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森回来之后， 楚航就把傅文森的名片丢到门口玄关的杂物盒里，再没翻出来过。
但内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君彦会不会被傅家人再找上，上班的时候都没法专心，画两笔就叹口气。
林文泽好不容易拾起干劲准备再接再厉， 被他叹的整个人都神情恍惚。
“怎么了这是， 之前还劝我说什么‘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才几天啊就丧成这样了。”
“不是工作室的事。”楚航辩解道。
林文泽啧了一声， 表示明白了， “肯定又是你弟弟， 你这个弟控!”
“……”面对林文泽的空口断，他居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干脆搁了笔，坦然承认，“被你猜到了。”
林文泽表示不想听了，起身招呼楚航说：“别画了， 跟我一起去参加个聚会。”
“什么聚会?”
“AKK和嘉鸿联合举办的运营工作会议， 两大运营巨头联合主办，运营商、发行商都挤破头，我好不容易才弄了张入场券，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遇到合适的运营商看上我们的游戏。”林文泽把手上在做的两款游戏项目资料全部带齐，又让楚航揣上演示机。
“《神迹》也带上?之前的运营商是确定撤资不合作了吗?”楚航惊道。
虽然工作室是两人合伙创建，但大部分业务都是林文泽负责洽谈， 很多消息楚航都是通过林文泽的嘴里才知道始末。
“别提了，不但撤资， 还得赔钱， 彻底闹掰了。”林文泽把嘴角往下撇了撇， 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楚航就闭嘴没再多问， 收拾了东西后，跟林文泽一同出了工作室，驱车直奔会场。
会议在一家豪华酒店举办，主办方舍得花钱，气氛烘托的跟年会晚宴似的。
两人到的时候流程已经进行了大半，台子上请来的嘉宾在阐述自己的运营心得，然而台下除了刚建立的小运营工作室外，几乎都没有人听。
这样的会议场合基本默认了是行业内的交流活动，扩展自己的人脉资源才是重中之重，老油条基本都练出来了。
前来参加聚会的人员五花八门，有代表公司来凑数的，也有二道贩子想趁机瞄些好项目的，运营商倒是不少，能叫出名字的基本都在台上坐着呢，根本没空搭理他们这种小工作室。
两人根本不指望能被AKK和嘉鸿一眼相中，那种好事是所有工作室都做过的美梦，但真正混得久了就知道，知名的运营商身边总是挤满了沙丁鱼，递过去的宣传单基本被放置在杂物室里，少有翻开过的。
还是踏实一点，在现场物色其他靠谱点的运营商比较有效果。
俩人分工合作，各自混入人群拓展交际。
楚航外表优异，说话谈吐气质上乘，很容易就打入人群跟人热切攀谈起来。
他是原画师，对游戏美术也有独特见解，且外包过许多大型游戏的美术工作，是技术性的稀缺人才，在游戏领域里极受欢迎，没一会功夫就跟好几个人交换了名片。
不过运营商却没遇到几个，大多是些做数据统计、卖流量的朋友。
楚航转了一圈，怀里的游戏演示机就没机会拿出来展示过。
会场这时候已经相当热闹，乌泱泱的一群人，各个脸带笑意，热情洋溢。主办方那边更是被围的密不透风，楚航远远看了一眼，打算等快结束的时候再去拜访。
十二月的天已经比较冷，会场里开了空调，因此门窗都关着，里面空气稍微有些浑浊。
楚航便准备出门透个气。
他边走边给林文泽发信息，顺便掏出演示机查看电量，没注意出口处忽然窜进来一个黄毛青年，抬头已经躲闪不及，扑通撞上。
人倒是没什么事，但手机和演示机却一起摔到地上，楚航怕被人踩到了演示机，赶紧去拾。
黄毛青年站定后上前抱歉，“哎呀，不好意思——”
忽然觉得脚下咯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赫然是楚航的手机。
这下是道歉都没法解决的了。
黄毛青年挠挠头，把手机捏起来对着灯光查看一番，又低下头对楚航说：“要不，我给你赔个新的?”
楚航只顾着关注手里的演示机，听他这么说，才起身接过自己的手机。
“没什么大碍，不过碎了个钢化膜，我回去换个新的就行。”他把手机上面的脚印擦干净，装进了兜里。
他气质温和，说话如沐春风，青年的目光在他脸色晃了晃，居然脸红了。
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本来想早点来的，睡晚了，所以走的有点急。”
说完又往会场看了看，再回头问楚航，“演讲都结束了吗?。”
“演讲?”
“昂。”青年眨巴着大眼睛，回他，“不是说这里有运营大师黄玉坤的演讲吗，我来取经来的。”
楚航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这人必定是刚入行的新人。
这类演讲其实根本听不到什么真材实料的东西，大多是主办方请来调节氛围，所讲的内容要么吹嘘要么夸大。
至于那个什么运营大师黄玉坤，更是圈内有名的演讲家，真正操盘运营的项目大多都是冠个名罢了，他本人的语言魅力倒是不错，至于肚子里的真货……懂得都懂。
楚航笑了笑，好心道：“也不算晚，现在正是认识同行的好机会，可以进去找人聊聊，说不定能遇到惊喜。”
“唔，你那个手机怎么那么大?”黄毛青年注意到他手里的演示机。
刚刚两个手机同时掉落，楚航率先去捡了那个，可见其重要性。
青年有些好奇。
楚航见他年纪小，又是刚入门，大概什么都不懂，解释道：“这个是游戏演示用的样品机，给运营商那边作展示用的，所以特意选了大屏。”
“游戏演示?你是做游戏的!”青年眼睛一亮，“要找运营商吗，我就是做运营的，要不我们聊聊呗?”
