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一时间愣住了，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抓住江衍的衣袖，问：“什……什么意思？”
江衍冷冷看着他。
中午，食堂外面到处都是人，已经有好些个在驻足看他们了。
江衍烦躁地朝四周看了眼，又看了眼笨拙地拉着自己的时屿。
对方眼底是恰到好处的疑惑，还有一点小心翼翼，那双清凌的眸子完完全全装着他。
江衍突然就泄了气。
也对，他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点火气是怎么出来的。
可能是一时良心发现，觉得不能叫黄毛和胖子继续欺负时屿了？说起来都觉得好笑。
江衍顿觉无趣，甩开时屿的手，转身就走。
手上一下子落空，时屿怔了怔。
周边所有人都在看他，眼神有鄙夷有可怜，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他抿了抿唇，恍若未闻，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江衍身高腿长，才这么一会愣神的功夫，已经离时屿有很远了。
时屿追在他身后，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生出一股他即将离自己而去的悲伤感。
这种陌生的情感——很不对劲。
他从不会让任何一件事脱离自己的掌控。
时屿眼神暗了暗，加快脚步跑到江衍身边，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对不起。”
江衍停下来，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面前的男生体质可能不太好，皮肤很白，跑那么几步路就有点喘，一声声响在江衍耳边。
他不动声色揉了揉耳廓。
时屿的眼镜有点歪了，他抬手扶了一下，声音低且轻：“刚才我不是让你生气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江衍心说你惹我生气的时候还少吗？
但看到男生惨白着脸色，神情落寞的模样，突然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不关你事，不要多想。”
话音落下，时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雀跃：“真的吗？”
说完，又有点犹豫，时屿咬了咬唇，小声问：“那你是因为什么生气啊？”
江衍少见地有些语塞。
说什么？说担心你被黄毛和胖子骗得团团转，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那到时候时屿不得更粘着他？
江衍的脸色不知为何有点难看。
时屿看在眼里，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学弟，不能说吗？”
江衍冷下脸，硬邦邦说了句：“以后离我的兄弟们远一点。”
他的兄弟，不就是黄毛胖子他们？
不是吧，江衍对他的兄弟控制欲这么强的吗？还是说怕他这个gay把主意打到他兄弟身上去？
时屿一时失语。
且不说黄毛和胖子的姿色，有江衍这个珠玉在前，他怎么也不可能再看上其他人吧？
时屿觉得他属实多虑。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时屿落寞地垂下眸子：“知道了，我以后都不和他们说话了。”
江衍：“你是小学生吗？让你离他们远点，你就说以后都不和他们说话了？”
时屿：……
他唇角扯了扯，有点无奈——到底是谁比较幼稚啊？
时屿自动将这句话屏蔽掉，用出了万能金句：“对不起。”
猝不及防又是一句对不起。br>
江衍表情莫测：“你是没有脾气吗？”
被别人戳着脊梁骨，拐弯抹角地骂不生气，被他这臭脾气无缘无故地凶一顿也不生气，这世上还有没有能让他情绪多点起伏的东西？
时屿不解地抬眼看他。
又是这种眼神，江衍无来由地想。
这样又无辜又可怜，空茫又困惑的眼神。
好像江衍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江衍又生气了，他转过身径直离开。
“哎！”
时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走的这么快，正要追上去，腹部忽然一痛。
他蓦地停下脚步：“嘶——”
不远处，江衍停了下来，浑身都是低气压：“你又怎么……”
江衍皱起眉：“时屿？”
时屿蹲在原地，身体蜷缩着，看起来很小很可怜的一只。
江衍心底划过不妙的情绪，果然，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就发现时屿整个人很痛苦地呻吟着，额角沁出汗珠。
江衍：“怎么会回事？”
时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难受地说：“肚子……痛。”
江衍：“你拉肚子了？”
时屿抿了抿唇，指尖下意识蜷起来，勉强笑道：“应该是胃病。”
“胃病？”江衍的声音紧张起来，“带药了没有？”
时屿摇着头，说没有。
江衍烦躁地“啧”了声：“你是不是整天只知道跟在我身后跑，连照顾自己的忘记了？”
原以为这次对方又会说对不起，谁知道时屿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然后很认真地回答：“是的。”
他声音有点干涩：“我早上要帮你买早餐，经管系和中文系隔得有点远，我怕来不及，就没给自己买早餐。”
说到这，男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怎么的，低下了脑袋，看起来特别可怜。
江衍心头诡异地浮现出几丝愧疚感。
他冷着脸沉默了好几秒，然后抓住时屿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宿舍里有药吗？”
时屿乖顺地点头：“有的。”
江衍：“地址在哪，我送你过去。”
时屿放松地把自己的重量全部压在江衍身上，温热的呼吸就落在江衍脸颊两侧，然后轻声报了个地址。
其实不用他说，江衍也知道中文系的宿舍在哪。
他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嘴罢了。
-
江衍半抱着时屿进了宿舍，然后把他放在了床上。
宿舍里很干净，地板一尘不染，窗明几净，书桌上的东西也摆的整齐。
江衍有些好奇地打量这里，想起自己那个仿佛被狗刨了的宿舍，脸上神情顿时就不好受起来。
时屿看起来还是很疼，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倒了几片药出来后就水吞掉了。
江衍的目光落在他吞咽的喉结上，很快又移开：“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时屿感激地看向他，“谢谢你。”
江衍没说话，他靠在床铺栏杆上，环视了一圈其他三张空空如也的床铺。
时屿注意到了，说道：“我其他几个室友都出去住了。”
江衍哦了声，随口问道：“为什么？”
时屿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对着江衍笑了一下。
江衍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眉梢微蹙，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视线：“谁叫你……”
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时屿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站起身来：“今天多谢江学弟了，没什么事的话，我想自己一个人休息一会。”
这是要赶客的意思。
江衍倏地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时屿好像在他眼底看到了怒气，但不等他深思这怒气的缘由，江衍就直接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声音很大，时屿怀疑门要被他砸烂了。
他坐回床上，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来，赫然就是治胃痛的药，而他之前从抽屉里拿出来吃的，其实是维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