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炽的腰上有个像四周迸裂的孔型疤痕, 他没在陈雾面前刻意遮掩。

  根本没法遮。

  陈雾看到了没有问,晏为炽以为这事翻篇了。

  哪知陈雾期末考完当天,动身回老家的路上, 他很突然地说了一句:“阿炽, 我想把丰田卖了。”

  晏为炽的思绪瞬间就从杂乱繁重的公务里抽离, 这车是陈雾去年才买的,挑了几个月做的决定, 以他上一辆比亚迪的使用程度,最少还要开个两三年。

  而且陈雾很喜欢。

  晏为炽欲要问,陈雾轻不可闻:“不防弹。”

  “换专用的防弹车, 防御力特别强, 铜墙铁壁的那种。”陈雾接着说, “我钱不够, 你买吧。”

  “可以买,但我那是,”

  晏为炽的“意外”二字尚未出口, 陈雾在高速排队,转过头看他,紧抿着嘴角, 眉心蹙在一起。

  “好,换。”晏为炽道。

  队伍龟速爬行, 车子一会就停一会就停,像蚂蚱在蹦。

  细细簌簌的拆袋子声响起,晏为炽拿出陈雾给他做的奶茶:“不过, 这么防也没用, 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在车里,生活不是一直密封的, 大多时候都敞开着,逛街,约会,吃饭,看电影,太多公共场合。就好比我们这次回村,到了村里,山下山上四处溜达的时候不都暴露着。”

  陈雾的脸色一白:“你干嘛说这些啊。”

  晏为炽懊悔道:“我错了。”

  尽管晏为炽说的是现实,而且还只是个细碎的角。

  尽管陈雾什么都明白。

  这个话题依然没办法套上愉快轻松的罩子。

  陈雾前倾些,下巴撑在抓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面:“我的心态跟情绪本来很稳的。”

  晏为炽绷着神经,生怕再触碰到他的敏感地带:“嗯。”

  车里安静了一会之后,是嘀嘀咕咕声,“你经常坐我的车,我不得不多考虑。你自己的车也换成防弹的……有没有防弹衣啊,电视上那种马甲,穿在衣服里面的……”

  晏为炽奶茶都不喝了,他捂脸。

  “阿炽……”

  晏为炽低咳着拿下手掌,面容严肃得好似在一场重要会议上做总结:“当你真正强大,你身边的危险就会降低接近零。”

  “话是那么说,道理我也懂,”陈雾克制了几天的震惊跟忧心释放出来了,一时半会无法减弱消散,“还是要小心点。”

  “已经长教训了。”晏为炽喝了口奶茶,“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末了又道,“你男朋友早就过了狂妄自大的年纪,没有在和你吹。”

  陈雾点了点头,启动车子往前行驶了一小段,又停住。

  挪了半天才挪出站。

  空调的制冷效果很好,跟车外是两个季节,空气也不浑浊。晏为炽一杯奶茶下肚就开始犯困,比什么安眠药安神熏香都管用,他闭着眼,金灿灿的脑袋歪向陈雾那边,呼吸渐渐平稳的时候,耳边隐隐有声音,“阿炽,那你真正强大了吗。”

  他好像没回,又好像回了。

  因为眼皮上一软,陈雾亲了他。

  显然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放心了,高兴了。

  .

  去年陈雾带晏为炽回老家是在冬天,今年重回则是被一路聒噪护送进村。

  炎炎夏日,到处都是虫鸣。

  蜿蜒起伏的山峰一片墨绿,从山脊向外扩散。山脚是梯形的农田,有浅绿有金黄,起风的时候,远远望去像是在呼吸,充斥着令人震撼的生机。

  陈雾跟晏为炽这趟也就只能待个三天,这还是把往返的时间算在内的。

  根据当地的天气预报显示,三天都是晴空万里,不用担心麦子割了遭到雨水浸泡。

  这次他们没住在村长家,而是打开了老屋的门。

  翻新后第一次进去。

  家具都是按照陈雾指定的木头打的,工人们都是邻乡的可靠实诚,不会偷工减料。村长时不时的过来给屋子通风,去气味。

  院里挖了个不大不小的水池,上面盖着一层水草,底下养着村长放的鲫鱼。

  三花闻着味儿扑过去,爪子往水里划。

  鱼没捉到就蹿到墙角刨了起来,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只耗子为它回村的猎杀拉来了帷幕。

