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演哪出,投怀送抱?英雄救美?”赵林钧抽出一根烟,管事手疾眼快帮他点上。他吐了口烟圈,摆好看戏姿态,笑眯眯问,“陈总,你认识?”

  陈简没第一时间作答,他眼皮一抬,不动声色地将那位富商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嗅到明显的龌蹉气息。又仔细看了看伏在脚边的人,神态异样,八成是被下了药。

  陈简将嘴边那句“不认识”咽了回去,就当看在章……不,看在旺财的面子上。

  “一个朋友。”他没看赵林钧,眼神盯着富商,唇角一牵,做出一个七分冷淡的矜持笑容,“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富商认识他——资本圈子里鲜少有人不认识陈简——那肥胖的身躯顿时一凛,腰杆拔直,上前几步,一本正经答:“鄙姓李,李恒。久仰陈先生大名,没想到今日巧遇,果真人中龙凤,不同凡响啊!哈哈……”

  说起人话来倒是熟练,看不出是个不择手段的下流货色。其实他心里门儿清,看出陈简有意插手,若能因此卖陈家一个面子,小明星而已,算什么玩意儿,让就让了。

  陈简却厌烦至极,忍耐力已绷到极限。

  离婚的日子,本就不畅快,晚上出来散心竟然也能捡到麻烦,大概一整年的晦气都攒在今天,成心不让他好过。

  陈简草草应付两句,再多一句的敷衍都不愿施舍,打发了姓李的富商,自己没动手,叫会所管事扶起地上的人,准备开间房,把人扔进去了事,叫章莉来接。

  不料,管事动作不重,昏迷的人自己醒了过来。

  说醒也未彻底清醒,迷迷糊糊的模样,双眼仿佛被水浸过,朦胧胧一团雾,看不清周遭事物,却能准确认出陈简。他挣扎推开管事,无尾熊似的往陈简身上黏。

  嗓音很小,蚊子一样,泄出一点哭腔:“我怕……求你……”

  陈简:“……”

  旁边看戏的赵林钧目瞪口呆,眨巴了几下眼皮,猛地一拍管事:“愣着干什么啊!去给陈总开房!”

  开房很快,楼下就是。

  没几步的路,那只“无尾熊”一直挂在陈简脖子上。陈简一米八七,身高腿长,他伸手搂着十分费力,加之药效缘故,腰酸腿软走不好路,整个人几乎化在陈简怀里,软软的,热得烫手。

  陈简有生以来,从没被人这么黏过,唯一亲近的顾青蓝不是黏人的性子,其他人想接近他、又怕他,以前偶有怀揣目的投怀送抱的,也不敢这样露骨。

  陈简不禁皱眉,几度松手,他都黏回来,似乎只有这样才可安心。

  赵林钧简直没眼看,抑扬顿挫地笑:“陈总,艳福不浅啊,小美人长得真不错……”说罢抬手,两根手指伸到陈简怀里,掀起那张巴掌大的脸,仔细一打量,惊了。

  “……有点眼熟。”

  陈简当然也看见了,何止眼熟,熟的过分,那是一张神似顾青蓝的脸。

  不过,长得虽像,气质却大相径庭。顾青蓝从小家世显赫,天资不凡,他在全世界的宠爱中长大,一路顺风顺水,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骨子里是娇惯、傲慢、天真的。

  而他怀里的人,闭眼时也能看出眉眼深处的怯懦和谨慎,若非艰苦生活多年,不会有这样的神情。

  陈简沉默不语。赵林钧眼珠提溜一转,不知想到哪儿去了,压低声音问:“陈总,小美人跟你前妻长这么像,会不会感觉很刺激?你想试试么?”

  陈简侧他一眼。

  赵林钧不嘴贱浑身难受:“真的不试试?”

