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岁辞没有觉得很开心,他不喜欢把个人情感代入到工作当中。

  他刚担任大学讲师的时候,比他的学生不过大了几岁,从任教第一天便有人跟他表白,毫无规矩地在课堂上倾诉爱意,将玫瑰送进办公室,更有甚者在作业上写着告白的话语。

  为此燕南山狠狠批过他一顿,骂他品行不端,声称如果不能遏制这种现象便要将他辞退。

  燕岁辞无辜,学生的心思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但燕南山教训他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家族,在那个腐朽愚昧的封建大家族眼中,师生相恋是道德败坏,辱没门楣,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来指责燕岁辞,成天接不完的电话和短信让燕岁辞深陷漩涡。

  为了约束学生,他狠心提高了课堂的挂科率,两学期下来就成了京都大学最有名的严师,选他课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他们不再像开始那样明目张胆地告白,只在节假日时送上礼物表示心意,燕岁辞将那些礼物一一退回,立下了“骚扰老师者平时分为零”的规矩,可还是抑制不住学生的热情。

  因为管束不了学生,燕南山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拉去教育,听的燕岁辞耳朵都起茧子了,也越发厌恶生活和工作有牵扯。

  这次当历史顾问页是他的工作,燕岁辞的打算也是除了讲课不和其他人有别的牵扯,所以对于何年君的热情,他有些为难。

  没几分钟,何年君带着盒饭和他的房卡上来了,他显然是跑着来的,额头上还有汗珠,一见到燕岁辞便露出了笑容:“燕老师,你的卡。”

  “谢谢。”燕岁辞道谢的语气很低沉,他顿了顿,说,“课上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何年君一怔,燕岁辞这是在安慰他吗?

  “好的燕老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他挠挠头,有些无所适从。

  燕岁辞眸光微微一沉,说:“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

  “嗯……老师再见。”何年君僵硬地挥了挥手。

  回到房间,他脑中不断回想着燕岁辞的话语,他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还以为会是个很严肃冷漠不近人情的人呢……虽然看上去也挺严肃挺冷漠的,但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何年君给诺诺发信息:【姐,我觉得人真是贱的。】

  诺诺回他:【你又对燕老师做了什么?】

  何年君:【我帮他补办房卡,还帮他买饭TvT,】

  诺诺:【他使唤你?】

  何年君:【没有,我自己主动的。呜呜呜我就是贱的,关键是我觉得燕老师和程松说的完全不一样,他好温柔啊。】

  诺诺:【……】

  诺诺:【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何年君:【??我哪敢啊?我就是觉得,像燕老师这种高学历的人,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很意外。如果我也在京都大学就好了,说不定还能选上燕老师的课。】

  诺诺听说过何年君高中成绩还可以,但是因为家里的意外高考发挥失常只上了二本,从前也表达过对京都大学的向往。

  她一点都不意外何年君会被燕岁辞拿下,只是没想到他沦陷的这么快……

  诺诺:【那你就当是在京都大学上课吧,毕竟燕岁辞也是那里的老师,小心点别暴露你和程松的事情就好。】

  何年君:【好嘞!】

  只是普通的师生上课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诺诺看着手机陷入沉思。

  应该不会的。

  *

  程松这两天有点郁闷,自从那天被燕临简威胁过之后,他就没再去学校里找过燕岁辞。

  燕临简的语气显然是知道了何年君的事情,他本身就是个冲浪小能手,也有娱乐圈的朋友,会知道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让程松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燕岁辞,一旦燕岁辞知道他找替身,会不会觉得他脏了,纯洁的爱情被玷污了?让本就对他没有好感的燕岁辞更加厌恶他?

  程松想想都要心碎,越发觉得让何年君留在京都是个错误的决定,应该再给他一笔钱把他送到国外,送到他永远看不见的地方,以便他遗忘这段过往。

  但他舍不得何年君。真计较起来何年君也没有什么错处,是他在人家走投无路的时候哄着他签了合约,又拿违约金做威胁让他扮演替身。

  这半年何年君做得很好,随叫随到,从不逾矩,如果换个人肯定会觉得他脑子有病,但何年君一直很配合他,甚至他当众喊错名字,何年君也能面带微笑地送他回家。

  他是个无可挑剔的演员,或者朋友?

