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车往,人声喧哗,老板热火朝天地做着煎饼果子,没听见他俩聊什么,刷上甜面酱后,问:“要辣椒吗?”

  虞度秋摇头:“我不要了,不过穆浩爱吃辣,纪队,要给他加辣吗?”

  纪凛呆呆地看着他,还没从刚才那番话中回过神来,眼前一只手晃过,才恍然惊醒:“什么?哦哦,不加辣,穆哥现在还不能吃辛辣的。”

  老板“诶”了声,接着撒香菜葱花。

  “你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纪凛忍不住说,“柏朝改变了你好多。”

  虞度秋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你不也一样吗?如果不是穆浩,你还是那个爱哭的弱鸡吧?”

  “……”纪凛额角绷起青筋,“虞、度、秋,我难得夸你一句,你能别找揍吗?”

  虞度秋嬉皮笑脸地后退一步,躲到安全地带:“好了,不跟你开玩笑,说正事——虽然我不会再直接参与调查,但人还没抓到,我也不甘心。如果你们需要我出资出力,尽管开口,就当是我的天使投资了。还有,柏朝也会继续配合你们的调查,我不能保证他什么都说,但至少,他不会害你们。”

  纪凛哼了声:“那可不一定,他那天在审讯室,居然当着我们那么多人的面撒谎,一边装出不认识刘少杰的样子,一边故意让刘少杰以为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哄骗刘少杰说出了柏志明的所在地,城府太深了。我觉得他是柏志明三个养子里最可怕的,所有人都被他耍得团团转,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是什么。”

  虞度秋不以为意:“你也说了是’哄骗‘,你们警察审讯犯人时,难道就没使过诈?只要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就行了。”

  纪凛:“你是他对象,当然向着他。从我的角度来看,应该要把他关起来好好审一审,他的行径太可疑了,哪有受害人遭受虐待还不报警、继续待在加害者身边十几年的?柏志明又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也经济独立了,为什么不跑?我想来想去,觉得他没必要忍辱负重这么久。”

  老板开始做第二个煎饼了,一模一样的流程,虞度秋便没兴趣看了,转头道:“如果他逃出来报警,那柏志明顶多判个虐待儿童的罪名,他显然觉得不够,想让柏志明死。”

  “他与柏志明同住,杀人的机会多的是,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为什么?虞度秋心中无奈地想,这小木头果然没领悟那晚柏朝在矿井之上说的话:

  「这个纹身不会让我堕入地狱,因为它代表我唯一信仰的神明。」

  「它只会一再提醒我,不能堕落,不能犯错,因为能长伴于神明身边的人,一定是干干净净的。」

  等到纪凛领悟的那天,恐怕会更加暴跳如雷吧,还是暂且不点明为妙。

  “这恰恰说明他遵纪守法,心地善良,不是吗?”虞度秋凉飕飕道,“你怀疑他有犯罪之心,先拿出证据来啊。”

  “……你偏心偏得都快到外太空了。”

  “我不偏心我对象,难道要偏心别人的对象吗?”

  纪凛反应了半拍才意识到‘别人’指谁:“你少胡说八道!”

  虞度秋抿唇一笑:“他的动机我不知晓,也不想逼问他。我更好奇的是,他是怎么知道柏志明和裴先勇曾经犯下的罪行的?那会儿他才七八岁呢。”

  纪凛也在想这事儿:“或许是裴鸣说的?”

  “裴鸣巴不得这件事永远尘封,绝不可能对人提起,裴卓应该也不知道,否则他就不会是现在无忧无虑的蠢样了。”虞度秋说到这儿,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们局长最近怎么样?我上回也问了他这件事,他好像了解点儿什么,说要打电话给我外公。”

  纪凛莫名:“他挺好啊,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你外公呗。”

  “我倒是想,但他老人家好像还在因为二叔的事生我的气,这两个月都没给我打电话……算了,今天回去给他打一通,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虞度秋叹气。

  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虞大少爷也不敢面对的人,纪凛登时对那位德高望重的虞院士多了几分尊敬。

  老板做完了两个煎饼,装进一次性纸袋里,又套了个塑料袋,递给他们。

  虞度秋早上消耗了大量体力,肚子正饿,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用力地吞咽了下。

  纪凛掏出一个:“你先趁热吃吧。”

  虞度秋瞅了眼铁盘旁边的蔬菜、里脊、香肠……统统装在敞开的盘子里,马路边上人来车往,不知飘上去多少细菌灰尘。

  “我闻闻就行,方法记住了,回去让我家厨师做,这儿做的不太干净。”

  “……”纪凛的怒气值瞬间飙上来,“请你吃还挑三拣四?不吃干嘛不早说?我还买两个,一个全家福有多贵你知道吗?我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加这么多配料!”

