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彦瑜跟地上的钢筋较起劲来了。

  平时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他,这一次的力气莫名大了起来,谁拉都拉不动,就是一门心思地要把钢筋带回去。

  陈康都有点无语了:“小庄,你是喝醉了,所以你肯定记错了,你兄弟说的肯定不是钢筋,他要真想要钢筋,他去建材市场订不就完事了,哪还要你带啊!”

  要说钢筋现在是比以前贵了一点,毕竟材料都在涨,不仅钢筋涨价,其他东西也在涨,但也不至于到买不起的地步。

  庄彦瑜却很坚持:“没有记错,他就想要这个。”

  陈康说:“可是……”

  庄彦瑜打断他的话:“我记性很好。”

  陈康败退。

  得了,跟喝醉的人是讲不清楚的。

  徐主管试探性地问:“你兄弟……是不是家里没钱?他正在盖房子?所以跟你说过想要买钢筋?”

  除了这个,徐主管想不到别的了。

  庄彦瑜仔细思索徐主管说的话,越想大脑越是朦胧一片。

  他觉得徐主管说得不对,阿习明明很有钱,怎么会没钱买钢筋?

  可这么一来,陈总说的就变得对了——阿习很有钱的,他想要他可以自己买。

  庄彦瑜越想越迷茫,脑子都快一团浆糊了:“我想不明白。”

  徐主管安抚他:“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我们先回去睡觉,你看天都黑了!”

  庄彦瑜还是不肯,手抓着钢筋就没放。

  他觉得就算自己想不明白,可兄弟说过想要这个东西,他却是清楚地记得的。

  最后徐主管没办法,在工地外围溜达了一圈,找到了一根一米多长的废弃钢筋,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小庄,看这个!”

  庄彦瑜抬头一看,眼神停住。

  徐主管把这根钢筋放在他的面前,庄彦瑜直接抓住,放进了怀里。

  之后根本就不用别人再怎么劝说了,庄彦瑜就乖乖地抱着那根钢筋,跟在他们身边,一步一步走得又稳又坚定,完全就没有喝醉的样子,每一步走的距离,标准得跟军人走正步一样。

  大伙啧啧称奇:“要不是小庄刚刚那样,根本看不出来他喝醉了。”

  到了酒店,徐主管送庄彦瑜回房间。

  庄彦瑜住在第9层,徐主管到了他的房间门外,才突然想起来:“小庄你好像是一个人住?”

  他们这次出来,除了温沉习和他带的人没有算在内之外,其余跟这个项目的人,出差的人数其实是个双数。

  温沉习的酒店是不用他们安排的,所以不算在内。

  虽然人数是双数,但陈康是公司高层,他住的自然是比较高档的套房,不可能跟他们住一样的标间。

  因此他们剩下的5个人,两个人住一间标间,还多了一个只能自己单独住了。

  庄彦瑜脑子已经完全迷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徐主管说的话,他就立在房门口,手里抱着钢筋,一动不动。

  徐主管知道问不出来,也没再问,心里已经当庄彦瑜就是一个人住,自己翻找了一下庄彦瑜的口袋,拿出房卡刷了刷,就把庄彦瑜送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徐主管看着两张床摆在一起,愣了愣,觉得这又不像是一个人住的样子,他喃喃自语:“难道两张床摆在一起睡着更大更舒服吗?”

  庄彦瑜进了屋,就乖乖地坐在床上,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徐主管见他不闹腾,心里也放心了一点,跟他说:“小庄,你直接躺下睡觉吧,要我给你拿条毛巾擦擦脸吗?”

  庄彦瑜这次听见了,他摇了摇头:“不用。”

  徐主管看他情况尚可,知道他应该没什么事,就准备走了。

  走之前还给前台打了一个电话,让前台帮忙看着这个房间,如果有人进出,就给自己打电话。

  显然是怕庄彦瑜在他离开之后会跑出去。

  吩咐完前台,徐主管这才离开。

  晚上9点半。

  省城某个高档的餐厅中,温沉习率先提出了要离开。

  H城领导看了看时间,有些惊讶:“现在时间还早,不再多坐一会儿?”

  温沉习语带歉意地说:“这次过来不是我一个人,他睡得比较早,晚回去可能会吵到他。”

  领导诧异地抬了抬眉,对温沉习嘴里说的这个‘人’多了几分好奇:“那怎么不把人带过来?”

  温沉习笑笑:“他来H城也是和海港集团谈项目合作的。”

  领导说:“原来如此。”

  随后打趣地说:“温总这是好事将近啊。”

  温沉习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多说,只是敬了这位领导最后一杯酒。

  两人今晚聊得还不错,至少领导是更有信心把 H城建设成一个高新技术的海陆枢纽城市。

  温沉习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10点。

  在路上时,他就给庄彦瑜发了微信,不过没有收到回复。

  从陈康口中得知,他们这次的项目谈得挺顺利的,他们早早就回了酒店,温沉习猜测,庄彦瑜应该是睡了。

  因此进门的时候,温沉习轻手轻脚,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就怕把某只正在睡觉的鱼给吵醒了。

  房间没有灯,黑漆漆一片,因为窗帘没有拉开,整个房间只有电视机的红点在一闪一闪。

  温沉习怕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声音,轻轻把过道灯给打开了。

  灯一开,温沉习目光微微一顿,随后挑眉。

  只见他的床上,被子下面拱出了一个人形,枕头上方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这只鱼……睡在他的床上。

  对方似乎还记得这不是自己的床,所以睡的时候是睡在床的边缘,脑袋也只枕了枕头的一半,似乎给某个晚回的人留出了另一半的空间。

  温沉习看着这一幕,唇瓣不自觉扬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这种等待和刻意留出来给他的空间,让人心情很愉悦。

  温沉习来到床边,俯下身,半蹲在床头位置,静静地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庄彦瑜余下的脸都藏在被子里了,还有淡淡的酒味传入鼻尖。

  喝酒了?

