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有点儿大,旁边的沈知意和谷元姬立马看过来,沈知意扶了下眼镜,神色阴沉;谷元姬先是震惊,再是羡嫉,最后沮丧。

  完了,肯定没有给自己的了。

  闻钥眼神微闪,目光和摇近的摄像头一起,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

  哦豁。

  最后闻钥、季姚华、沈知意空手而归。谷元姬拿着一封,眼睛里闪动着侥幸的喜悦。

  季姚华震惊的目光不停往他哥手上瞄,脸上颜色五彩纷呈。

  陆深捏着厚厚一叠,指尖用力到发白。

  到了二楼,众人互道晚安,各怀心思地各回各屋,季姚华大步回房,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把门摔得“哐当”一声,客厅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沈知意目光从陆深手里那沓信上挪到他脸上,扶了扶眼镜,温声道:“陆总,我就先去睡了。已经忙了一天,你和竹声应该也困了,还是早些看信,早些休息。”

  他的话成功拨动陆深某根敏感的神经,陆深抬眸看他,神色不辨悲喜:“当然。”

  沈知意也回房了,客厅只剩下陆深一个人。

  他走到门口,抬手欲进,却突然偏了下头,看向客厅角落的垃圾桶。

  观众看得胆战心惊:“他不会是想把信……处理掉吧……”

  “不会吧,导演会阻止的吧……”

  突然“吱呀”一声门自己开了,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探出来:“卧……哎呀,陆哥你不声不响站这儿干嘛,吓我一跳。”

  陆深神色微缓,跟他一起进门:“洗完澡了?”

  “嗯嗯。”谢竹声把毛巾盖到头上,迫不及待地看他手里,“快让我康康陆哥收了多少信……卧……的天啊!怎么这么多!”

  他肃然起敬,冲陆深竖起一根白生生的大拇指:“陆哥,你就是这个。”

  陆深:“……”

  陆深垂眼看他:“你觉得自己能收到几封。”

  “我?”谢竹声擦着头发,百忙之中回了下头,眼睛笑得弯起来,“我怎么可能有,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滴~你和季二……季姚华和沈哥,这么多优质股,谁会看得上我呀!”

  他就一穷学生,啥资本都没有,身上的衬衫是几十块的淘宝款,既比不得别人满身名牌高定,也比不上陆深他们身高腿长大帅比。

  他甚至连帮女生抬行李都差点瘫地上,谁会瞧得上他呀。

  谢竹声心想,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明确的,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样样比不上陆深他们,节目组请他,估计就是为了凑个小奶狗的人设,增加下恋综男嘉宾的物种多样性罢辽。

  说白了他就是个凑数的,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为谈恋爱来上节目的,空票也很正常啦。

  他却没看见身后陆深皱眉看来的目光。

  他对自己的认识,原来这么低么?

  是不是过于自卑了。

  他看看手里的信,挑出属于谢竹声的那几封,整整齐齐地给他码在床头柜上:“谢竹声。”

  “嗯?”谢竹声回头。

  陆深手指点点那一沓信封,言简意赅:“给你的。”

  谢竹声:“…………”

  他过于震惊,瞪大眼睛看看信封又看看陆深:“给、给我的?”

  陆深神色专注地看着他:“嗯。”

  “不、不会吧……你没看错吧?”

  陆深耐心点头:“没有看错。”

  他瞥一眼那一沓信封,又看看谢竹声闪动着惊诧、惊喜、不敢置信的眼睛,突然就觉得,胸口好像也没那么堵了。

  他扬扬下巴:“不拆开看看?”

  谢竹声直接从床上爬过来,过于宽松的T恤垂下去,陆深一不小心就瞥见了白生生的、粉嫩嫩的,蓦地咳嗽一声,偏过脸去。

  谢竹声完全没注意到他一瞬间的不自然,拿起信封数数:“一二三四……哎陆哥,有四个人都给我写信了哎!”

  原来大家还都挺喜欢他的么,嘿嘿。

  他动作有些急切地去拆信,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床边高高大大的男人:“陆哥,你还不去洗澡吗?”

  陆深看看浴室。

  进了浴室,他就听不到了。他想知道都有谁给青年写了信,信里都写了怎样的话。

  可是谢竹声用眼神在无声地催他:你快去啊,我一个人好偷着乐!

  ……行吧。

  一方小小天地暂时独属于他一个人,谢竹声钻进被窝,把信封都放在膝头,搓搓手,紧张又期待地开始拆信。

  第一封内容很短,也很好猜:“谢谢你帮我搬行李呀。”

  哈哈,这肯定是温时妍小可爱啦!