  虞度秋闻言,震惊地指向小店上方的价目表:“不就20块吗?20块的早饭你也吃不起?我的天……你比我想象中还穷啊,纪队。”

  老板做完这单,正打算坐下继续看刚刚暂停的电视剧,差点儿被一声振聋发聩的咆哮震得跌下椅子:

  “虞、度、秋!你给我滚!!”

  这个煎饼果子最终进了柏朝肚子里,虞度秋挨骂之后还算明事理,道歉说:“我没有嘲讽你穷的意思,只是你的经济水平确实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听着比嘲讽还伤人!

  纪凛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喂穆浩吃了两小口煎饼,结果恰好被查房的孙兴春抓个正着,怒火冲天地把他们几个全轰了出去。

  三个人呈一排站在走廊上挨训,活像上课讲话被老师赶出课堂罚站的小学生。

  孙兴春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通,等他走后,三个人都重重松了口气。纪凛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自己把剩下的煎饼果子吃了,虞度秋调侃了他一句“间接接吻啊”,小警察瞬间整张脸红透,心虚得病房都不敢进了。好在这时回了趟家拿东西的穆浩爸妈也回来了,用不着他们再守着。

  三人一块儿道了别,走出病房,纪凛脸上降温了些,侧目问柏朝:“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柏朝平淡道:“没聊什么,也没做什么,不信的话,你可以查病房的监控。”

  纪凛的目的被识破,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纪队,但我发誓,我事先并不知道柏志明对穆警官的所作所为。”柏朝竖起戴戒指的那只手,“如果我撒谎,你现在就可以开枪。”

  “喂喂,问过我意见吗?”虞度秋嗔怪道,“这样吧,纪队,正好今天没事,他的伤也差不多恢复了,你带他回警局审一审,这样你也能放心了。”

  纪凛正有此意:“早就想带他去了,前几天忙着审裴鸣,你又说他受了伤需要休养,我才一直没找他。那择日不如撞日,柏朝,你跟我走一趟,如果你身正不怕影子歪,也好早点洗清你的嫌疑。”

  柏朝没有犹豫:“好。”

  纪凛带着人先行回了警局,虞度秋挥手送别了他们,又回到住院部,独自慢悠悠地走向另一间单人病房,门口看守的警察早已与这位银发总裁熟识,打了声招呼就放他进去了。

  比起穆浩那间摆满鲜花水果的病房,这间可谓是满目凄凉,连朵花儿的影子都瞧不见,足以见得里头住的人有多么不受待见。

  虞度秋礼貌地敲门进去,看见裴鸣正捧着本厚厚的《圣经》,坐在窗边翻阅着。

  “你还信这个?”虞度秋走过去,弯下腰查看书的内页,撇了撇嘴,“还以为你在里面藏了逃跑用的工具呢,没意思。”

  裴鸣啪地合上书,表情十分无语:“你肖申克的救赎看多了吧?医院里没几本书,你们又没收了我所有的东西,我还能怎么打发时间?”

  虞度秋找了把椅子坐,跷起腿,慢条斯理地说:“跟我聊会儿天呗。”

  裴鸣眼神古怪地打量他:“我已经把知道的都交代给警察了,你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我想问的与案子无关。”虞度秋盯着他,“关于柏朝被收养之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裴鸣微微一怔,继而笑了:“你真喜欢他?喜欢那个一穷二白还两面三刀的臭小子?”

  虞度秋无所谓道:“一穷二白没关系,我的财产分他十分之一,他就比你有钱了。两面三刀也没关系,反正刀的是你不是我。”

  “……”裴鸣的脸色隐隐发绿,默念了三遍有监控不能掐死他,才勉强顺了气儿,“就算我知道,似乎也没有义务告诉你?”