  在首城当了快一年的宠物,骨子里的野性还有残余,没有完全失去捕猎的能力。

  三花叼着耗子围着陈雾绕圈。

  陈雾去哪,它就跟去哪,耗子不吃,就那么叼着。

  晏为炽看到这一幕,面色漆黑,操,这显摆的德行到底是跟谁学的?

  三花把耗子吐到晏为炽脚边,他一脚踹飞。

  嘶嘶嘶的叫声从三花嘴里冒出来,它冲晏为炽龇牙。

  “陈雾,”晏为炽立马告状,“你看看。”

  熟练得让人心疼。

  “绵绵想让你夸一夸它。”陈雾往楼上走,台阶是水泥的,大妈一知道他要回来就帮忙擦过了,很干净。

  “我没夸过?有个屁用。”晏为炽经过趴在行李箱旁的黄狗旁边,皮鞋蹭蹭它头上的一撮毛。

  黄狗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去年离开村子到首城不晕车,今年回来却晕了,它一路上都套着个塑料袋,这会儿还是蔫哒哒的,连三花的十分之一活力都没有。

  头被蹭,黄狗一副慈祥的微笑表情。

  陈雾在小岛的这段时间,晏为炽除非是忙到不回公馆,否则都是他遛狗,遛出感情了。

  哪像三花,买再好的小鱼干,再华丽的猫爬架跟窝都没用,照样是来讨债的,一身反骨。

  晏为炽跟在陈雾后面上楼。

  三花也往台阶上跳,不忘叼上它的战利品。

  .

  楼上也有个客厅,带三个房间,公共卫生间,以及露天平台。

  其中一个房间带阳台,陈雾拧开门锁进去。一张木制大床配了套柜子,床上铺着草席,躺下来脸朝外就能看到阳台。

  大花的帘子拉了一小半,角落是一台老式缝纫机,上面搭着块深紫色的布防尘,阳台朝着一片农田,视野广阔。

  三花耗子不叼了,它跳到窗台上,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外面。

  晏为炽掀开布瞧瞧缝纫机,起码熬过了两代人的样子:“怪瘆人的。”

  陈雾:“……”

  “晚上正睡着觉,缝纫机突然自己动,”晏为炽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把这玩意儿搬走吧,祖宗,我害怕。”

  陈雾的嘴角轻微地抽了抽,抱着缝纫机去了隔壁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床,只有一个个纸箱,里面全是书。另外一个房间也是如此。

  晏为炽随意揭开几个纸箱往里面扫了眼,书很旧,大多都是破损的,他的眼前浮现出陈雾捧着破书在烛火旁翻阅的画面,喉头微堵。

  “怎么不打个书架?”晏为炽吻掉陈雾脖颈的一滴汗。

  陈雾有点痒地拍了拍他的脸,被他抓住手亲:“我们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打了不好清理,暂时不管这个。”

  “那就装带门的。”晏为炽的吻从陈雾的手移到他唇上。

  陈雾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不是动情的那种急促,频率不对。

  晏为炽顿时退开:“没事?”

  陈雾暴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泛起了粉色,眼周更是粉里透着一抹艳红:“没事。”

  晏为炽被这么一吓,后心都湿了。

  一杯奶茶喝完以后,他喝了两瓶矿泉水,这都能有奶茶残留?

  晏为炽见陈雾伸舌舔嘴唇,他的呼吸一顿:“还敢舔?”

