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从卫生间擦着头发走出来, 顺手捕捉一只恍恍惚惚的小青年。

  “怎么了?”

  小青年抬头望他,欲言又止:“……没什么。”

  季姚华追在他屁股后边儿:“喂,姓谢的, 你干嘛这个表情?我的话有什么问题?你不要想歪啊!”

  谢竹声一脸三观崩塌后的虚无与疲惫, 勉强笑了下:“你没有问题, 是我有问题……”

  陆深抬眼,看向季姚华:“你又说什么了。”

  季姚华一脸冤屈:“我说什么?我就说我想跟你睡, 他就这个表情!!”

  谢竹声抿了抿唇, 垂下了脑袋。

  怎么办,成熟稳重兄长攻×脱线傲娇弟弟受, 就很难不嗑!

  陆深:“…………”

  三人面面相觑, 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宛如在举行什么不大合法的宗教仪式。

  谷元姬揉着肚子从厨房端一杯热水走出来,脚步蓦地一顿:“我是不是, 误入了什么奇怪的现场……”

  谢竹声抓紧时机赶紧开溜, 立刻向她走过去, :“谷姐姐, 你肚子不舒服?”

  谷元姬:“啊,大概中午吃得油腻了些, 胃里头有点儿闹腾。”

  谢竹声想了想:“那我晚上就煮个白粥吧, 清淡点, 也温养。”

  谷元姬点头:“好。”

  沈知意从堂屋出来, 目光从院子里貌似在对峙的俩男人身上一掠而过, 问谷元姬:“竹声呢?刚在里头听见他说话。”

  谷元姬冲厨房一扬下巴:“小谢又给咱做饭去了。”

  沈知意就走进厨房里去。

  陆深和季姚华对视一眼,陆深就转身, 却被季姚华三两步跑到前面, 一撩帘子进了厨房。

  沈知意正蹲在灶台边看谢竹声生火, 声音含笑:“你怎么一刻也闲不住。”

  谢竹声熟练点火扇风:“熬粥用时长,我就想着先煮上,等天黑点儿,正好可以吃了早睡觉,今天大家也都累了。”

  季姚华挤到两人中间去:“喂,烧火不是我的活儿吗,你怎么不叫我?起来起来,让我来。”

  谢竹声头也不抬:“就算你很积极,那今天也没有鸡腿吃。”

  “谁稀罕。”季姚华把沈知意挤到一边,抄着谢竹声咯吱窝,一把就将人提溜起来墩到一边,“做你的饭去。”

  谢竹声还抓着一根烧火棍,一脸懵逼:“欸欸???”

  沈知意皱皱眉,扶了一下谢竹声:“小心。”

  季姚华叫烟熏得眼圈红,抬头望着谢竹声,竟然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谢竹声,我想吃酸的。”

  谢竹声抽出根黄瓜,瞥他一眼:“你怀啦?”

  “……”季姚华炸毛,“你才怀了!我就是想吃口酸的开开胃!”

  谢竹声憋笑:“行行行,给你做,好了吧。”

  季姚华一双大长腿憋憋屈屈地蜷起来,哼哼:“这还差不多……”

  夏夜天长,晚上七八点吃完饭,天色才完全浸入黑暗,一弯细月挂在天穹,柿子树的枝头被风晃动,哗啦啦地响。

  谢竹声趿拉着凉拖,拿把扇子坐在院子里纳凉,望着月亮舒舒服服地叹口气:“夏夜追凉月满庭……”

  身后有人笑道:“谢家池上旧山青?”

  谢竹声回头,就笑起来:“知意哥。”

  沈知意拿着平板走过来:“要看看今天的照片么?”

  “看……知意哥你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谢竹声想起什么,立马站起来跑进堂屋去了。

  沈知意看看他背影,回过头又看看他刚刚坐着的台阶,就夹着平板,抽了张湿巾,给两人擦了块干干净净的地方出来,才谨慎地坐下来。

  谢竹声跑进屋子,里头点了灯,陆深正坐在桌边打电话,麦克风关了,被他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

  两人短暂对视一眼,谢竹声就跑到柜子边放的行李箱那儿去,陆深讲着电话,目光一直跟着他。

  就看小青年蹲在行李箱边翻翻找找,宽松的T恤包住腰臀,因为蹲姿而绷紧,勾勒出一截浑圆的弧。

  陆深眸色微深,捏在麦克风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青年浑然不觉身后男人的目光,找到了什么东西,便合上箱子放到原位,站起来又往外跑。

  冷不丁听到身后人问:“去做什么?”