  虞度秋眯起眼,视线下移——裴鸣的伤口基本痊愈了,但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十分影响颜值的长疤,抹了几天的药膏还没淡化。

  “裴哥,他们是不是不给你祛疤膏啊?正好,我给柏朝买了不少,效果很不错,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送进来。不过前提是……你得跟我说实话。”

  裴鸣不愧是审时度势第一名,在心中狠狠唾弃了他一番之后,立刻变了口风:“不是我不说实话,他被收养的时候我爸还没出事,柏志明不归我管。我只知道柏志明从福利院领了个小孩儿回来,当儿子养着。收养之前的事,我并不知情。”

  虞度秋审视着他的表情,没说信或不信,接着问:“关于你爸谋害岑小姐一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裴鸣苦笑:“我知道的都已经对警察交代了,你们录了音,我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不会弄虚作假的。他们当时具体怎么谋划的,我也不清楚啊。”

  “我不是想知道案发过程,我是想知道……在我们查出真相之前,还有谁了解这件事?”

  裴鸣皱眉,不解道:“活着的人里,应该只有我和我爸,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倏然睁大眼睛:“难道你怀疑小卓也参与了这些事?不,他完全不知情,你不要去为难他!”

  “我没怀疑他,但他也没你说得那么无辜吧?”虞度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挑眉,“苓雅的红宝石耳坠,还记得吗?”

  裴鸣一脸迷茫:“什么耳坠?”

  “别装了,不是你让裴卓送给苓雅的吗?一对抹谷产的鸽血红耳坠。”

  “别开玩笑了,我会让小卓把价值连城的鸽血红送给杜苓雅?”裴鸣嗤之以鼻,“我不反对他们两个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支持他对杜苓雅献殷勤?”

  虞度秋:“裴哥,说好的实话呢?我可不信裴卓那脑子能想出挑唆苓雅、收买我的厨师这种计划,你那么希望我的Themis计划失败,被媒体口诛笔伐,除了你还能……是……谁……”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了一下,最后两个音仿佛被惯性拖出来,又慢又长。

  裴鸣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张嘴就要与他争辩,虞度秋竖起一根手指“嘘”了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虚空,像一台正在飞速计算的机器人,目光凝滞,面无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内核在运作,而且是以极高的效率运作。

  猛然间,他终于从万千条线索中抓住了方才那道一闪而过的灵光,就好像抓住了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的线头,用力一抽,毛球迅速滚动,展示在眼前的线越来越长,越来越清晰——

  纪凛给彭德宇打了个报告,说要带柏朝回局里审讯,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复。

  “老彭说他要亲自审你。奇了怪了,前两天不闻不问,这会儿又这么重视……”纪凛嘀咕了两句,发动车子,好心建议,“你在他面前说话注意点儿,别跟他犟,如实汇报就行,他虽然骂人很可怕,但不会冤枉你的。当然,也别企图撒谎,老彭一眼就能看出来,后果会很严重。”

  柏朝点了点头,看表情似乎也没多在意,反倒更关心另一件事:“你刚才和他出去,他有提到我吗?”

  纪凛自然知道“他”指谁,刚想开口,突然想起虞度秋那句欠揍的“但我有男朋友”,恨得磨了磨牙:“不记得了,你问他去,我才不关心你俩的事。”

  柏朝不作声了。

  路上车不多,纪凛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趁机问:“你一直都知道裴鸣不是国王,对不对?”

  柏朝摇头:“他对我并非百分百信赖,很多事都不会告诉我,我也只是推断。”

  “你凭什么推断的?”

  “比如,他对柏志明的诈死似乎毫不知情,似乎也不认识黄汉翔。我心有疑虑,从刘少杰口中得知柏志明的所在地后,本想直接去找他对峙,给你们一个真相,尽快抓获真正的国王,保护度秋不再遭受威胁。”

  纪凛冷哼:“我说我们怎么那么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柏志明,原来你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发布会上裴鸣的表现也是演的吧?他故意引我们去抹谷是吗?”

  柏朝却又否认了:“他没打算亲自去,原本想派我泄漏线索,带你们去抹谷杀了柏志明,以绝后患。后来我说动了他一同前往,先与柏志明合作‘解决’度秋,再由我来解决柏志明,这样就能把罪责推到柏志明身上去,反正他本来就是杀人犯,不在乎多背一条人命。而柏志明那边,他接受我的投诚是因为,我答应他帮忙‘解决’度秋和裴鸣。”

  “那天要不是度秋阴差阳错地撞破了我的计划,我本可以把柏志明引到那片山谷。我告诉他,我会驶离车队,到那里与他汇合。他只有一个人,一旦老周的车赶上来,我们几个不愁抓不住他。”

  “等他落网之后,我会告诉被我骗到另一条路线上的裴鸣,柏志明劫车失败,已被警方抓捕,如果他不希望我向警方供出他与柏志明联手谋害度秋一事,就说出二十年前车祸案的真凶。当然,这只是句谎话,即便他说了,我也会供认的。”

  “……”纪凛今儿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兵不厌诈”。

  “所以,你怎么知道柏志明曾经犯下过那起案子?”

