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年底,陈简的工作愈发忙碌,不过忙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一月中旬的一天,他收到一张邀请函,助理Jenny送到他办公桌上,翻开一看,上面写着:赵林钧与林贝恩将在XXX举行订婚典礼。

  陈简诧异地将这行字重新读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赵林钧竟然要订婚了,订婚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在麻将桌旁帮他数钱的那位小姐。

  陈简回想了一遍上次的事情,印象还停留在赵公子见色眼开,稀里糊涂把人睡了,被亲爹教训一顿关禁闭的阶段,什么时候发展到订婚的地步了?

  好像追到一半的狗血剧少看一集。

  不过陈简很了解,以赵林钧的性格,绝不可能突然转性愿意安分下来,八成是不情不愿、被逼无奈的。果然,没多久准新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对他哭诉:“我哪知道她一次就怀孕啊!这么准,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呢!”

  “……”

  这话说得有点缺德,陈简消化了一下巨大的信息量,扯了扯嘴角,嘲笑道:“活该。”

  早知道在陈总这儿得不到安慰,赵林钧又哭又嚎十分浮夸地挂了电话。

  对于一个不愿结婚的男人来说,订婚等于一条腿迈进坟墓,即便身体有自由,精神上也是不自由的。第二天晚上,赵林钧在落日山庄请客,喊了一群狐朋狗友,打的旗号是“单身男人最后的放纵”——其实他从来都没单身过。

  本来陈简不想去,不喜欢这种混乱吵闹的场合,赵林钧却说什么,作为好兄弟,你不送我最后一程?陈简推脱不开,只好说好,我去送你上路,顺便给你烧点纸钱。

  时值寒冬腊月,正是B市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陈简本打算下班后直接过去,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答应要给江砚买蛋糕的事,就绕路去甜品店,买完蛋糕回了一趟家。

  这几天江砚一直在家休息,也不完全是休息,工作还是在做的,写歌,直播,线上采访等……具体都做了些什么,陈简白天在外上班并不清楚。不过自从上次给谢霖打过电话,谢总监就学乖了,江砚得知后也学乖了,说如果有繁重的工作会提前知会他一声,叫他不必担心——那模样好像抓到了陈简的什么把柄似的,一整天都很高兴。

  也没再吵架了,虽然不见得有多亲密,好在他们表面上已经适应了当下的关系,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克制,不再讲过激的话,这样竟然达成了很久没有过的和谐。

  陈简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浮上水面喘了口气,尽管身体仍在深水里飘荡,无法登陆。

  到家以后,他把蛋糕盒递给江砚,脱掉过于正式的西装,换了一身衣服,重新穿起风衣时,江砚问:“还要出门吗,不在家吃晚饭?”说着把一小块蛋糕塞进他嘴里,沾到手指上的奶油自己舔掉。

  太甜了,江砚喜欢吃甜食,陈简觉得一般,吃完了说,“赵林钧请客,可能要晚点回来。”

  并非故意汇报行程,只是习惯性顺口说了,说完陈简才发觉没必要讲这么详细,只讲“有应酬”不就够了?可也没有再补救一句的道理,欲盖弥彰。

  江砚却没注意这些细节,一边吃一边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陈简看他一眼。

  江砚说:“很久没出门了,有点无聊。”

  陈简想了想,说行,叫他多穿一些,晚上风大,太冷。江砚擦了擦手,打开衣柜,拿出一件深色的中长款风衣,和陈简身上的是情侣款,他好像不知道似的,自然地问:“穿这件怎么样?”

  陈简没吭声,从右边拿了一件羽绒服递过去。江砚很不情愿:“谁要穿这玩意?……不对,谁买的,我衣柜里怎么可能有羽绒服?”

  陈简皱起眉,江砚并不屈服,也许是职业病,他对自己的形象有超高的要求,不管穿什么,宗旨是得显身材,衬脸色,无论如何一定要靓,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那种靓。

  “哪有那么冷,就穿这个好不好?”江砚把厚重的羽绒服挂回去,提起风衣,“我在里面加一件不就好了么……”话是这么说,陈简眼睁睁看着他脱掉身上的衬衫,换了件毛衣,加一件?可能加了层空气。

  到底还是穿了情侣外套,江砚衣服穿到一半,又去拿蛋糕吃,陈简觉得他是故意的,因为下一秒就靠过来,沾了奶油的手举在两边,含糊道,“帮个忙。”

  陈简盯着他衣服上那排没系的扣子,心里门儿清,可也不便太计较,耐着性子俯身过去,一颗一颗帮他从上系到下。系完抬头对视一眼,江砚笑了笑,说谢谢,趁陈简没有防备,突然凑上来,用力地亲了他一口。