  程松站在窗前抽烟,烟雾在他眼前散开,燕岁辞和何年君的影子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一个是他倾心多年已成执念的白月光,一个是陪伴他许久能包容他的小太阳……哪个都无法轻易割舍。

  烟夹在手里忘了抽,燃了大半,程松把烟熄灭,回公司找到了自己的助理,问道:“何年君最近在做什么?”

  “上上周试镜了一个小网剧,没能成功,但是上周签了合同,进组拍戏了,估计要四五个月。”助理说。

  程松有些意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以何年君的实力有戏拍也不意外。反正他赚的钱要和公司分成,那就随他去吧,他也没问何年君去了哪里拍戏。

  何年君已经进组,程松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回办公室换了套衣服,驱车打算去京都大学:岁辞,我来了!

  *

  在进行基础知识培训的同时,何年君也在背剧本台词,和宫楚瑶、陈苏和对戏。

  他这个角色有一点话痨属性,剧本比沉默寡言的男主多了二十几页,常常陈苏和说一句他说三句,还时常在陈苏和耳根子旁说,聒噪得很。

  陈苏和本身就对他没太有好感,这样被何年君吵来吵去也有些烦了,他把剧本往桌上一放,说:“我累了,我要回去看笔记。”

  宫楚瑶问:“笔记?你写的什么笔记啊?”

  陈苏和冷着脸说:“燕老师上课的时候记的。”

  宫楚瑶大惊失色:“卷死了吧你!这种课还要记笔记!”

  陈苏和说:“导演说了,更了解历史上的申屠碑,表演才能更加贴近人物……我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看他到底是怎么和宁振坤成为朋友的。”

  说着,陈苏和瞥了何年君一眼。

  何年君忍不住笑了,小孩就是小孩,一点都藏不住脾气,他问:“你觉得我烦了?”

  “没有,我是觉得宁振坤烦。”陈苏和别扭地低下了头。

  “Bingo!”何年君打了个响指,“恭喜你已经领悟到申屠碑的一部分灵魂了。他们两个人认识前期,确实互相看不上,不过宁振坤属于那种越看不上你越要烦你,申屠碑则是眼不见心不烦,看到宁振坤就心烦。你这种状态很不错。”

  没想到闹个小脾气反而被夸了,陈苏和有些不好意思,他扭头说:“那我可能太入戏了,我看到你也烦。”

  少年,倒也不必这么实诚。

  何年君说:“既然这样咱们歇会儿吧,也坐在这里背了一个小时了。”

  宫楚瑶提议道:“咱们去外面逛一逛吧,北边的秋海棠开了,特别漂亮!”

  何年君一问,才知道几人都是做过观光小车的,不由得感叹度假村的服务周道。

  三人再次做上了那辆观光小车,沿途发现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布置外景,景深和周自横也在路边指导,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看到三人后便把他们拽了下来。

  景深问:“你们说,宫盼巧和申屠碑相逢的戏,是该在桂花树下还是在木棉花树下?”

  周自横道:“木棉花虽然好看,但那鲜红的颜色排出来太过凄美,还是桂花树更有韵味。”

  景深说:“要的就是那个氛围!”

  两人争论不休,宫楚瑶和陈苏和一人拉一个,有些不知所措。

  何年君仔细想了想,说:“那还是桂花吧。”

  景深横眉看了过来:“怎么,你觉得木棉花不好?”

  “……不是。”何年君缩了缩脖子,说,“木棉花很美,但是从北宁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来看,应该算是北方,木棉花多生长在南方,出现在北宁国有些奇怪。”

  四人都沉默了,看向何年君的目光各异。

  景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何年君都看得发毛了,他才幽幽开口:“你说的是没错,应该结合史实,是我考虑不周。”

  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记在小本本上了,何年君赶紧给自己打圆场,说:“不过剧里有三人游历至南方的剧情,如果导演喜欢木棉花,可以安排在那段。”

  “……”

  这下盯着他的换成了宫楚瑶陈苏和,两人眼神里带着微妙的责怪:剧本记得这么清楚,连北宁国地理位置都知道,背着他们偷偷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