  柏朝似乎说累了,轻轻吁出一口气:“剩下的,我会对彭局长交代。”

  绿灯亮起,纪凛默默踩下油门,消化刚才听到的信息量。

  这人的脑力和心理素质该有多强大,才能将警方、虞度秋、柏志明和裴鸣这四方势力玩弄于鼓掌?

  虽然计划的过程出现了意外,但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柏朝的目的依旧达成了,并且手上没沾到一滴无辜的血,全身而退,一会儿到了局里估计也审问不出什么东西。

  纪凛不由地瞥了副驾驶的人一眼。

  如果说虞度秋是明目张胆的狂妄之辈,那柏朝就是深不可测的恣肆之徒,两个人都算不上绝对的正派,只不过是因为与他们目的一致,才会协助警方,倘若不一致,那故事可能就是另一个走向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人还真特么绝配。

  事已至此,追究初衷也无益,反正结果是好的,也算皆大欢喜了。

  纪凛还想多套几句话,状似轻松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能抓住柏志明和裴鸣,是有点儿运气成分在的。”

  柏朝望过来:“怎么说?”

  纪凛:“你想啊,虽然你和王后都或多或少引导了我们与柏志明的相遇,可最初的最初,我们决定去抹谷,是因为在虞度秋的发布会上,恰好有人提了句抹谷,裴鸣因此慌了神、被我们发现端……”

  他话没说完,自己猛地刹住了,车内不约而同地沉寂下来。

  半秒后,纪凛的眼睛倏地睁大,手指不可自抑地轻颤起来,慌忙打了圈方向盘,将车急停在路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无须多言,都已经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恍然。

  病房内,虞度秋叹了声长长的气,而后自嘲一笑。

  “你真是太惨了,裴哥,被人利用得这么彻底。我也是太傻了,以为你是国王,结果只是个士兵;以为他是士兵,结果却是国王。”

  裴鸣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虞度秋没理会他,起身走向门口:“谢谢你的配合,我终于找到开门的钥匙了……祛疤膏我会让人送来的,你就安心等开庭吧。这段时间表现好一点,或许我会网开一面。”

  裴鸣有怒不敢言。

  他谋杀未遂,能不能从轻发落全凭虞度秋这个受害人谅不谅解。

  虞度秋刚才似乎从他的反应中获悉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情报,直觉实在敏锐,那他就更不能多嘴了。

  否则万一被虞度秋发觉那件事……虞度秋绝对不会谅解他们全家。

  识时务者为俊杰,裴鸣恭敬地低声说:“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

  虞度秋走出病房,注意到两位站岗警察探究的眼神,最终选择了缄口不言。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退出,就不该再掺和了。

  医院门口,娄保国正与卢晴聊得热火朝天,手舞足蹈地描述自己是如何在爆炸中幸存的:“当时那叫一个凶险,差一点儿我们就全军覆没了……诶,少爷,你出来啦!”

  虞度秋点头,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其他人继续守着,你跟我回去。”

  娄保国依依不舍地对卢晴道别:“咱们改天再聊啊!”

  卢晴也挥手:“好咧!下回接着讲。”

  娄保国回身钻进车里,问:“少爷,什么事急着回去啊?”

  虞度秋轻声叹气,仿佛将身上的担子全卸下了,展颜一笑:“没事,想给你们放个长假,要不要?”

  娄保国的小眼睛顿时射出精光:“要要要!天哪,我可太想放假了!少爷你太体贴了!”

  “别急,还没说完。”虞度秋笑意扩大,“今年夏天全浪费了,趁着天气还没凉下来,把我的游艇开出去,我们出海,去把错过的阳光沙滩补回来。”

  “离开这儿,忘掉案子,去没有危险的地方好好放松一段时间。”

  “管他们什么时候抓到罪犯,反正我已经达成目的了,不在乎了。”

  娄保国越听越兴奋,差点儿在座位上跳起舞。虞度秋则越说越轻,最后句话仿佛说给自己听的,轻柔缱绻:“我们一起……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个秋天。”

  作者有话说:

  本卷结束,下卷【死亡之吻】即将开启。请假一天检查下卷bug,检查不完的话请两天,会在评论说的(少爷能不能给我财产的十分之一让我不用再当社畜了qwq

  第六卷 死亡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