  温沉习微微皱眉,想到这是生意场上避免不了的事,有些心疼,不知这只鱼喝了多少。

  温沉习思索片刻,给陈康发了微信:【合作方有没给你们灌酒?】

  陈康回得很快:【没有,他们也不敢啊,除了我们有这样的技术,别的公司没有。】

  【陈康:他们哪敢灌我们酒,不过多少意思意思喝了一点。】

  【温沉习:嗯】

  【温沉习:那有人喝醉吗?】

  【陈康:就咱们公司的小庄喝醉了,听说以前没喝过酒,今晚喝了一杯就倒了。】

  就喝了一杯。

  温沉习放了心,按灭了手机,看着床上的人。

  庄彦瑜睡觉其实很安静,也很乖。

  他是什么姿势睡下去,就什么姿势起来的那种。不会乱动,偶尔翻个身也都只在他躺下的那块位置。

  温沉习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庄彦瑜睡得很沉,没有因为喝酒而不舒服,才轻轻地把被子拉下来一点点,把庄彦瑜的鼻子捞了出来后,迈着有些发麻的脚出了房间。

  这间标间并不大,浴室也不隔音,洗澡的声音容易吵醒某只鱼。

  于是温沉习让助理重新开了一个套房,他自己去套房里洗澡洗漱,还让前台准备了一杯蜂蜜水,以防庄彦瑜半夜醒来,弄完这些才回到庄彦瑜住的这间。

  温沉习看了一眼自己的床,眼里多了一丝遗憾。

  为了不吵醒庄彦瑜,温沉习走到另一边,去睡原本庄彦瑜睡的床。

  温沉习掀开被子就躺下,刚躺进去就觉得不对劲,有什么东西硌着他。

  温沉习顺手一摸,长长的,硬硬的,还带着……铁锈味。

  温沉习坐起身,掀开被子一看,就见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筋躺在那儿。

  温沉习:“?”

  温沉习以为自己眼花了,低头仔仔细细辨认,没错,就是钢筋。

  偏偏这钢筋头枕在枕头上,被子盖在钢筋头以下的位置,就像人在睡觉一样。

  温沉习:“……”

  别告诉他,这些都是这只鱼弄的。

  庄彦瑜次日醒来,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昨天喝酒的缘故,他这次睁眼就到了9点半,睡了整整12个小时。

  庄彦瑜坐在床上发呆了30秒,大脑重新连上服务器后,才看了一眼四周和卫生间,没有见到温沉习。

  兄弟昨晚没回来吗?

  他拿出手机想给温沉习发消息,就见对方从昨晚开始就给他发了不少,一直到半个小时前的。

  【温沉习:去视察。】

  【温沉习:睡醒喝一杯蜂蜜水,在床头。】

  庄彦瑜抬头一看,就见床头放着一杯水。

  庄彦瑜回了个‘好的’,就准备下床,没想到温沉习看见他回复后,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庄彦瑜一边穿鞋一边接了起来。

  温沉习问:“刚醒吗?头会不会痛?”

  庄彦瑜回:“不痛,一点点晕。”

  “以后别喝了。”温沉习声音很低:“睡了这么久,把早饭都睡过去了。”

  庄彦瑜脸色很凝重:“是的,不喝了。”

  显然他同样认为,吃早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庄彦瑜一边洗漱一边问:“你这么早去视察?”

  “嗯,领导带着看一个新片区。”

  庄彦瑜奇怪:“这个项目不是我们在谈吗?为什么你要见领导?是怕海港集团不同意合作的话,让领导出面引荐?”

  温沉习没有隐瞒:“不是,H城不单单只有这个项目。H城在做城市规划记得吗?码头只是其中一部分,他们还划片了高新区域,要建一片占地80万平方米的科技园区。”

  庄彦瑜明白过来:“阿习辛苦了。”

  “不辛苦。”温沉习语带笑意:“你们今天是什么安排?”

  庄彦瑜说:“上午没有安排,下午要去和他们谈成本和报价,晚上会请我们吃饭。”

  温沉习提醒:“别再喝酒了。”

  庄彦瑜:“我记得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温沉习那边有人来喊温沉习。

  而庄彦瑜这边,徐主管也刚好来叫他去开个小会。

  温沉习说:“我要先去忙了。”

  庄彦瑜回答:“我也是。”

  但两人都没先挂电话。

  温沉习那边的人笑嘻嘻地小声问:“温总,在和你老婆打电话吗?聊了一路啦。”

  巧的是,徐主管也在问:“小庄,打你电话一直忙线中,在和谁打电话呢,聊这么久,打了半个多小时了。”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再加上温沉习那边的人说话声音太小,因此庄彦瑜没听清,只模糊听到一个‘老’字。

  庄彦瑜先回答了徐主管的问题:“跟我兄弟在聊。”

  温沉习:“……”

  回答完徐主管,庄彦瑜又问温沉习:“你那边的人,说我是你‘老’什么?”

  庄彦瑜其实不是很在意的,但他刚刚好像听见那人问完后,温沉习‘嗯’了一声。

  于是就有点想知道,好兄弟在外人面前是怎么介绍他的。

  温沉习没想到他会听见,顿时沉默了。

  他想着刚刚那句‘兄弟’,心里默念两声——这只鱼很直,说了不仅会吓到他,还有可能被远离,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还不能让这鱼知道。

  温沉习抿唇,咬牙,莫名有些憋屈地吐出两个字:“老弟。”

  作者有话要说:

  PS——

  温沉习:可恶,为什么有这么憋屈的事情,连老婆都不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