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丹心中窝火,看他拿着扇子一脸从容的模样,只觉得钟卿自不量力。

  他抽开刀鞘,率先朝钟卿劈砍过来。

  钟卿握紧扇子,眼中映照一抹寒芒,眸色更清冷了几分。

  温也远远看着钟卿的神色,顿觉寒意贬骨。

  他差点忘了,之前从云越那里听说钟卿过去的事情,知晓他是一个冷漠的性子,对外界的一切似乎永远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他也记得第一次遇见钟卿时,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许是时隔太久,又或许是因为钟卿对他展现的从来都是温柔耐心的一面,以至于他差点忘记,这才是钟卿本来的面目——冷酷到绝情。

  听闻刻丹曾是蒲格王子的骑射老师,能亲自教授一国王子的人,自然是不容小觑。

  刻丹身材魁梧,举起刀冲过去时十分迅猛,眼看刀要冲到钟卿面前,温也咬紧了牙关,若不是怕暴露,他差点喊出来。

  钟卿微微侧身,用扇骨格挡,兵器相接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刻丹身手敏捷,直刀一转,转而向钟卿的腹部刺去,钟卿也立即用扇子打在刻丹的手腕处,刻丹手上动作凝滞片刻,钟卿趁此机会躲闪至他的侧后方,扇柄撞向他的腰侧。

  刻丹眼见两次失手,直刀横劈过来,钟卿却直接将扇子脱手,上半身往后压下,整个人弯折到了不可思议的弧度,刻丹的刀从他面门上直直扫过,带着锐利的破风声。

  所有人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钟卿却在上身即将触地的瞬间,一手撑起地面,随即毫不犹豫抬腿往刻丹腰部狠狠一踢,扇子刚好落到他的腿上,被钟卿踢到半空。

  刻丹没反应过来,被他踢得向后倒退两步。

  等他再稳住身形,钟卿已经一跃起身,稳稳接住了扇子。

  刻丹看着他的脚边,眼底涌出一股轻蔑,“功夫不错,但是,你狂妄得太早了。”

  钟卿低头,看到地上有一缕安静躺落的墨发。

  一招只在几息之间,钟卿便被削落了发,殿前观望的大臣有些慌了,这可是关乎国家颜面之事,若是钟卿输了,传出去只怕会惹得周边小国耻笑。

  他们看到钟卿瞬间冷了下来的脸色,心中更是失望。

  到底是太年轻,这么喜形于色,怕是容易沉不住气,只会更易被抓住破绽,不出几招便会惨败。

  钟卿似乎是受了刻丹的挑衅,这次主动发起进攻,两人打得激烈,牵动着殿前一众皇子大臣的心。

  不知不觉间,一开始不被看好的钟卿却在刻丹手下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甚至隐隐开始有盖过刻丹的势头。

  不少大臣都开始暗暗希望钟卿能赢,毕竟斗到现在,有些原本还在等着看笑话的人也渐渐明白,这已经不是钟卿个人丢不丢人的事了。

  宣王知晓钟卿从前武艺不错,荒废了这么多年,现在虽说动作一开始看起来有点迟钝,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并且能掌握主动权,宣王不禁感到几分骄傲,这可是他明媒正娶进来的宣王妃,心自然是向着他的,等到以后身子好全了,定然也是他身边的一大助力。

  而靖文帝眸光深幽地看着钟卿,心情很是复杂,既想要钟卿赢,又不想。

  五皇子的心思就要单纯多了,他只想要钟卿死。

  两人缠斗时间越长,刻丹脸色就越不好,旁人看不出来,可他却觉得十分蹊跷,自己除了一开始能削下钟卿一缕头发,后面却再也碰不到他了。

  这小子身法鬼魅,奇袭多变,刻丹觉得自己甚至有些招架不住,可是眼下情况却是,钟卿却打不过他。

  可两人都知道今日比试意味着什么,能在朝堂上说出那样一番话的钟卿,定然是没有刻意隐藏实力的必要。

  刻丹突然想起宣王之前说,这位宣王妃身子不好,是以身法或许在几招后能逐渐适应从前,但是气力却跟不上,这样也就有了合理解释了。

  这样一想,刻丹倒是高看了他几分,拖着病体还敢应战,且渐渐不落于下风,看来这大月中朝也不尽然是孬种,只是想到那人跟他说的......

  刻丹眼神一凛,他要用全力了。

  锋利的刀身从扇骨上刮擦而过,刻丹倾身逼近,钟卿力气不如他,两腿弯曲勉强撑住身形,刻丹抬腿在他腹部踹了一脚。

  随着场外一声惊呼,钟卿直直被刻丹踹飞了出去。

  随后不出所料地吐出一口血,血中泛黑。

  钟卿躺在地上喘息,看着刻丹缓缓逼近。

  温也紧咬着唇,紧张地看着刻丹步步逼近,嘴唇都被咬出了血丝,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挡在钟卿身前。

  腕处的绸带垂落,轻轻拂过他的手心,温也藏在袖子下的手攥紧了绸带。

  冷静,他答应过钟卿,要相信他的。

  宣王见状赶紧对靖文帝道:“父皇,景迁已经吐血了,不要再打了吧。”

  靖文帝看他如此为情智昏的姿态,眼底流露几分淡淡的不免,“胡闹。”

  “可是,景迁他......”

