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僵硬, 沈知意慢慢抬起头,就看见青年拧着脑袋往卧室门边看,整个肢体语言很明显就是想去追一个什么人, 却因为一只手被自己拽着, 而不能脱身。

  沈知意眼神一黯, 哭过的声音很沙哑:“……他回来了?”

  谢竹声回头看他,讪讪的:“是啊……”

  他弯腰捡起纸巾盒递过去, 沈知意松开手, 抽出两张纸,按在眼睛上。

  顿了顿, 他没有抬头, 说:“去追吧。”

  “啊?”谢竹声一愣,就看沈知意胳膊撑在被子上,手按着纸巾, 一直没有抬头, 又说了一遍:“去追吧。做你想做的……不用管我。”

  “……”谢竹声抿了下唇, 给他把纸盒放到被子上, 低声道,“那, 那我先出去一下……”

  沈知意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

  谢竹声最后看了他一眼, 蜷了下沾满泪水的手指, 就转过身往门边走去。

  越走越快, 步子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一种迫不及待的姿态, 小跑着离开。

  急促匆忙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到坟墓一般的寂静。沈知意的肩膀彻底塌下去, 把额头贴在了膝盖拱起的被子上。

  谢竹声一溜儿小跑穿过客厅,停在对面卧室虚掩的门前,顾不上喘气,就屏息凝神,扒着门框偷偷往里看。

  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他呼出一口气,推开门,状若无事地进去。

  一脚跨进门,才望见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正在桌边站着,微微垂首,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听见他进门也没有回头。

  谢竹声心里头当即就“咯噔”一下,暗暗提口气,反手掩上门,气虚地叫:“陆哥,你回来了哈……”

  陆深侧过半张脸,淡淡瞥了他一眼。

  ……淦,冷淡成这样,这男人得多生气!

  谢竹声心中惴惴,稍稍思量,决定坦白从宽:“那什么,刚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子……”

  陆深头也不回,声音淡淡的:“是么。”

  “嗯呐!”他终于肯搭腔,谢竹声绷紧的神经微微一松,赶紧解释,“刚刚,刚刚就是,知意哥他情绪有点儿失控,嗯……人在病中,情绪比较脆弱嘛,陆哥你应该也知道……”

  陆深微微侧过身,向他投来凉凉的视线,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儿——

  避、重、就、轻!

  “…………”谢竹声挠挠脸颊,转着脑袋看了一圈儿,镜头都还被挡着,他就慢腾腾过去,踮脚凑到陆深耳边,掩住麦,轻悄悄地说,“就是,说开了一些话,他一时有点儿伤心,我安慰下他嘛……”

  他不很熟练地哄人:“就只拉了一下手,时间也不长,我正要抽开呢,你就回来了……”

  “哦。”陆深垂眸看他,面无表情,“是我回来得不巧了。”

  谢竹声:“………………”

  一言不合就黛玉上身是几个意思!

  ……也罢,本来就是他做得不对,陆大爷生气也是应该。

  他低声下气,给大爷赔笑:“好嘛,都是我的错,你就别生气了嘛……”

  陆深看着他,声音低沉:“你们还做了什么事。”

  “没有了!”谢竹声对天发誓,“真的没有了!”

  “呵。”陆深下巴往桌子上微微一扬,“那这又是什么。”

  谢竹声跟着转过脑袋看去,目之所及,浅色原木纹的盒子就安宁祥和地躺在桌子上,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呃,”谢竹声战术性挠脸颊,“这个嘛……”

  “不急。”陆深的声音在头顶凉凉响起,“我等你狡辩。”

  谢竹声:“…………”

  他咬咬牙,一横心,干脆全交代了:“这个就是,知意哥拿来跟我买画的!”

  “知意哥要送我,我不收,他就说就当是给我画画的报酬。”他小心翼翼地扒住陆深的胳膊,谨慎地觑着他表情,“你也知道,我之前不是承诺过要给他画一幅画嘛,拖到现在,也该兑现了……”

  陆深淡色的薄唇抿出一个不甚愉快的线条,没有说话。

  谢竹声咬咬嘴唇,有点儿委屈:“你,你明知道我只……喜欢你,干嘛还要吃这种干醋嘛。”

  陆深垂眸看他,喉结微动:“只喜欢我?”

