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

  陆深向他伸手, 成年男性的手掌宽大,骨节硬朗却不显臃肿,因为指节很修长, 让这只手看起来优美而不失力量感 。

  而此刻这只手就向他舒展开, 掌心向上, 五指自然微曲,是一个优雅到极点的邀请动作。

  谢竹声觉得自己有点快要不能fu吸了。

  冰上华尔兹……

  呜呜呜这是什么梦寐以求的陆深的浪漫!

  他不敢看陆深, 咬着嘴唇, 慢慢把手放入了男人的掌心。

  陆深轻轻握住,含笑问他:“另一只手不放上来吗。”

  放、放……谢竹声有点儿口干舌燥, 犹犹豫豫地抬起左手, 悬在陆深肩上,不敢落下去。

  却被陆深抬手握住,引着他搭到自己肩头。

  陆深一手绅士地托着他的, 另只手虚虚揽住他的腰, 谢竹声忍不住又扭了下。

  陆深一顿:“怎么?”

  谢竹声声音小小:“痒……”

  这身体怎么跟他以前一样的毛病, 腰身若是被人碰到, 就会又酥又痒,力道重些还好, 要是轻了……就像此刻, 尤其别扭。

  陆深喉结滚动, 眸色微微加深, 大掌若有似无地停顿一下, 随即加大力道,掌心严丝合缝地贴住那段柔韧起伏的弧线。

  “现在呢?”

  “好、好一点了……”

  “嗯。”陆深迈步, 道, “跟着我。”

  不用他说, 谢竹声差点儿就要在他怀里软成果冻,垂着眼睛不敢抬起,浑身都酥软,只会由着陆深支撑着他,带他缓缓旋转滑行。

  风把冷气牵成丝,缠绕在他们交握的指间。陆深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细微的气流拂动了他头顶呆毛:“你不抬头看看我吗。”

  眼皮底下这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仍然低着,像是负隅顽抗。陆深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声音却微沉:“谢竹声,抬头。”

  那撮顽强的呆毛摇摇晃晃,终于忍辱负重一样俯下去。

  好叭,我这可是被逼的喔。

  谢竹声就咬着嘴唇,缓慢而谨慎地抬头,一双点漆也似的瞳仁不安分地闪烁,脸蛋儿染上胭脂色。

  真正水杏眼,桃花腮,眉梢无边春意,眼尾十里风情。

  温暖清透的阳光倾泻而下,如薄纱般落在两人身上,金色的阳光照亮他的虹膜,让瞳孔清亮到不可思议,好似琥珀色的蜜糖,盛满了一览无余的羞涩与欢喜。

  陆深一颗心也像被糖水浸透,紧紧揽住怀中人的腰身,任由冰凉的风拂起两人的头发。他垂眼与他对视:“刚才那首歌,叫什么?”

  谢竹声紧张地躲开视线,把目光落在男人黑色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Heartbeats》,心跳。”

  “Heartbeats……”陆深重复,然后问他,“会唱么?”

  谢竹声被他纯正优雅的口语迷晕头:“会,会一点儿……”

  陆深轻笑:“唱给我听?”

  “我只会副歌部分……”谢竹声深吸口气,轻声哼起,“Please don't let me go,I just wanna stay……”

  请别让我离开,我只愿为你停留。

  难道你没有听见我的心跳,出卖了我。

  他知道冰场很大很空阔,知道游客嬉闹,嘉宾在侧,更知道现在此刻,数台摄像机正拍摄着他们,而镜头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观看这一切。

  但陆深是那样高肩膀那样宽,完完全全把他拥在怀抱里,他被熟悉的淡而冷的木质香味深深缠裹,目之所及处,只能望见陆深宽阔厚实的胸膛。

  就好像一处绝对安稳的幽密山洞,又好像在鸿蒙初开的寂静人间。

  两人的步履交错,冰刀划过冰面,擦出沙沙的轻响。

  没有大开大合的华丽舞步,只有陆深安稳的拥抱,男人偏高的体温从单薄的布料下渗透到他的肌肤上,他依赖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这不该算华尔兹,更像是一种静默的依偎。

  谢竹声躁动的情绪缓缓平息,难以名状的情意渗透每一根血管,心却越发安稳,像青蛙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水里,觉得自己得到了一切。

  如果这就是……爱情,他默默渴望苦苦追寻却始终够不到的爱情……

  “谢竹声。”陆深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你在想什么?”

  谢竹声怔怔地望着他滚动的喉结,喃喃:“我在想……梦。”

  忽然又醒神,他有些赧然地一笑:“很多时候,都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就像陆深对他表达好感时,就像陆深为了他教训季姚华时……就像现在。

  人在欢愉深处时,似乎总会生出这样无谓的忧虑。

  陆深轻笑:“你觉得快乐吗?”