  起初只是唇与唇相碰,短暂接触后,很快开始第二个吻。这一次吻得足够激烈,陈简感到了火气,身下发燥——其实从江砚出院到现在,他们还没做过,一开始是担心碰到伤口,后来拖得久了,总是气氛不对。

  说来也奇怪,以前热恋时根本不管什么气氛不气氛,随时随地都能纠缠到一起,现在依然有欲望,可惜关系生疏了许多,连同欲望也要压抑。

  陈简搂住江砚的后背,从他口中尝到了蛋糕诱人的香甜,这一丝甜在舌尖化开,随着呼吸溶解在血液里,无声无息瓦解了他的自制力。

  可惜时间不合适,亲了一会不得不分开。

  在家里费了不少时间,两人出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加上路途又不近,到落日山庄时很不巧,是最后一个到场的。服务生在前面领路,推开包厢的门,陈简和江砚一走进去,一屋子人的视线齐齐望过来。

  “陈总!”赵林钧喊了一声,“等着你来开席呢——哟,我没看错吧,你这是带了谁?”

  “……”

  江砚的知名度非常高,近几年尤其红到一个很夸张的地步,几乎可以说,走在大街上没有人不认识他,这个包厢里也一样。

  赵林钧早就知道他和陈简的事,但是一直没搞懂他们到底分没分手,天天闹来闹去唱的哪出?可眼下不便多问,先把人请进来。

  倒是同桌的其他人,一双双眼睛充满好奇,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这其中有些以前就听过传闻,有些完全不知情,表情很吃惊的样子,暗自猜测他们的关系。

  陈简一句也不解释,只礼节性地回应了同他打招呼的人,带江砚入座。

  今天是个很随意的场合,赵林钧喜欢越热闹越好,不少人都带了伴儿,有的带朋友,有的带情人,乱七八糟的,根本也都分不清,但大多数人是单身过来的,毕竟吃饭是次要,饭后还有节目。

  酒宴摆了整整两大桌,陈简没兴趣听赵林钧他们喝酒时互相吹捧那一套,注意力一直放在江砚身上。江砚坐在他右手边,他左边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似乎是赵文哲——赵林钧的堂兄带来的相好,长得还不错,主要是安静,不烦人,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其实陈简一开始根本没注意这个人,是江砚往这边看了一眼,说看着眼熟,然后聊了几句,得知这个人叫康乔,他们以前的确见过,有过一次工作上的合作,据说是什么直播平台的线下商业活动,陈简没听清。

  不过仅仅是一面之缘,并不熟悉,聊两句就算了。江砚重新坐好,在桌子底下拉住陈简的手,小声说:“困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最近还是有点嗜睡,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不严重。

  陈简说:“一时半会走不了,不然你先回去,我叫司机过来接你?”

  江砚不置可否,突然眨了眨眼睛,附在陈简耳边说:“我知道为什么把地点选在这里,等会你们是不是要换间房去嫖啊?”

  “……”说得露骨,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陈简点了点头,又摇头,“是他们,不是我们。”

  江砚哦了一声。

  陈简说:“我去不行吗?”

  “……”

  江砚不吭声了,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推开座椅往外走,说去洗手间。陈简跟他一起出去,还没走到洗手间门口,拐进一个走廊的角落里,江砚就拉住陈简的领带,把人按在了墙上。

  很用力,陈简后背撞了一下,江砚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嘴唇贴了上来。比出门前那个吻更激烈,能感受到江砚身上强烈的情绪,具体说不清那是什么,仿佛一道催化剂,令热血更加沸腾。

  本来陈简在家时就已经有感觉,现在更是感到欲望压不住,很想把人推到墙上就地办了。他有点控制不了自己,手从江砚的腰摸到下面,托起臀部,让那双长腿勾住他,两人调转位置,江砚背靠着墙,他倾身压上去——

  在这里做不现实,至少要开间房,但是也不妥当,等会赵林钧要找人了。陈简心里挣扎,江砚却说:“我们回去吧,回去继续。”

  陈简想了想说:“你回去睡觉,我晚一点。”

  话已至此,江砚不再说了,从他身上下来,一言不发进了洗手间,去整理刚刚弄乱的衣服。陈简不让江砚开车,准备给司机打电话。刚拿出手机,还没拨通,一回头,突然发现身后有个人。

  是刚才那个叫康什么……康乔的,陈简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看见什么。

  “陈总。”康乔客气地叫了一声,面上带几分礼貌的笑,陈简点了下头,看见他继续往前走,一直进了洗手间。

  大概是刚过来,什么都没看见。

  当然,就算看见也没关系。陈简很快忘了这茬,电话里对司机说:“回去时开慢点,到家给我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