  陈雾抓抓潮湿的刘海掀起来,额头也是红的,整个就是一烧红的虾米:“一点点没关系的。”

  晏为炽:“那我,”

  他试探地再次吻了上去,不敢肆意湿热缠绵,基本上是纯情的吻法。

  楼下传来村长的声音,陈雾掐晏为炽的腰。

  晏为炽放开他,摸了几下他更红了的脸:“真的没事?”

  “只是有点热。”陈雾拉了拉短袖的领口,转身下楼。晏为炽自觉口腔里没有奶茶味,他叹息,要不还是彻底戒了吧,戒了一了百了。

  “不用这样的。”楼梯口有陈雾的话声,“你喜欢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别做删除法了。”

  晏为炽愣了一下,我老婆真疼我。

  .

  回村的第一顿饭是在村长家吃的,一大盘刚出锅的咸鸡炖干笋摆在C位。

  晏为炽夹了一个鸡翅膀吃,他皱眉:“味道不对。”

  一旁的陈雾吃掉一筷子青菜,凑过去闻了闻鸡翅膀:“是不对。”

  晏为炽把鸡翅膀搁到压得很严实的米饭上面:“估计放很久了。”

  陈雾说:“觉得是好东西,一直留着给我们吃。”

  晏为炽挑眉:“那就当作,”

  “哎。”陈雾叹了口气,“不行的。”

  他伸手去拿那个鸡翅膀,找到垃圾篓丢了进去,而后端着那一大盘去了厨房。

  村长老两口白天热狠了晚上没胃口,喝了点稀饭就不打算再吃别的了,他们在厨房烧水,门头上还插着端午那会儿放的艾叶。

  见陈雾端着烧鸡进来的时候,老两口都是一头雾水,以为那里面没放盐。

  可是本身就是咸的,不需要加盐了啊,加了就该齁了。

  陈雾把盘子放到锅灶的白色瓷砖上面:“这咸鸡坏了,不能吃了。”

  “坏了吗?不会吧。”村长丢下火钳从洞口出来,“烧的时候还挺香的啊。”

  说着就把被晒到黑得发亮,快要脱皮的脸往烧鸡上面凑:“真的坏了吗,我怎么没闻出来。”

  大妈也放下水瓶过来闻。

  老人家的五感都生了锈,不灵光了。凑这么近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真的坏了。”陈雾说用认真的语气说。

  “那倒了。”村长当机立断,“坏了就不吃了,拉肚子得不偿失。”

  他要把一大盘都倒掉,大妈抢急忙慌地拦下他:“等会等会,笋是好的,笋能吃,我挑出来。”

  村长询问陈雾的意见:“小雾,笋可以吃吗?”

  陈雾看看满眼期待地瞅着他的老两口:“……可以的吧。”

  “那挑到这里。”村长找了个碗给老伴,让她装笋,他搓搓两只满是岁月割痕的大手,纳闷地叹气,“放冰箱里也会坏啊。”

  亲戚给的山鸡,纯正的野山鸡,肉很香还不柴,就腌好留着了。

  “会的。”陈雾告诉村长,“腌的东西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季节。”

  大妈没明白,村长说,“就是冬天腌的,夏天到之前吃掉的意思。”

  他回到锅洞口,从破篮子里抓了一把干燥的松毛往洞里塞塞:“小雾,我跟你大妈再给你们炒个菜,你们吃慢点。”

  大妈挑着笋喊:“炒来不及了,蒸条鱼吧!十多分钟就能好!”

  “对对对,用那个什么蒸鱼豉油,倒一点进去老香了,鱼汤都能吃两碗饭。”村长二话不说就要去院子里的大水缸里捞鱼,前几天在养鱼的人家买了两条足斤足两的鲑鱼,说是蒸着肉嫩好吃。

  “不用了,够吃了。”陈雾摇头,“鱼明天再蒸吧。”

  “那也行,明天再池。”村长回头,让他赶紧去堂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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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雾一回到堂屋,晏为炽就开口:“跟他们说了以后别给我们留?”