  谢竹声点头。

  “那就好了。”陆深揽着他旋转,“过去荒诞,未来虚妄,这一刻快乐,就是人生最大的快乐。”

  遮眼的头发飘起来又落下去,谢竹声怔怔抬头,望进陆深含笑的眼眸。

  “看起来那么没心没肺的小孩,怎么总喜欢为难自己。”

  谢竹声脸皮微微一红,轻声嘟囔:“……不是小孩,我都二十了。”

  “嗯,我念硕士时,你还在小学。”陆深调侃,“挺大的孩子了。”

  “……不对。”谢竹声莫名倔强,真的思考起来,“你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十四岁,已经上初三了!”

  陆深又笑,他今天笑得格外多:“我跳级了。”

  “……好叭。”谢竹声蔫了,“可恶的学霸。”

  “只拿到了四个藤校的offer。”陆深慢慢停下来,抱着他笑,“也就一般学霸。”

  谢竹声:“…………”

  怎、怎么还炫耀起来了?幼稚不幼稚!

  是挺幼稚的。陆深心说。

  可大约雄性向心悦的对象炫耀资本是天性,好比雄狮向母狮炫耀锋利的獠牙,孔雀向伴侣炫耀美丽的尾羽,陆深会向谢竹声炫耀自己的智力、体魄、和一切。

  我这么好,你要再看上别人,就带你去挂眼科。

  谢竹声不知道陆深的小九九,跟着他停住步伐,微微有些喘息。

  两人滑得太久了。

  陆深抬手,替他捋顺鬓边翘起的头发,谢竹声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往后退开了点,自己胡乱顺了几下。

  陆深就倚着栏杆,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一样滑冰,自己累成狗样儿,这男人却一点儿事都没有,谢竹声忿忿:“你会滑冰,还哄我教……”

  “嗯?”陆深轻轻挑眉,是诡计也耍得大大方方,“我当你已经知道了。”

  谢竹声老脸一红,彻底说不出话来。

  季姚华震惊得那样明显,他怎么猜不出来?

  什么不会,什么老师,都是男人明目张胆的心机,好像就要大方坦然地告诉你——我就是想亲近你,想碰触你,所以用手段耍诡计,叫你心甘情愿地入彀。

  这人还落井下石,像要把他锤死:“这叫请君入瓮。”

  想到自己屁颠屁颠儿就入了姓陆的“瓮”,竹声君恨不能堵他的嘴,脸皮上简直臊得慌:“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陆深脸色微微一沉:“我年纪大?”

  谢竹声:“……”

  他现在更想堵自己的嘴。

  陆深直起身,很严肃地看他:“你真觉得我年纪大?”

  谢竹声被他请入了一回瓮,存心掰回一局,就把心一横,胆大包天地点脑袋:“就是大。”

  “你念硕士的时候,我才念小学。”谢竹声越说越没了气势,小心翼翼地觑他,“……你刚刚、自己说的……”

  陆深眸色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勾起唇角:“那正好,毕竟你喜欢年纪大的。”

  谢竹声:“……?”

  我靠他怎么知道?!

  男人眼底的淡淡得意太刺眼,他试图狡辩:“才、才不!谁不喜欢年轻的……”

  “你亲口说的。”

  陆深轻描淡写,谢竹声瞳孔地震:“怎么可能!”

  喜欢成熟大叔型这种xp他怎么会挂嘴上?

  他色厉内荏:“你别想诈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陆深:“你忘了么?唔,你的确忘了,这是你喝醉之后说的。”

  谢竹声:“……”

  那次酒醉……他确实全忘了。

  陆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酒后吐真言,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谢竹声:“…………”

  陆深补刀:“你喜欢年纪大的,刚又亲口说我年纪大,由此可得……”

  得个什么结论他没说,就只看着谢竹声笑。谢竹声愣愣地看着他眼底闪动的笑意,忽然反应过来:“你、你逗我!”

  刚才被自己说年纪大,这男人还一副生气了的样子,合着还是故意逗他的!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恶劣!

  你还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冷酷霸总啊啊啊!

  谢竹声面子里子丢个干净,十分抓狂,恨恨转身,不理他了。

  果然陆深还是冷漠一点更可爱。你说好好一个霸道总裁,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长了嘴的霸道总裁又来揪他的毛:“生气了?”

  谢竹声挥开他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手:“走开走开,不想和你说话。”

  碰触被拒绝,陆深心情却越发好起来。

  青年自己大概都没发现,现在他要比先前更活泼了,或者说更能放得开了——在自己面前。

  从初见时起,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谢竹声面对自己时,无论如何活泼脱线,眼睛里却总躲藏着一种说不出的畏惧与疏远。

  就像一只流浪猫,总是很谨慎地观察人,想亲昵人又怕人,好像莫名其妙地很笃定,如果稍有不慎,他就会带给他伤害一样……

  于是他试探着获取小猫信任的正确方法,学着“贤惠”一点儿、多说一点儿、多笑一点儿……显然效果还算不错。

  陆深摩挲着唇角,望着青年的侧脸,微微笑起来。

  谢竹声还气鼓鼓的,又想离开心里又很舍不得跟陆深独处的机会,正顾自纠结,却听冰场另一侧猝然响起一声惊呼:“沈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竹子一醉酒成千古恨,他的断片成了陆总招摇撞骗最好的保护色……

  【温馨提示】读者亲们谨慎饮酒,小酌怡情,大醉伤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