  “嗯?”谢竹声回头,指指自己,小小声地道,“问我吗?”

  陆深略一点头,看看他手中的东西,是个平板。

  谢竹声就说:“知意哥喊我看照片,我想挑一些传过来。”

  陆深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挑我的么?”

  “啊……”谢竹声抿抿唇,微微垂下眼睛。

  陆深很耐心:“挑不挑我,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在打电话的原因,眼下从神色到语气,都透出一种端正和严肃来。

  偏偏又问的是这样的话。

  谢竹声脸上燥燥的:“你不打电话了么?”

  电话那头的助理已经识趣地噤声,默默听着老板调戏未来的老板夫人。

  “你更重要。”陆深看着他,又问一遍,“挑我的照片吗。”

  “…………”谢竹声告饶,“挑,一定挑!”

  陆深满意,终于动动指尖:“去吧。”

  拖鞋立刻啪塔啪塔响起来,谢竹声头也不回地溜了。

  陆深举着手机,望着他慌促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随即恢复淡漠:“你继续说。”

  “好的老板。”

  院子里也开了灯,屋檐下的灯泡洒下微微枯黄的光,谢竹声抱着平板,跟沈知意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地看照片。

  “这张超好看,闻姐姐和谷姐姐都超帅!”

  “哇,这张这张,知意哥你真的好有西装暴徒那种感觉啊!”

  沈知意轻笑:“西装暴徒?”

  “嗯嗯!”谢竹声点脑袋,“就是那种,看着斯文绅士,其实杀人不眨眼!特别酷!”

  沈知意忍不住笑出声来,偏头看他:“那这张要不要?”

  “要!知意哥你传给我。”

  “好。”

  季姚华擦着脑袋从卫生间出来,脚步一顿:“你俩坐这儿干嘛呢?”

  谢竹声一抬头,眼睛一下睁大:“呀,你怎么不穿衣服?!”

  季姚华光着膀子,勾着嘴角扯扯裤子:“我穿了啊。”

  “上衣!怎么不穿?”

  “男人露个膀子又能算什么事儿。”季姚华踢踏着拖鞋走过来,故意把自己的腹肌往灯底下晃,居高临下睨着谢竹声,“好看不?”

  谢竹声捂住眼睛:“我瞎了……”

  沈知意轻皱眉头:“小季,能把衣服穿好吗?”

  谢竹声跟着点头:“赶紧穿好,坦胸露乳的多不雅观。”

  “艹。”季姚华燥着脸,“你怎么遣词造句的,我好好一身材,要胸肌有胸肌腰腹肌有腹肌,被你这词儿一说,生生搞得像是油腻大肚男……”

  谢竹声赶他:“别磨叽,快去快去!”

  季姚华秀身材不成,反倒觉得尴尬起来,赶紧披着毛巾跑了。

  沈知意还皱着眉:“这个小季……”

  他看起来很想骂脏话,但毕竟不是会在背后吐槽别人的人,只能勉强笑了下:“算了,我们接着看照片。”

  谢竹声附和:“啊对,看照片、看照片……”

  陆深终于结束工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屋檐底下的水泥台阶上并肩坐了一排,沈知意凑在谢竹声耳边,低声笑语着什么,另一侧,季姚华也歪着脑袋,专注地望着青年手中的平板。

  陆深顿了顿,轻轻咳了一声。

  三人闻声回头,谢竹声眼睛微微一亮:“陆哥,你忙完啦?”

  “嗯。”陆深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微微俯下身,“还在看照片么?”

  季姚华插嘴:“照片已经看完了,我们在看谢竹声画画呢。”

  他瞧着谢竹声手里的平板,啧啧赞叹:“没想到画得还挺好。”

  陆深抿了下唇,看向谢竹声:“在画谁?”

  谢竹声眼神躲闪,有一丢丢心虚:“嗯……”

  他还没“嗯”完,季姚华就嘴快地道:“画闻钥和谷元姬呢,嘿,还真像呢!”

  陆深:“…………”

  他垂眸看向青年手里的平板,终于第一次看见了谢竹声的画。

  ——飞扬的长发,飒爽的军装,美丽的女人……的确漂亮好看,看似随意的线条却精准勾勒出人物的灵魂,任谁来看,都会发出不自禁的赞叹。

  什么都好,可画的不是他。

  谢竹声有些惴惴,忐忑地望着他。

  虽然(似乎)答应过陆深不画别人,可他是画人物的,看见能激发灵感的人就忍不住,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虽然欣赏一些人的美色,但真的只是最单纯的欣赏而已,绝对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多余的情感,他发四!!