他从花花绿绿的宽大卫衣裤里掏出一打名片，抽出其中一张递给楚航，嘴上还说道：“正好刚印的名片，你是第一个收到的，来加个好友，我叫傅天宇，你叫什么?”
此人正是刚被君彦打击到放弃互联网行业的傅家小少爷，他这人说风就是雨，网站服务器一关，突然又想去做游戏了。于是把十八楼办公室重新改了个门头，现在成立了一家游戏运营公司。
里面的职员大部分都是被他忽悠进来的大学生，什么都不懂，陪着傅家小少爷瞎闹了好几个月，什么正经事没干成，职业倒是换的挺勤。
傅天宇对游戏也是一知半解的，觉得游戏开发这种技术性的活他没什么能伸手的余地，但运营发行他可以啊，不就是砸钱拼人脉嘛!这个他擅长。
他听说楚航演示机里有游戏，立即来了兴趣，非要上手玩一玩。
楚航撑不住他的热情，便把演示视频放给他看，然后大致介绍了一下玩法。
傅天宇听得一愣一愣的，见画面精细度可以媲美自己玩的热门手游了，便十分看好，当即就要买下代理权。
楚航：“……”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不靠谱呢。
他把演示机收回怀里，笑道：“这种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要不，我们都回去跟上级领导反馈一下再说?”
傅天宇拍着胸脯说，“不用，我就是公司最大的，你这个游戏代理要多少钱，500万够吗?不然就……1000万?”
楚航见他开口就这么豪迈，不得不把人重新上下打量一番。
这回倒是瞅出了点门道。
虽然眼前的黄毛穿的花里胡哨看着怪不靠谱，但手腕上的名表、脖子里的坠饰以及掏手机时候无意带出来的名车钥匙，无一不显露出——他是个暴发户。
楚航了然，业内这种土豪老板也挺多，不过这么年轻的倒是少见。
这种刚建立的运营公司内部分工都不明确，虽然有钱，但不见得真能运营出什么花样。
楚航心有顾虑，没直接表现出来，只跟傅天宇交换了名片和微信，然后说：“我回去跟老板说一声，有机会再合作。”
“行!”傅天宇应下了，还很有诚意地叮嘱他：“钱不是问题，只要把游戏交给我，一定能让它火遍全国!”
楚航：“……”
越听越觉得此人靠不住，赶紧笑容满面地打发了。
他去外面透了会气，再回去的时候，会场里的热闹已经散的差不多，开发商那边也只剩几个接待在维持秩序。
林文泽迎上来问他：“怎么样，有合适的没?”
楚航耸肩，把傅天宇的名片递上去，“大多是二道贩子，开口就要给十万八万的代理金，不过倒是有个土豪愿意出1000万。”
“哦豁!”林文泽震了个大惊，接过名片一看，念出来，“天宇科技有限公司总裁，傅天宇，什么来头，没听过啊。”
“目测成立不足十天的运营商，名片都是刚印出来的。”
林文泽十分无语，“算了吧，我怕他一期代理金到位之后人就没了，这种新公司什么渠道都没有，卖了就相当于是雪藏。”
楚航也是这个意思，无奈道：“那就再等等看吧。”
林文泽把名片塞到专门的名片夹里，说：“行吧，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联系这个土豪卖了回点本。”
这款游戏开发了大半年，眼见就要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总不能就那么搁置。
但不到最后一步，他们都不会想随便把游戏卖掉的。
冬日天晚的早，五点半左右就黑了。
楚航知道君彦今天下午有课，大概六点多放学，便突发奇想要去学校接他。
自从上次傅文森说出那个提议之后，他对君彦的个人安全就上了心，很担心傅家人再有所行动。
于是掐着点驱车到了大学门口，把车停好，步行进了校园。
他并非第一次来君彦的学校，可大学上课的教室并不固定，楚航也不知去哪个教学楼去找人，便站在校门口的绿化带旁给君彦打电话。
久久没人接听，楚航心里担忧，发了个短信就往里走。
迎面看见一群学生簇拥着一个漂亮的少年走了出来，叽叽喳喳在议论：
“君彦，你那个效果到底怎么实现的，代码给我看看呗。”
“太牛了吧，连教授都没想到的，你脑子怎么这么好使啊。”
“这就是咱们计算机系的天才，看到没!”
这群人里有男有女，各个生机勃勃、青春洋溢，他们每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中间那人的身上，衬托的他如众星捧月似的，相当惹眼。
楚航见到这幅情形，竟恍然起来。
——他都不知道，原来君彦在学校人缘这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