  五皇子在身边低声提醒道:“三哥,这比武要一方认输才行,三嫂还没认输呢。再说,朝国王子也在看着呢,你就别为难父皇了。”

  傅崇晟近来本就对他有些不满,此刻听他这话,怎么看都是在说自己无理取闹,拿国家颜面作儿戏,还当着他的面给父皇上眼药。

  他狠狠瞪了傅琮鄞一眼,觉得钟卿提醒的当真没错,他这弟弟心眼子可真不少。

  傅琮鄞被他瞪了一眼,眼神有几分无措和委屈,“三哥,你怎么......”

  傅崇晟冷哼一声。

  而此时台上,刻丹看着他吐在地上的血,微微皱眉,“你中毒了?”

  他觉得此时胜负已分,又见他如此狼狈,正打算让钟卿认输,却不想钟卿却撑俯在地顺势绊他一脚,刻丹猝不及防,连忙躲开。

  他再一抬头,钟卿已经起身,“再来。”

  刻丹费解道:“你身上带毒,如此大动作只会让你毒发得更快,一场比试而已,你没必要——”

  钟卿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断猛烈进攻,且不管是反应还是招式,都比之前强悍许多。

  刻丹挡了几下之后,有些不耐烦了,也举刀相迎。

  电光石火之间,钟卿宛转至他身后,扇子已经逼近刻丹的脖颈,刻丹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前一摔,钟卿被人抓住,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另一只手却想顺势夺他的刀,刻丹觉得他很是难缠,下意识举刀格挡,险些擦过钟卿的胸膛。

  温也看得整个人心都揪起。

  钟卿执扇的那只手陡然一翻,打向刻丹的胸口。

  刻丹胸口闷痛,手上一松,便将钟卿放开。

  眼见钟卿要落地,刻丹好战心被勾起,直刀刺向钟卿的胸口处,却没想到钟卿根本没打算落地,反而先用扇子搅住了刀,刀身被转了向,直直往刻丹而去。

  此时钟卿正好落地,见此一掌拍在刻丹胸口,刻丹被打得后退,这才险险躲过自己的刀锋,但是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

  刻丹吃痛,捂住自己的伤口,下一刻,下颌便抵上一把绢秀折扇。

  钟卿神色又恢复了往日淡然,“你输了。”

  刻丹无话可说,方才若不是钟卿那一掌,他可能已经死在自己的刀下了。

  他虽性子鲁莽急躁,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对钟卿道:“我输了。”

  “好!”场外的大臣们看得激动,竟不顾形象地拍起掌来。

  钟卿正想说什么,却见刻丹捂着的伤处渗出黑血,他眉头一拧,顿时想到了什么,随即从场边的侍卫手上抽出长剑,对着刻丹的手臂齐根斩断。

  “啊啊啊——”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突变的一幕,齐齐愣在原地。

  蒲格王子瞪大了眼睛,“刻丹!”

  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刻丹背叛他的事,对着靖文帝怒道:“大月皇帝,你们——”

  “蒲格王子,他中毒了。”

  钟卿清越的声音响起,蒲格王子瞬间止住了话。

  众人纷纷看向场上,这才注意到刻丹的刀上染的血都成了黑色。

  刻丹虚弱地跟蒲格王子说:“大王子,是,他救了我......”

  蒲格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让人上前去将刻丹扶起来给他包扎伤口。

  钟卿也被人扶着下来,嘴角的洇着血,看样子也不太好,宣王立马过来扶住他,“你怎么样?”

  柔弱的宣王妃摇摇头,虚弱笑道:“王爷,我赢了。”

  宣王鼻子一酸,不住点头,“是,你赢了,做的很好。”

  “你先在一旁休息。”

  他又喊道:“御医!”

  为防止比试过程中受伤,御医早早就在一旁候着,见此情节立马过来。

  宣王想起对蒲格王子怒目而视,“蒲格王子,你们居然敢对我的王妃使这种阴毒的诡计!”

  蒲格心中咯噔一声,谁也没想到刻丹的刀上竟然会抹毒,还会跟钟卿比试,再联想今日他咄咄逼人的样子,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刻丹设计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何刻丹要暗害钟卿,可此时推脱说与二王子有关也没用,旁人可不会管是你哪个王子做的,总归都是朝国的人。

  这要是解释不好,只怕他们整个朝国都会背上蓄意暗害宣王妃的罪名。

  蒲格王子连忙说:“大月皇,宣王,此事我并不知情!”

  “刻丹!”他看向刻丹,“你说,你的刀上为何有毒!”

  刻丹被砍断了整条胳膊,整个人脸色煞白,脸上冷汗涔涔,但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惨白的嘴唇哆嗦着,一脸茫然道:“我,我不知道,我的刀上、从来不抹毒,大王子,你是知道的......”

  傅君识意识到不对劲,“既然刻丹大人平日里刀上都五毒,那为何偏偏今日就带了毒?”

  刻丹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自己实在不知道为何刀上会有毒,“我,真的不知道,我与宣王妃无冤无仇......我没理由害他......”

  宣王想到方才场上的情景就后怕,今日若不是钟卿机敏,只怕现在就不能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了,因此他对朝国人的话一字也不信,“谁知晓你有没有因为别的事情对他生怨。”

  “我,昨日才进京,根本没有见过宣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