  第二封有点儿难猜:“你做菜很好吃。另,还是多少长点儿心吧。”

  字迹潇洒大气,语气恨铁不成钢,谢竹声满头问号。

  第三封内容也挺莫名其妙:“想摸摸你的头发。”

  谢竹声:“??!”

  他看看笔迹,字形瘦长却少锋棱,直觉会是一个内敛阴柔的人。

  但想想嘉宾里,好像没有符合的吧?

  好吧,到此为止,三封信都多少释放出对他的善意。

  他郑重地拆开最后一封,入目竟然是他最熟悉的瘦金体:“谢谢,新世界很精彩。”

  谢竹声彻底懵了。

  啥新世界?为啥要谢我?我咋不知道???

  前面三封虽也有莫名其妙的内容,可好歹还关乎他这个人,可这一封又是咋回事儿?

  “新世界”在哪里,敢不敢让我也康康!

  他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于是陆深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呆头鹅躺平在被窝里,眼神十足的呆滞。

  陆深擦头发的手一顿:“你怎么了?”

  呆头鹅发出录音机卡带的声音:“我……死、机……了……”

  陆深凝神,只听见一堆“¥%心*(*头#¥摸#%长%@新……”凑成的乱码。

  真的死机了?

  他走过去弯腰,拍拍谢竹声的脑袋:“好了吗?”

  谢竹声有气无力:“陆哥,你这维修方式也太原始了……”

  陆深皱眉,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信:“信的内容有什么不对么?你……”

  于是立刻又听见乱码。

  陆深:“……”

  谢竹声:“别跟我提信……”

  陆深面色复杂:“……好,不提了。”

  他看看谢竹声,青年躺在奶黄色的床褥里,同色夏凉被被他堆到下巴,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和一张精雕细琢的小脸,而那双充满灵气的杏眼此刻却十分直愣。

  此人显然尚在待机。

  陆深无奈地扶额,只好先转身走开,想起镜头还开着,就拿起几件衣裳,把三个摄像头都遮住了。

  他擦着头发坐到床上,拿过自己的两封信。

  一封内容很寻常:“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后面画了个^_^。

  字迹娟秀,显然来自于某一位女嘉宾。

  陆深拆开第二封,看着异常熟悉的字体,微微挑了挑眉。

  ——姜黄色的信纸上,一行瘦金体风骨深刻,潇洒轻灵,写着:“明天中午有蟹粉狮子头哦。”

  短短一句话,陆深反复看了好几遍,又转头去看旁边床上的室友。

  却只能看见黑色的毛毛和一截俊秀的鼻梁。

  陆深静了静,还是忍不住:“谢竹声。”

  “嗯哼?”谢竹声转过头,一眼就看见陆深手中的信纸。

  他好看的水杏眼先是睁了一下,又很快变得弯弯,紧跟着就把被子拉高蒙过头顶,像一只蚕一样动啊动啊动,在被窝里艰难地翻了个身,背朝着陆深。

  陆深好心情地提了下嘴角:“别闷着,对呼吸不好。”

  隔着被窝传来的声音闷闷的:“睡啦睡啦,我听不见!”

  ……好吧。

  陆深动作仔细地把信重新装好,火漆印粘好,想了想,把它放在了行李箱的夹层里。

  头发还没干,他也不是很困,就拿出平板,转头问青年:“你睡觉留灯吗?”

  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不留也可以。”

  那就是要留了。陆深就把大灯关掉,开了两张床中间的小壁灯,然后打开平板处理工作。

  一封邮件里有一句“xx项目经理正在执行采购审计……”陆深盯着那个“执”字,心中突然一动。

  他偏头看看朦脓光线里那只胖乎乎的小蚕蛹,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谢竹声。”

  “嗯?”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比如要画个什么,咳,执事……

  头上的被子被谢竹声扒拉下去,他转头瞥来一眼,有些疑惑:“我忘了什么?”

  陆深:“……”

  陆深:“算了,没什么。”

  他看着谢竹声:“睡吧,晚安。”

  谢竹声打个哈欠:“嗯呐,晚安。”

  第二天陆深起来的时候谢竹声还在舒舒服服地打着小呼噜,他偏头,一眼就看见了青年不安分地大白腿。

  那条腿修长,骨肉匀停,膝盖透着一点粉,毛发很稀疏,看起来很白,在光线尚嫌黯淡的室内好像笼着一层蒙蒙的光晕。

  陆深:“……”

  一大早就看到这个可还行。

  他略显匆促地收回视线,抓着被子静坐了好大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

  洗完他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打算出门去跑会儿步,一开门听见脚步响,就对上谷元姬惊喜的目光:“陆哥,你也起这么早?”

