂下了睫毛。

  沈知意轻轻叹息,最后一次拍了拍他的脑袋,就缓缓退开一步,说:“我不愿意在这里看着你和别人恩爱圆满,竹声,就让知意哥先走一步,好不好?”

  谢竹声眼睫湿润,沉默着点了点头。

  沈知意笑笑,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很利落地转了身,一步一步,背对着他,迟缓但坚定地,渐行渐远。

  所有人都静默地看着,没有人阻拦。

  太阳短暂地躲入云层,风大了些,吹乱了谢竹声的头发,遮住他潮湿的眼睛。

  陆深盯着沈知意的背影目送他走远,目光落回不远处的青年湿红的眼睛上,就抿了下唇,手指在兜里摸了摸某个坚硬的东西。

  随即缓缓呼出一口气,抬腿举步,向青年大步走过去。

  有人走,有人往,谢竹声茫然地抬眼,就跌进男人深沉的墨瞳。

  陆深抬手,把他的头发捋顺,重新露出眼睛来,抿了抿唇,低声道:“别难过。”

  “……没有难过。”谢竹声垂下头,揉了揉眼睛,“不过被风迷了眼而已。”

  他看着陆深,陆深看着他。

  表白的情话已经说了很多回,每一天嗓子眼都好像憋着很多很多肉麻腻歪的话语,可此刻到了正儿八经要告白的时候,两个人反倒都沉默起来,不知道从哪一句张口。

  陆深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有说话,却把一只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抽出来,手指绷起,像是捏着什么东西。

  谢竹声深呼吸几下,尽量剥离了心中那股萦绕不去的伤感,视线落向他的手:“你拿的是什么啊?”

  陆深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就松开手指,露出掌心中一只通体深黑的小盒子。

  谢竹声愣愣地看着小盒子,缓缓瞪大了眼睛。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陆深还是没有说话,就垂着眼睛打开盒子,果然露出一对银白的戒指。

  啊啊。

  谢竹声呆呆地看着陆深把戒指取出来,先取出一只,好像感觉不太对,又给放回去,取出另外一只来。

  然后他两根指头捏着那枚戒指,另只手就把盒子关上,重新装回兜里,才重新抬眼看向他。

  谢竹声整个人都僵硬了,磕磕巴巴:“你、你……”

  这,这是要求婚吗?!会不会进展太快了啊啊啊!!要是陆深下一秒就单膝跪地,那他该怎么办?当众拒绝的话会不会太过分??

  可要是答应……啊啊,这进度真的不会太快吗!

  却听男人说:“不是要求婚。”

  谢竹声:“……啊?”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手里捏着那枚戒指,微微低下头:“是……”

  他罕见的卡壳,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才重新开口:“是情侣对戒。”

  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很顺畅。陆深看着小青年,低声道:“我看情侣谈恋爱,好像都要戴戒指……这是一种,仪式感。”

  他还特意去查了每根手指戴戒指分别都代表着什么意思,还问了助理……然后就去买了这个对戒,往右手中指上戴的。

  表示热恋中。

  饰品店的店长问他另一只戒指应该是什么尺寸,他伸出自己的手,说:“比我的手指小一圈,直径大约要差三毫米。”

  店长的脸色有点微妙,大概没想到董事长亲自来买情侣对戒,竟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尺寸。

  他藏着戒指,担心不合适,早上的时候趁着人没醒,还偷偷在小青年的中指上试了一下。

  幸好,大小刚刚好。

  所以现在就拿出来了。

  他捏着戒指,默默地望着青年,问:“你要,戴上么?”

  他牵住他的指尖把他的手拉起来,给他解释:“戴在中指上的,意思是……热恋中。”

  热、热恋中……谢竹声愣愣地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戒指,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你不想戴么?”陆深抿了下唇,“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仪式感。”

  他垂下眼睫,一副好像很失望又失落的样子。谢竹声心尖一跳,赶紧抓住他手腕:“我,我喜欢的!”

  救命,他怎么会不喜欢?他可太喜欢了,要喜欢死了!!

  陆深一下抬起眸子,喉结微动:“真的?”

  “比真金还真!!”谢竹声使劲儿点头,点完了才恍然觉得,这对话模式……似乎有点眼熟?

  昨天陆深哄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来的?