  “嗯嗯!”谢竹声仰起脑袋望着他,眼巴巴的。

  “声声,”陆深转过身,靠坐在桌沿,从兜里抽出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按掉了他领口上夹着的麦克风,“你是在哄我么?”

  谢竹声害羞:“看,看不出来吗……?”

  陆深淡淡勾了下唇,眼神很沉静地看着他:“哄人要有哄人的样子,你的诚意呢?”

  “啊?”谢竹声茫然。哄人的样子?那该是什么样子……

  陆深主动给他指点迷津,抬起一只手,修长的食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暗示性很强。

  谢竹声:“…………”

  他磕磕绊绊:“要,要……亲啊?”

  陆深微微挑了下眉。

  清凉咸湿的海风从窗口拂进来,吹散陆深身上的浅淡木香,吹乱了谢竹声细软的额发。

  暧昧的沉默无声蔓延。

  谢竹声咬了下嘴唇,就缓缓伸出手,攀住陆深的胳膊踮起了脚尖,红着脸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下他的嘴角。

  随即他就立刻退开,抿了抿唇,小小声地问:“……可以了吗?”

  男人盯着他水润的眼睛看,沉声道:“我感受不到你的诚意。”

  谢竹声瞪大了眼睛:“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深冷嗤,目光垂落,看向他的手,语气不咸不淡:“沾了别人的眼泪,洗干净了么?”

  “……”谢竹声下意识把爪子往背后藏,一下心虚气短起来。

  好、好的叭……本来就是他做得不对。

  他咬咬唇,就再一次凑上去,轻轻贴住了陆深的嘴唇。

  停了停,他犹豫着,学着陆深亲他时的样子,慢慢地摩挲亲吻,又试着探出舌尖,笨拙地舔了舔男人的唇珠。

  陆深沉着的呼吸霎时一乱,变得急促起来。

  谢竹声心中一喜,暗暗得意,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丢丢,就抓着男人胳膊,专心致志地亲吻他,像小猫一样亲亲舔舔,还试探着把舌尖往陆深的唇缝里伸。

  于是就明显感觉到陆深的呼吸一滞。

  在男人终于忍不住做出回吻的动作时,谢竹声脚尖力道一卸,一下远离了男人,垂下脑袋用手背擦唇角,低声抱怨:“踮脚好累……”

  陆深:“…………”

  谢竹声仰脸看他,一脸的懵懂无辜:“陆哥,这下你总不会再生气了叭?”

  陆深盯着他,咬牙笑了下,忽然伸长胳膊一把勒住他的腰,把他用力圈到自己怀里,随即俯身,狠狠咬上他的唇。

  “唔……!”谢竹声一把老腰被勒得生疼,慌慌张张地挣扎,“不要咬!”

  男人的牙尖叼着他下唇,模糊地冷笑一声,按住他的脑袋不叫他乱动,狠狠地厮磨一番,才稍稍抬头,沙哑着声音,说:“这才是哄人的样子。”

  谢竹声嘴唇被他弄得红彤彤,呆呆地望着男人,整个人都麻了!

  好,好凶!

  某种危机感突如其来汹涌而至,谢竹声抓着陆深手腕的指尖都微微颤栗起来。

  男人眼珠深黑,其中翻滚的欲色他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颤巍巍地躲开了视线,简直胆战心惊!

  接个吻都这么凶,那,那以后的日子……他岂不是很难过。

  他抿抿唇,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陆,陆深,你有没有、有没有……”

  陆深眉心一跳:“有没有什么?”

  “有没有……”谢竹声嗫嚅,“一个医生朋友啊?”

  霸总身边最不可或缺的宝藏医生,能给他缝缝补补又三年那种!

  陆深:“…………………”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手上又忍不住用了点劲儿,把人往自己怀里抱得更紧,从牙缝里蹦出俩字儿:“没、有。”

  顿了顿,他在小青年震惊茫然且失望的目光中补充:“但我有一整个高精尖医疗团队。”

  他又咬了小青年一口,咬着牙忍着劲儿,额角上隐隐蹦出根青筋:“放心,绝对让你到七老八十都活蹦乱跳,一辈子远离肛肠科!”