  他紧张地望着陆深,企图用眼神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歉意和纯洁。

  都是为了艺术呀!

  出乎意料的是,陆深看起来竟然真的没有生气,甚至还颇有兴致似的,仔细看了看平板上的画:“这种是……板绘?”

  他一直还以为青年是在纸上作画,还计划在家里布置一间专用的画室……

  谢竹声忙不迭点脑袋:“嗯呐!”

  陆深瞥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揉了下他的头发:“什么时候能画完?”

  沈知意笑道:“竹声才开始画,大概还需要一阵时间,陆总这是要睡觉了么?”

  陆深目光淡淡扫过他:“随便问一句而已。”

  谢竹声想了想:“那陆哥你先休息,我们一会儿画完就进来,不会吵到你的!”

  ……你还很贴心?陆深心底微微冷笑,沉沉盯了他一会儿,扯了下嘴角:“行。”

  他转身回堂屋里去了,谢竹声拧着脑袋目送他背影隐没在屋内的暗影中,忽的想起什么,看了一眼院子西侧女嘉宾的睡房。

  窗户黑着,竟然不知何时早已熄灯休息了。

  谢竹声小声:“今天是不是不用写信?我差点都忘了。”

  “嗯。”沈知意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导演昨天讲过,第二三期只需要第一晚和最后一晚写信,其他时候不需要。”

  季姚华嘲笑他:“这都能忘,敬不敬业啊。”

  谢竹声推了他一下:“你小点声。”

  他望望光线昏暗的院子。大门已经被谁关上了,远处遥遥传来一两声狗吠,还有些叫不出名的虫子在卖力地唱。

  而头顶的灯罩上,已经吸引了不少飞虫来扑撞,不停发出撞击的闷响。

  大约山中总比城市要更宁静,山里头的夜晚也比山下更黑更暗,一阵凉风拂过后颈,白日的热意全散了,一股凉气悄无声息地顺着脊椎爬上来,谢竹声蓦地打了个哆嗦。

  沈知意立刻看向他:“冷?”

  “有点儿。”谢竹声搓了下胳膊,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进屋子去吧,在院子里说话,也容易吵到闻姐姐她们……”

  沈知意就起身:“好。”

  谢竹声跟他一前一后迈过门槛,听见身后脚步声紧跟,不由回头:“你不回自己房间睡觉,还跟着我们干嘛?”

  季姚华从他手里扳过门扇合上,抬脚就往屋子里走:“我还不困,我看你画完再走。”

  ……行吧。

  宽大的睡房中静悄悄的,陆深正躺在炕上看手机,他旁边的枕头摆放得整整齐齐,深红色被子也给铺开了,就等着一个人来躺。

  听见一阵脚步声响,他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

  陆深沉默了下,沉沉叫人:“季姚华,你还不睡么。”

  季姚华羡慕嫉妒恨地盯着这座大炕,借口很充足:“我要看谢竹声画画。”

  谢竹声走到炕沿,一看炕上,就抿嘴笑起来:“你还帮我把被子铺好了啊。”

  陆深嘴唇动了动,低低“嗯”了一声。

  沈知意沉默地看了看那床被子,摸了下耳垂,抬头又微笑起来,温声问道:“竹声,你要上去画,还是坐在桌边画?”

  谢竹声揉揉屁股:“上去吧,刚在外边台阶上做了那么久,屁股都给我坐痛了……”

  沈知意笑了下:“那咱们坐我这边,靠着墙也舒服点儿。”

  “好。”谢竹声踢掉拖鞋往炕上爬,两个膝盖才跪上炕沿,屁股冷不丁就被人用力拍了一巴掌,发出“pia”的一声脆响,在沉默的卧室中迅速荡开。

  余光里两个男人的动作同时一顿,谢竹声脸“哄”的一下全红透,一把捂住自己屁股,咬牙切齿:“季、姚、华!”

  季姚华看看自己的手,也愣住:“艹,怎么能这么清脆?”

  谢竹声抓狂,一把抱起大枕头就劈头盖脸砸过去:“你还说!”

  季姚华手疾眼快一把捞住飞来枕,试图狡辩:“不是你说屁股疼,我好心,给你松松肉还不行?”

  听他说话简直迷之羞耻,谢竹声眼泪都差点儿出来,气得说不出话:“你、你滚!”