  然而没等他多想,他的手就被陆深牵起来,轻轻捏着他的中指,慢慢地,慢慢地,把戒指推到他的指根。

  他从未戴过戒指,手上乍然多了这么个玩意,指根那块的小片皮肤顿时变得酥酥痒痒,谢竹声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不大习惯地蜷了下指尖。

  但心里是很高兴的,特别的高兴。

  不只是因为这一圈儿戒指,更因为……他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的,有些笨拙的用心与深情。

  他抬眼看陆深,而陆深正垂着眼睛久久地凝视他的手指,半晌,他竟然垂下头来,亲吻了下他的戒指。

  哎呀……

  谢竹声一呆,连手背都红透了!

  他嗫嚅:“这么多人……你,你……”

  “我高兴。”陆深抬眸看他,眼底闪耀着明显的笑意,顿了顿,他又把小盒子掏出来,递到他手中,“声声,你也给我戴上。”

  谢竹声:“……哦。”

  他垂下睫毛打开盒子,取出剩下的那一枚戒指,也学着陆深的样子牵过他的手,给他小心地把戒指戴上去。

  陆深反手握住他的手,看着两人手上一模一样的对戒,不由一下笑起来。

  他看向青年,叫:“声声。”

  谢竹声抿了下唇。

  “声声,声声。”他又叫,忽然伸手,一下揽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上压过来抱紧,然后在漫天的灿烂云霞中吻他。

  太阳忽然就从云层中跳出来,灿亮的光芒穿过一朵朵累积的云絮,穿过万丈高空里数不清的水雾和尘埃,清清亮亮地洒落到他们身上,照亮了彼此藏在眼中的爱意。

  也让这一瞬的画面,变成了让无数观众激动尖叫的恋综名场面。

  素人恋综《听我的心跳》第三季,就此完结。

  ·

  导演原本还想请大家一起吃个饭,然而沈知意提前离开,谷元姬与季姚华都兴致不高,剩下两对小情侣更不用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是两人的独处时光,对聚餐应酬是半点心思都没有。

  金主爸爸陆总裁今天心情出奇的愉悦,牵着小爱人大手一挥,直接给全节目组每人都包了个大红包,能让苦逼打工人热泪盈眶恨不得当场认爹的那种大。

  李导演喜气洋洋,好听话不要钱一样给两人说了一箩筐,谢竹声红着脸蛋抬不起头,陆深倒是很好耐心,十分认真地从头听到尾,没有落下来一句。

  闻钥揽着温时妍过来告别,和陆深稍稍聊了几句。谢竹声被温时妍偷偷拉走,躲在角落说悄悄话。

  温时妍神色忧愁,在原地直转圈儿:“怎么办啊小谢,闻姐姐要我跟她回家撸她养的小宠物!”

  “宠物?”谢竹声眼睛一亮,“是狗还是猫?”

  温时妍一脸郁卒:“……是蛇。”

  谢竹声:“…………………”

  谢竹声一脸惊悚:“蛇?闻姐姐养蛇??”

  “是啊。”温时妍捂住胸口,整个人就很慌,“她说是叫翠青蛇,说它很乖很漂亮还不咬人,她还想让我试试小蛇给我当手链,说夏天正好清凉解暑很舒服!”

  谢竹声:“………………”

  听着就好惊悚qwq。

  “呃,那你要不就直接和闻姐姐说,说你害怕不想撸?”他谨慎地给她出主意,“反正闻姐姐一定不会勉强你……”

  “勉强什么?”

  身后蓦地传来一道带点儿烟嗓的女声,躲在角落的两只:“!!”

  谢竹声和温时妍瞬间转身立正,活像两个被教导主任抓到的坏学生。谢竹声讪讪地笑:“没什么……”

  陆深站在闻钥一旁:“声声,我们也走吧。”

  “哦……”谢竹声很不讲义气地溜了,只留给温时妍一个“好姐妹多多保重”的眼神。

  温时妍:“…………”

  救……

  这一回也只在这里住了两天,东西并不多,两个人很快就整理好东西,陆深推着两个人的箱子下楼,一手一个,拎起来放进迈巴赫的后备箱。

  谢竹声站在别墅门口回头看,红瓦白墙,还是来时的模样,最大的区别也不过是门口早已凋谢殆尽的蔷薇花。

  然而不过短短一月,最开始来到别墅的大家,就都已经变了模样。

  叹一句物是人非很容易,可其中多少暧昧心思,多少绾缠的情意……又岂止简简单单的一句“物是人非”。

  导演带着副导演还有几位节目组的主创人员都来送他们,陆深和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转头叫人:“声声,上车了。”

  “哦哦来啦。”谢竹声过去,和大家也都告了别,就弯腰往副驾驶里头钻。

  却被陆深一下拉住了胳膊:“坐后边。”

  “?”