  “……哦。”谢竹声一脸“啊怎么被看穿了”的娇羞,默默垂下了脑袋瓜。

  头顶上男人的目光又沉又烫,盯着他毛茸茸的发顶磨着自己的后槽牙,半天没说话。

  这小家伙,这谢竹声……说好的哄他,却是来拱火。他心里头那股醋火被浇灭了,却都变成助长另一股邪火的油。火势滔天,烧得他牙根痒痒,克制不住地想咬人。

  谢竹声后脖颈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推推陆深的胸膛:“那什么,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男人铁铸一般精壮的身躯岿然不动,狼一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说:“等节目录完,你就搬过来和我住。”

  谢竹声被他盯得胆儿颤,轻轻挣扎:“你先放开……”

  “答应了我就放。”陆深喉结滚动,低声问,“你答不答应?”

  谢竹声抿住了嘴唇。

  他不是不想答应……他是不敢答应啊!他怎么就感觉在陆深的目光里,自己就是个肥美的笨蛋兔子,这男人的眼神,分明恨不得立马把他拆吞入腹呀!

  那他要是答应了,岂不就是自投狼窝!

  男人眼珠子里头烧着火,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谢竹声支支吾吾,还想用缓兵之计:“那,那节目这不是还没录完……”

  陆深又使劲儿勒了他一下,带着股恨不得把这人揉进自己身体中的狠劲儿,微微低喘,额头抵着额头:“答不答应?”

  声音很轻,却叫谢竹声直接软了腿。他满面通红地扒拉男人钢筋铁骨般的手臂,嗫嚅:“你,你放开我……”

  陆深怎么放得开?又去亲他的嘴唇,亲一下就问一句:“答不答应?”

  谢竹声身体被他紧紧摁着贴到男人身上,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委屈巴巴:“你,你怎么能这样……唔。”

  男人又亲他,气息急促:“答不答应?”

  谢竹声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摇摇欲坠:“不带这样……强买强卖的……”

  “声声,声声,谢竹声——”男人的气息中满是隐忍,紧绷的肌肉烙铁一样的烫,“我要死了,我要为你死了,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从来没见过这男人还有这样语无伦次的时候,谢竹声战战兢兢地缩在他怀里,不敢说话。

  他怕自己再笨嘴笨舌得哪句话没说对,就点燃了这个火药桶。

  试过被一头雄壮的公狼圈在怀里的感觉么?太,太可怕了……QAQ

  陆深紧紧抱着他,硬韧的小腹蹭着他的腰。他张开五指,把谢竹声的头发全捋到后面去,露出青年精致而昳丽的一张脸,大拇指推着他的下巴叫他抬起脸,有点儿急不可耐地亲吻他的额角、眼尾和鼻尖,很沉地喘息:“答应我,行不行?”

  “……”谢竹声瑟瑟发抖,被他亲一下就打个颤,整条脊椎都酥了,全靠陆深的手臂撑着他。

  他哆哆嗦嗦:“我,我……”

  门外客厅里隐隐传来说话声,紧跟着房门就被人敲响,传来李导演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个,陆总在吗?”

  陆深眉头一皱,眼中戾气横生:“做什么?”

  “咳,那什么……”导演讪讪赔笑,“要是方便的话,陆总能把房间镜头上的衣服取下来么?”

  两人这么久都没出来,还遮了镜头摘了麦,观众们要吵翻天啦!

  怀中的小青年身体倏地一僵。

  陆深动作一顿,收回视线看向他。

  谢竹声伏在他胸膛上,一双漂亮的水杏眼紧张兮兮地望着他,眼睫潮湿,目光中似有哀求。

  听不到他的应声,导演又试探地敲了两下门:“陆总……?”

  “……”陆深垂眸盯着怀里的青年,缓缓笑起来,“好啊。”

  “哎哎,麻烦陆总了哈!”

  门口的脚步声走远了,谢竹声心尖一颤,哆嗦着嘴唇:“你,你要干嘛?”

  “没听见导演说的。”陆深盯着他的眼睛,“去揭开镜头啊。”

  “不要……!”谢竹声一把抓住他胳膊,慌慌张张地摇头,“别,别去!”

  陆深抿着嘴角:“那你答不答应?”

  “……”谢竹声瞪大了眼睛,“你威胁我?!”

  “嗯。”男人十分明目张胆,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殷红的唇瓣,“那你被威胁到了吗?”

  “你、你……”谢竹声哆哆嗦嗦,“你个无赖……你混蛋!”