  旁边忽的一声闷响,陆深不轻不重地将手机仍在被褥上,抬头冷冷看着季姚华:“回你的房间。”

  沈知意也脸色不悦,难得附和陆深:“这么晚了,小季也该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季姚华简直冤屈:“妈的,我,我不过就是逗他玩!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一个钢铁直男,跟哥们兄弟走一起的时候也冷不防就给来一下,抽一巴掌或者拍个屁股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这不是,刚刚谢竹声撅着屁股往炕上爬,圆圆的一只晃啊晃的,他、他就是顺手了……

  他是真没想到那一巴掌拍上去,声效竟会那么惊人啊!

  三个人都在炕上,就他一个在地上站着,好像多么格格不入、罪大恶极一样,季姚华焦躁地转了几圈,恨恨抓了把头发:“艹,这个样子,好像老子对他做了什么一样!谢竹声!你自己说,你屁股疼不疼?!”

  谢竹声:“………………”

  要说疼,还真不怎么有感觉,毕竟屁股……肉厚,就是那声脆响简直太羞耻了啊啊啊啊!!!

  刚刚那瞬间的恼怒,只能说是恼羞成怒,毕竟在陆深和沈知意面前冷不丁就出了这么大糗。

  可要说再生气吧……倒好像真被季姚华怎么了一样,那也……太矫情了。

  谢竹声红着脸,一咕噜就爬起来:“你过来,叫我也抽你一巴掌,才算完!”

  季姚华下意识捂了下自己的屁股,变脸大师都没他速度快,一眨眼又嬉皮笑脸起来:“我手欠,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么……”

  谢竹声势必要找回自己可怜的场子,就往陆深和沈知意中间一坐,生动演绎什么叫狐假虎威:“你要么过来叫我抽一巴掌,要么你就赶紧回你自己屋里睡觉去!”

  季姚华不肯承认自己被威胁到,燥着老脸装胸怀博大,三两下爬上炕,就干脆利落往谢竹声旁边一趴、屁股一撅:“来来来,大丈夫敢作敢当,你随便抽!”

  三人:“………………”

  谢竹声都忍不住笑了。艹,这个样子,让他怎么好意思下手!

  他想起什么,又看了眼陆深。

  早上在卫生间那会儿他骂陆深跟季姚华都是一样的厚脸皮,骂早了,陆深比起他这个表弟,那脸皮可薄的多了。

  陆深听得神色复杂。

  谢竹声这算是夸他了吧,但真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谢竹声一犹豫,季姚华就跟着蹬鼻子上脸,又翘了翘屁股:“喂,屁股给你放这儿了,你还打不打?”

  谢竹声一个算账的,反被臊得满脸飞红,就捞起枕头砸了一下,敷衍道:“好了好了,赶紧起来。”

  季姚华嘿嘿一笑,顺便就蹭到他身上去,跟个黏人的大狗一样:“不生气啦?”

  谢竹声推开他的脸:“走开走开,我要画画了。”

  沈知意默不作声地给他把平板和笔递过来,拍拍自己身边地方:“竹声,来坐这里。”

  “好嘞。”谢竹声爬过去钻进被子,靠着墙坐好,就跟陆深对上了目光。

  呃……

  谢竹声眼神飘了下,挠挠脸颊:“那个,我们应该踩不到陆哥吧……”

  沈知意也看了眼陆深,有意无意地和谢竹声凑得更近,轻轻笑道:“没关系,炕足够大。”

  季姚华也挤到他旁边,掀开被子盖住腿,拎着被角一脸嫌弃:“土里土气的……”

  谢竹声懒得理他,又摁亮平板,专心画起画来。

  他们三个排排坐,肩膀挨着肩膀、大腿蹭着大腿,亲亲热热和和睦睦,陆深一个人在大炕这头,没滋没味儿地枯坐了会儿,就又躺下来,拽起被子盖到胸膛,心不在焉地翻电子书。

  而大炕那头叽叽咕咕的低声说笑,却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心神。

  他厌烦看到谢竹声被别的男人左拥右绕的样子,却总不能克制地凝神细听,分辨哪些模糊不清的说话声里,哪一道属于谢竹声。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吧,终于听见青年舒了一口气,欢快地小声宣布:“画好啦!”

  沈知意将将伸手,季姚华已经抢先一步把平板拿在手里,仔细地欣赏:“啧,画的真不戳……老子真帅。”

  ?陆深微微皱眉。

  不是在画闻钥和谷元姬么。

  季姚华瞧着瞧着,忽然哈哈一乐:“艹,这个是我哥?瞧这臭脸……”

  陆深翻了个身,目光淡淡地瞥过来,谢竹声大窘,赶紧把平板抢回来:“你别乱说!”