  陆深给他打开后车门,谢竹声钻进去,才发现驾驶座上已经有了个人。

  胖胖的中年男人回头对他笑:“谢先生好!”

  谢竹声:“……你也好?”

  陆深介绍:“这是我父亲的司机,我爸妈让他来接我们回去。”

  谢竹声简直受宠若惊。这、这么郑重的吗?还特意让司机来!

  车子启动,谢竹声简直坐立不安:“我们,我们直接就,去你家啊……?”

  “你不是早上还没有吃饭?”陆深道,“家里准备了饭菜,正好回去吃。有你喜欢的牛肉。”

  谢竹声很忐忑:“那,那咱们先去下商场,我给伯父伯母买一点礼物叭。”

  两手空空的上门……去谁家都不好看呀!

  陆深捏着他的手指玩。想说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可看见青年的确很紧张的样子,就改了口:“行。”

  陆家庄园内,陆太太喜滋滋地从厨房出来:“菜都差不多做好啦,我还给小谢做了樱桃煎。”

  这是她最拿手的甜品了!

  陆父坐在窗下茶几上摆围棋,闻言就应了一声,陆太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忍不住笑:“小谢过来还早呢,你这会儿紧张什么。”

  陆父皱眉:“从哪儿看出来我紧张。”

  陆太太随手拈起一颗棋子:“围棋照着谱都能摆错了,你是觉得我瞎吗?”

  陆父:“…………”

  他皱着眉比了下旁边的棋谱,严肃儒雅的脸上就露出些讪讪的神色:“我家夫人自然是耳清目亮,专业水准不减当年啊。”

  陆太太轻轻哼了一声,也坐不住,过一会儿就起身去找茶叶:“老陆呀,你说一会儿该给小谢泡普洱呢还是毛尖?你说年轻人会不会更喜欢喝花茶呀……那就泡我自己做的茉莉花茶好了。”

  陆父全程没用得着他开一次口,看妻子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儿,又嫌桌上的插花不新鲜了,要去花房剪鲜花,不由摇头好笑。

  这不也一样紧张嘛。

  他就慢吞吞地站起身,取过门后挂着的太阳伞,等着妻子出门,就撑开伞,陪她一起去了。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没入后花园葱郁的草木中,没有听见客厅桌子上,手机猝然响起来。

  直到所有菜都已经上了桌,陆太太的鲜花儿也插好了,却还不见门厅有车进来。

  陆太太等得心焦,终于忍不住:“我还是给儿子打个电话吧。”

  她取过桌上的手机摁亮,却拿错了丈夫的手机,而亮起的屏幕上,两条电话未接通的提示赫然入眼——是陆父专用司机的号码。

  陆太太看着那两道未接通电话的消息,心头忽然就一慌,继而涌起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她二话不说就给司机回拨过去,响了好久才终于被接通,一瞬间就听司机气喘吁吁的声音,在那头说:“先生?哎呀您可终于接电话了!”

  陆太太心头一紧,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一愣:“啊,是太太。太太您别着急,您听我说——”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点小车祸……”

  “什么?!!”

  陆家夫妇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自家儿子正低垂着头,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沉默地站着。倒是全胳膊全腿,没受什么伤的样子。

  那病房里躺着的只能是——陆太太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和丈夫对视一眼,就急匆匆地过去,陆太太叫:“深深!”

  陆深一下抬头看来,上前扶住母亲,不由微微皱眉:“不是不让你们来么。”

  陆太太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他手臂:“小谢呢?他怎么样了!”

  “他……”陆深抿了下唇,“他为了护我,撞到了头,受了一点伤,并不严重。”

  陆太太一听,先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一看儿子的表情,那口气立马又提到嗓子眼:“那你怎么自己站在这儿,不进去陪着小谢?”

  如果只是受了一点伤,儿子不至于会是这样的表情。

  一定发生了什么。

  结果就看自家儿子垂下眼睛,竟然很沮丧的样子,说:“他把我……赶出来了。”

  ??这又是什么走向。陆太太和陆父对视一眼,追问:“为什么赶你出来?你惹小谢生气了?”

  陆深低垂着头,像一只挨了主人训的大狗,抿了下唇:“我瞒了他一件事。”

  他默默看了眼走廊对面紧闭的病房门,声音闷闷的:“……但他现在好像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这就是从天堂瞬间掉到地狱的滋味儿吗。

  就问今天的更新肥不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