  男人面不改色:“知道我混蛋,那你也该知道,我说得到,自然也做得出。”

  他又低头咬了下青年的嘴唇,低声道:“你明明也想,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

  谢竹声快要被他逼出眼泪,忍无可忍:“我,我就是怕你!”

  “怕我?怕我什么?”陆深垂头看着他,似乎真的很疑惑。

  谢竹声真的要哭了,声音打着颤儿,细如蚊呐:“怕你,怕你……太凶……”

  最后俩字儿几不可闻,陆深呼吸猝然一滞,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忽然就低低笑起来。

  谢竹声脸红的要滴血,捶了下他的胸膛,凶巴巴地:“你,你笑什么!”

  陆深搂着他的腰,把额头压到他的肩膀上,笑得宽阔的肩膀都微微颤起来。谢竹声抬起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为什么要把这话说出来啊,显得他好像多怂似的!

  虽然但是……他就是,很怂。

  他才不想每天早上都下不了床啊啊啊!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墙上点缀的花纹,语气幽幽:“你笑够了吗。”

  陆深偏了偏头,鼻尖蹭着他颈侧,声音里藏不住笑意:“声声,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谢竹声不想说话。

  “怕我凶?嗯?”陆深抿了下他的耳垂,又在他脸颊上流连,被小青年侧着脑袋躲,从脖子到脸蛋都红透了:“你不要说话了……”

  陆深亲了下他的嘴角,说:“你放心,我绝对……不凶。”

  他又亲一下,低声诱哄:“搬过来,好不好?”

  谢竹声压根不信。就只亲个嘴,这男人就跟要把他生吞了一样,要是搬过去……那可真就叫天不灵喊地不应了呀!

  陆深紧紧搂着他,像个黏人的大狗,软磨硬泡:“从开始到现在,哪样事情我答应你了没有做到?谢竹声,你信我,信我一回,行不行?”

  他附在他的耳边,低声保证:“真的不凶……我疼你还来不及,我一定一定,很温柔的。”

  谢竹声抿紧了嘴唇不吭声。

  陆深几乎要叹气:“声声,祖宗,你要怎样才肯答应我?你真的,要折磨死我了……”

  谢竹声睫毛轻轻颤着,慢慢抬起眼睛来,望着陆深,小小声的:“真,真的嘛……”

  “比珍珠还真。”陆深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底是一片要把人溺死的温柔,“答应我,行不行?”

  “……”谢竹声咬了下嘴唇,最后的理智就在这一个动作中轰然崩塌。

  他垂下了睫毛,害羞嗫嚅:“行、行的叭……”

  “…………”

  男人却久久都没有了动静。谢竹声疑惑抬头,整个人却在一瞬间就被高高举起来!

  “欸欸??”谢竹声吓了一大跳,赶紧抓住陆深的肩膀,气恼地瞪人:“你放我下来!”

  陆深却笑了,笑得快活极了。他一只手扶着谢竹声的腰侧,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屁股,仰头望着谢竹声,笑得露出莹白的牙:“答应我了?你真的答应我了?”

  谢竹声头一回这样俯视着男人,呆了呆,就听陆深说:“亲我一下。”

  “……啊?”

  屁股就被男人的大手抓了一把,催促他:“快点。”

  “!”谢竹声瞬间红成关公脸,报复性地揪了下男人的头发,抿抿唇,就慢慢垂下脑袋,亲上陆深的嘴巴。

  才将将碰到,就被男人狠狠地回吻,从力道到程度,都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直到他再也受不了,揪着男人后脑勺的头发把他给扯开:“够了……真的够了……”

  “我真高兴。”陆深仰头望着他,眼里盛满粲然的笑意,又说了一遍,“声声,我真高兴。”

  谢竹声红着脸,目光飘忽,小声嘟囔:“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久久对视,陆深又忍不住笑,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灿烂,叫他:“声声,再亲一下。”

  “……你是接吻狂魔吗。”谢竹声拽拽他耳朵,“你放我下来。”

  陆深低笑,很听话地把他放下来,低声道:“你不知道你叫人有多上瘾。”

  谢竹声抿抿湿润的嘴唇,不肯承认心里暗暗的得意,努力板着脸,把他使劲儿推开:“青天白日的,不要乱讲骚话。”

  “不是骚话。”陆深专注地望着他,耳垂也红了,“是……情不自禁。”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谢竹声艰难地往床下爬,哭得眼睛通红:“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