  却又被沈知意拿走,盯着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起来,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这个是我么?”

  谢竹声有些不好意思:“能认出来啊?”

  “每个人的特征都很明显。”沈知意视线一偏,盯着一处看了很久,“这个……是你吧。”

  “嗯啊。”

  沈知意笑出声,看得目不转睛:“真可爱。”

  陆深又翻了个身,撑着枕头坐起来,掩唇咳嗽了两声。

  那边三个人都看过来,陆深抿抿唇:“画好了?”

  “嗯……”谢竹声捏着平板,朝他笑了下,好像有点儿紧张,“陆哥,你要看看么……”

  陆深从善如流,向他伸手:“给我。”

  谢竹声就掀开被子爬过来,把平板递给他,乖巧跪坐在一边。

  陆深接过,目光落在屏幕上,就微微一怔。

  ——只见画布背景上,并不是闻钥和谷元姬的双人图,而是一字排开的四个小人,Q版的。

  左起头一个,穿浅蓝衬衣和黑色长裤,短发三七分,戴着一只金丝眼镜,镜片上还坠下两条细细的链子,斯文儒雅的气质顿时扑面而来。

  小人脸蛋圆圆的,一双凤眼藏在镜片之后,眼尾向上挑着,嘴角微微翘起,于是这斯文中又添三分妩媚温柔,却又不失可爱。

  第二个小人也是圆脸蛋,穿着花衬衫和白色长裤,胖乎乎的小手正把墨镜向上抬起,露出一双风流桃花眼,一手向前挥,指尖上蹦出一颗小红心。

  第三个……陆深目光一顿。

  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小人梳着背头,却又有一缕碎发俏皮地搭在额前,胖乎乎的圆脸蛋上一派严肃,一只小短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拿着一部黑色手机,小嘴微微张开,仿佛正在发号施令。

  竟然有点……呆萌。

  陆深抬眸瞥了眼谢竹声,小青年却也正望着他,眼神期待又紧张。

  陆深掩唇咳了声:“这是,我?”

  谢竹声目光躲闪,支支吾吾:“是的吧……”

  陆深眼中掠过笑意,接着看向第四个小人。

  同款小短手小圆脸,穿白色衬衣和浅蓝色牛仔裤,脸上笑眯眯的,头顶一根呆毛随风招摇。

  而小人儿手里拿着两串烤鱼,一串捏在手里,另一只正被他向偏左的方向递过去,好像要把它送给什么人。

  烤鱼……陆深真正笑起来,低声问:“不是不喜欢呆毛么?”

  谢竹声挠着脸颊:“为了好区分而已……”

  哎,他是不想要呆毛啦,可谁让这毛毛是陆深揪出来的呢?那他还是勉强喜欢一下吧!

  陆深笑意更深,垂眸看着最后一只小人,又看看“自己”,忽然问:“为什么把我画在第三个?”

  沈知意和季姚华就在身后不远处说着话,谢竹声含含糊糊:“顺手、顺手……”

  笑话,他会告诉陆深真实原因其实是,他不过是想让“自己”和“陆深”站近点儿吗!

  啊,他这暗戳戳的小心思!

  陆深看了看他,心里渐渐软得一塌糊涂。他垂眸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Q版小人,忍不住抬手,轻轻蹭了下小谢竹声脸蛋。

  指腹轻轻擦过屏幕,界面倏地跳出去,由放大的一张,变成了整齐排列、密密麻麻的无数张。

  出于良好教养,陆深下意识就要挪开视线,却不经意瞥见什么,不由一顿:“嗯?”

  谢竹声才被季姚华拉过去说了几句话,一回头,脸上笑容尚存,却一下僵住。他反应两秒,忽然闪电般出手,一下从陆深手中夺回了平板。

  陆深掩唇咳了一声:“抱歉,我不是故意……”

  “你什么都没看见!!”谢竹声怕惊动其他两人,压低了声音警告他,可迅速蔓延至耳根的粉红,和不停颤动的睫毛却已暴露他慌张的内心。

  陆深迟疑,声音也低低的:“可我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穿围裙的男人……”

  谢竹声大声哔哔,否认三连:“不是!没有!!怎么可能!!!”

  陆深:“…………”

  谢竹声一脸坚定:“陆哥,你是不是困了所以眼花了?要不你还是快点睡觉吧!”

  陆深:“………………”

  不,我不困。

  我不仅不困,现在还很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诗句“夏夜追凉月满庭,谢家池上旧山青。”出自宋·释云岫《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