  “……”

  陈简忍无可忍,“试个屁,满脑子黄色废料。”

  赵林钧哇了一声,做吃惊状:“不会吧,你不打算睡他?人家送上门了还不睡?为什么,千万别说因为顾青蓝,婚都离了……”

  陈简面色不豫,不搭理他了。

  赵林钧无法,只好自己动脑筋,认真思考一番。思考了半天,他恍然惊觉,陈简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从不在外面乱搞——这人有过风流韵事吗?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应该就是没有,这是个挺奇怪的事儿。毕竟在赵林钧的观念里,社交场上,男人为应酬也好,为发泄也好,管不住下半身才正常,陈简也不是圣人,他为什么这么高尚?除非对顾青蓝是真爱,还能有别的原因么?

  大概的确很真爱吧。

  前几年,听说过一阵风言风语,说陈家老太太病重,性格大变,不顾陈顾两家世交的关系,怕临死之前抱不上曾孙,硬要陈简在外边养私生子,给他们陈家留香火。

  顾青蓝委屈又生气,偏不能和老人计较,还是个有病的老人。

  于是事情闹得愈加尴尬,老太太连生孩子的人选都已找好,临到关头,却遭到陈简强硬拒绝。详细内情外人不得而知,只听说陈简为替顾青蓝撑腰,把亲奶奶气得病危,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赵林钧觉得,这传言的可信度固然有掺水,陈简同家里关系不好却是真的,这在B市是公开的秘密,不是因为顾青蓝——

  原因说起来十分戏剧,要追溯到上一代。陈简的生母是个美人,她出身贫寒,嫁进豪门后从未得到善待,甚至被欺压。长此以往,她郁郁孤苦,生下儿子没多久,就因产后抑郁症跳楼了。

  陈简幼时不经事,过过很长一段备受溺爱的少爷生活,十一岁那年,却被验出DNA有问题,陈家顿觉颜面无光,认定陈简的妈果真是个贱女人,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报复他们。

  于是将懵懵懂懂不知内情的男孩扔去乡下外婆家,从此断绝关系。

  那几年陈简在乡下过得好不好,无人得知,他再次回到众人视线是四年后。

  四年后,陈家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当年的亲子鉴定被人做了手脚,儿子还是亲儿子,孙子还是亲孙子,一切都是误会。他们将他接回B市,重新验过DNA,得到皆大欢喜的结果,事情就此一笔揭过,再也没人提。

  事隔多年,赵林钧想,大概除了爱情,也与成长经历有关,陈简和他们这些玩车玩表玩嫩模的典型富二代相比,的确非常不一样……

  那么,他不嫖不赌不乱搞的行为,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自我要求严格?谁知道呢。

  赵林钧抛开满脑子胡思乱想,看了一眼陈简。

  陈简已经走到门前,小美人仍蜷在他怀里,催情药药效劲烈,那脸颊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连嘴唇都泛着红润的水光,不停往陈简身上蹭。

  陈简一手搂住他,另一手推开房门,半扶半抱地将人放在床上,正欲离开时,忽然衣角一紧。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用力拽着他,“别走……”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眼含泪意,轻轻哀求。

  陈简回头一瞥,那三分神似的面容忽然变成十分,与下午站在玄关忍着没哭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当时被理智压下的心软猝然发酵,在他心里炸开一道不合时宜的缺口。

  “别走行吗?”

  陈简没应声,床上的人爬了起来,动作笨拙地脱掉衣服。

  那具身体仍然微微发抖着,从头到脚,一丝不挂。陈简站在床边没动,他便大着胆子靠过来,手臂一伸,搂住陈简的腰,将自己与对方完全贴合,用力抱紧,除此之外似乎不懂更多亲密的动作。

  陈简按住他的腰,推远了一些,问:“你干什么?”

  他很有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被拒绝也无妨,再抱上去,脸埋进陈简怀里,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羞怯道:“你不是要包养我吗?”

  “……?”

  “你和章莉说,她转告了我……”

  说着,咬住下唇,手慢慢滑下去,解开了陈简的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