  陆深“嗯”了一声,看她像是要去三楼,身上穿着很修身的运动服。他往楼上看了眼:“有健身房?”

  这男人难得主动跟她说话,谷元姬按下欣喜,撩了下头发:“有,陆哥也要去锻炼么?”

  陆深摇摇头:“我去楼下跑步。”

  谷元姬立刻从楼梯上折返下来:“我也正想着早上空气好呢,那咱们一起去跑步吧。”

  陆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下楼了。

  谷元姬抿抿唇,赶紧跟上去。

  昨晚上光谢竹声一个就收到了足足四封信,陆深收到了两封,她侥幸收到了一封,其他人颗粒无收。

  她原本很高兴的,可看到信的内容时又蒙了。

  信纸上字迹狂放,只有八个大字:“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谷元姬:“??”

  她啥事干得不错?对陆深坚持不懈这事儿吗?

  既然这位无名氏都这么说了,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陆深跑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原就立体的五官被汗水浸湿,显得眉愈黑、萝卜眼愈深,薄薄的唇瓣习惯性地抿成一条淡色的线,黑色运动服更衬他的冷漠和禁欲。

  谷元姬偷瞄一眼他不断起伏的鼓囊囊的胸膛,看着心里一阵燥热。

  妈呀,这男人!

  至于再往下,她压根儿就没敢看。

  这么多摄像头拍着呢,她可不想暴露色色的本质!

  陆深全然不知她的视线,大手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大步上楼,刚进客厅,就看见沈知意站在他和谢竹声的房间门口,抬手正要敲门。

  陆深眉眼微紧:“他还在睡。”

  沈知意回头,镜片后的眼睛一暗,慢声细语地说:“那我去叫他起床。”

  陆深大步走过去,握住门把手,偏过脸看着沈知意:“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私人空间。”

  两人对视,须臾,沈知意扶了下眼镜,后退一步:“行,你进。”

  陆深毫不客气地进屋然后关上了门。

  他看了眼房内,谢竹声的床铺被褥散乱,像是才起身不久,半开的卫生间门里传出水声。

  他就走到门口看了眼——谢竹声正站在洗手台边,凑在镜子跟前很认真地在弄湿他的毛。

  陆深喉结微动:“大清早用冷水洗头?”

  谢竹声闻声回头,嗔怨地看了他一眼:“陆哥,都怪你昨天老揪我头发,我真的有呆毛了!”

  陆深:“……”

  他仗着身高,轻松拨开青年的手:“我看看。”

  只见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赫然竖起一撮呆毛,挂着水珠,在头顶颤巍巍却无比顽强地立起来。

  陆深难得生出一丝愧疚,拿手指拨了拨那撮呆毛,强行安慰:“没事,有就有吧,挺可爱的。”

  “那怎么行!”谢竹声语气幽怨,“太影响我形象了!”

  “哦?”陆深靠在门边,“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形象?”

  谢竹声声音清脆响亮,掷地有声:“高岭之花的形象!”

  陆深:“…………”

  还不知道原来你对自己的误解竟然这么大,失敬,失敬。

  谢竹声从镜子里看见他复杂的表情,有那么一丢丢心虚,又很快坚强起来:“就算、就算昨天没有,那从今天开始就有了!”

  陆深:“所以你为什么想不开,要强行给自己……安这样一个形象?”

  “为了、为了……”谢竹声说不下去了,“哎呀你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我、我自己乐意!”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昨晚上那几封奇奇怪怪的信吧!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坐在床上想了很久,苦苦思索为什么有人要提醒他“多少长点儿心”,又为什么有人竟然还想摸他的头。

  因为他看起来很傻很蠢萌吗!

  他不要!他必须扭转自己的形象,最好变得高冷疏离、不易近人、万事在握、高深莫测……

  他思来想去,只有高岭之花这个人设最适合他!

  看谁还觉得他傻,看谁还想摸他的头发!

  谢竹声壮志踌躇,信心满满,气势汹汹地跳下床跑来练习高岭之花的表情,却没想到生生被一根呆毛毁掉了!

  谢竹声生无可恋,还凑在镜子跟前试图把呆毛镇压掉。

  而全程一字不落听完他心声的陆深脸色难以言喻。

  想摸头?看来不安分的人不少啊。

  他看了眼还在跟呆毛苦苦斗争的青年,忍住叹气的欲望,迈步往浴室走。

  走进去了又回头,很认真地问:“谢竹声,你念的是影视学院吗?”

  “?不是啊。”

  陆深的神色很复杂:“那真是影视业的一大遗憾。”

  竟然把你这等人才都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梦见一觉睡醒,多了24条评论,然而一觉睡醒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在做梦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