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纪这边通传完了山东士大夫们的心思之后,也继续说道:“我欲研究心学。”

  众人一愣。

  “陛下厌恶理学僵化,孔闻韶支持的便是理学。”

  “诸君要明白,现在理学已经被坏了名声,若是不能尽快研究出路,唯恐陛下为对程朱进行清算。尤其是,我在南京里,接连听到:证明孔孟,王道复古。看書溂

  王道复古,尊王攘夷。

  陛下喜好兵事,天下皆知。北方鞑靼小王子,成为了汗,为了立威,他已经在筹划攻打朵颜三卫和大明,倘若朵颜三卫失败,下一个目标,就是大明。”

  “北方兵锋一起,江南也别想独善其身。因此,陛下需要敢做敢当的儒生,而不是现在不谙世事的理学子弟。”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和北方士子的一道鸿沟。”

  毛纪看向丛兰,对他颔首道:“丛兵部这一次来制录科事,我认为可以安排一些庶出子弟去试试。选上了,估计会被安排进镇国府。镇国府中,没有我们的人,陛下有什么调令,我们也不清楚。会变得很被动。”

  丛兰皱眉。

  文臣们不说话。

  “录科补的是吏,是镇国府的制度,他与正科不一样。”

  “镇国府还在一日,咱们就没有胜算。”

  “若是陛下这一次对付鞑靼兵败!我们就能取缔镇国府。”

  毛纪继续说道:“与诸君言,还请慎重考虑。”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礼部随本官主持祭祀,绞死孔闻韶再说。”

  毛纪通完气,带着南京礼部官员走了。

  其余南京六部的官员作揖之后各自告辞。

  只有丛兰脸色凝重的看着众人背影。

  “陛下想要做点实事……却……咳咳……”

  丛兰剧烈咳嗽着,他的老毛病,最近又犯了。

  ……

  第三日,斋戒完毕,毛纪开始主持祭祀。

  孔闻韶,被押到台上,验明正身。

  “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不少围观读书人,振臂高呼。

  毛纪坐在首座,面无表情的看着读书人们的怒吼。

  千刀万剐?

  不可能的。

  他虽然答应了上书,但不代表就一定要这么做。

  要让这群读书人知道,朝廷是不会听生员意思的,让他们绝了对朱厚照的幻想。

  从而激发生员们的逆反心理。

  今日,孔闻韶按照朱厚照的圣旨绞死,就能拉来一批生员站回正科的面上。

  而自己,也只是照着朱厚照的意思办。

  你说绞死,就是绞死,至于后续若是要改,不管千刀万剐还是挫骨扬灰,我都没有过错。

  本官只是在游戏规则内做事罢了。

  毛纪还是心有不服,但他也知道现在必须站在朱厚照身边,但站多少,怎么玩,全凭自己。

  所以,午时三刻已到!

  “绞!”毛纪丢出令。

  已经被割了舌头不能说话的孔闻韶,立刻被诶挂起来,用绳索绞死。

  台下的生员看着这一幕,不肖片刻,顿时发出怒吼:“岂能绞死!当千刀万剐!”

  “安能如此?安能如此?!”

  “本官只是奉命行事。”毛纪起身,面对汹汹情绪,朝着北面拱手,“孔闻韶纵然血脉存疑,但也干系衍圣公颜面,岂能随便千刀万剐?诸位,都是读书人,圣人门徒,不该逼迫甚重。”

  毛纪的话,潜台词就是,不是我不想千刀万剐,而是游戏规则就这样,孔闻韶只是替孔子、山东士绅、天下读书人背锅。同时还有一个潜台词,那就是皇帝的意思,我阻止不了。

  皇帝不听劝,咱们得上书言事。

  朱厚照不是开了镇国府的密折制度吗?

  那就准备接受生员们的狂轰滥炸吧!

  士绅只是一时间被朱厚照在北方打蒙了。

  但不代表他们会立刻妥协。

  “陛下有诏,可上密折言事,以开天下言路,投往驿站,州府不得阻拦。诸位,若是有劝谏,可立刻投书,若是被采纳,不论出身,官升三品!”

  有北方“读书人”,趁机在人群中散播密折消息。

  一时间,一些投机取巧之徒,纷纷亮了眼神。

  立刻转身,招呼众人:“今日之事,必须上书!奏请陛下,将孔闻韶,千刀万剐!”

  “善!你我同去!”

  “走!”

  呼朋引伴之后,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

  毛纪站在阳光下,看着绞刑架上挂着的孔闻韶尸体,沉默不言。

  接下来,就看陛下您如何应对了!

  若是能处理得漂亮,那只当本官,技不如人。

  倘若处理不善,好戏也就开锣了。

  “老爷,江彬带着南京兵马,成国公朱纯和魏国公徐鹏举,也都随行,去了南昌。”br>
  毛纪安排的家人,带着消息来报。

  毛纪点了点头,让他下去。

  江彬来江南的目的,果然是江西。

  那么接下来。

  “速速随本官去丹徒,拜见应宁公。”

  毛纪立刻带着他的钦差队伍,赶往镇江丹徒,去找杨一清。

  朱厚照这段时间的手段,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想要压住朱厚照,文武全才的杨一清,就是一个不错的秤砣。

  当然一个杨一清还不够,还有江西的费宏。

  毛纪在第二天清晨,抵达丹徒。

  秘密在寺庙内拜见杨一清。

  “应宁公,许久未见。”

  毛纪作揖,“近来安好?”

  “安好。”杨一清笑道,“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让你押着孔闻韶来南京受刑。”

  “陛下说,太祖高皇帝显灵。要来南京告祭,才能彰显处置得当,毕竟北宗,乃是太祖高皇帝钦点,于情于理,都得来一趟。索性一事不劳二主,就让在下从兖州直接押着人来了。”

  毛纪一边说,一边顺着杨一清的指引,落座在石桌边。

  “嗯,陛下倒是难得按礼法来处置。”

  杨一清点了点头:“不过,你不该这么早就把孔闻韶处死,若是接下来陛下下旨,让你千刀万剐了孔闻韶,当如何?”

  “下官已经去衢州。”毛纪眯着眼睛,“今日只是途经镇江,调拨船只准备南下而已。”

  “看来北京的气氛变了。连你也这般……”

  杨一清看着不择手段,但却懒得遮掩自己目的毛纪摇了摇头。

  毛纪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面对陛下,遮掩无用。江彬这个爪牙,比刘瑾更胜几分,也更听话几分。陛下从清江浦北返之后,立刻着手对北方兵事梳理,北直隶的勋贵,大部分进了都察院。新建伯王守仁,更是陛下亲传弟子,其人学问深厚,与陛下协作,意图篡改圣学。”

  “理学因为孔闻韶一事,已经被陛下彻底将不满情绪公开化。”

  “理学要衰败,但若是没有一个能接替者……”

  杨一清喝着茶,看着语速飞快,一点都不见沉稳的毛纪晾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