  “没有说。”陈雾在板凳上坐下来,“不让他们留,他们会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帮不到我们。”

  晏为炽对这方面不做深思,世界何其大,静心养老的地方多的是,老石村的一切让他有好感并定为老年的归处都因为陈雾,他爱屋及乌。

  眼皮底下伸过来一只手,皮肤上的粉红已经褪了不少,正在夹他面前的豆角吃。

  佛珠的绳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出现了不可避免的磨损,换了新的。

  一周年的戒指也换了。

  换成了晏为炽订制的订婚戒指,内侧刻着他们初相识的日期。

  而表白,拿到名分那天要留给结婚戒指。

  晏为炽以前真不是个能记住各种日子的人,搞什么仪式感矫情做作,直到喜欢上陈雾,他才开始在日历上打勾画圈做记号。

  “阿炽,你不吃了吗?”陈雾吃着嘴里的豆角。

  晏为炽面不改色地提出要求:“你喂我一口。”

  陈雾飞快望了眼厨房方向,飞快地夹了一块饭团沾着菜汤喂到晏为炽口中。

  “没菜,不算。”晏为炽不满道。

  “好吧。”陈雾给他夹了一片绿油油的青菜包着肉丝,再喂他吃。

  接下来晏为炽理直气壮的以这不算那不算为理由,让陈雾喂掉了大半碗饭菜。

  一个假挑剔,一个真顺从。

  不都是因为爱。

  .

  这次陈雾照旧给村里老小买了吃的用的,糖和种树的工具,他用过了,觉得好用易上手才带回来的。

  屋前有很多乘凉的,拉着陈雾聊了好久,他去小婶婶家的时候,发现三花跟黄狗已经在那了。

  都记着原来的家,原来的主人。

  小婶婶的状态不怎么好,她的精神有点涣散,黄狗大概是感受到了她身心上的病态,就窝在她身边。

  陈雾从乡亲们嘴里听说了小婶婶家里的事。

  丈夫打麻将打得不分日夜,有天回来绊在门槛上面,一头磕在了地上。

  就这么没了。

  “婶婶,我想把菜地修了,你能帮我弄吗。”陈雾逗着三花说。

  小婶婶消瘦暗黄的脸上满是惊讶,不找大妈却找她。是想让她有事做,忙起来吧,这孩子……

  “你叔叔走了,我不是伤心想不开,”小婶婶别了别耳边白了许多的头发,“你不知道他打麻将的样子多神经病,不像个正常人,聊斋里吃人的鬼怪一样,吵也吵了骂也骂了,我拦着,他就打我。”

  陈雾的表情一变,这点大家没说。关起门来的事,比较隐晦。

  “我只是觉得,人太脆弱了,说没就没了,那么大个人,前一秒还在人五人六,下一秒就没气了。”小婶婶挺发怵的,她打了个冷颤,眼睛望着桌子上转动的小风扇,“这辈子都没出过大山,稀里糊涂的,我是想去外面看看,不知道去哪里。”

  陈雾把扒拉着他的裤腿的三花抱到腿上,从上往下撸毛:“那就随便选个地方开始。”

  小婶婶的眼睛有了亮光:“婶婶听你的。”

  .

  这会儿晏为炽跟村长去田边放水。

  他手上拿着一个铁锹,皮鞋踩在泥土混着草根的田埂上面,耳边是青蛙的叫声。很响亮,哪儿都是,一大群。

  背后的村里好像是谁家孩子在闹,谁家大人在闹。

  繁忙的夏天,热起来脾气都不好了。

  晏为炽脖子上叮了只蚊子,他抬手去抓,指尖只来得及碰到它的腿还是什么。

  前面开路的村长忽地说:“小晏,你毕业了吧。”

  晏为炽应声。

  月色清亮,暴躁了一天的风终于有了柔情蜜意的味道。村长拐到另一条田埂上:“单位找到了吗?”

  晏为炽轻描淡写:“啃老。”

  村长:“……”

  “啃,啃老啊。”村长踉跄了一下,差点被草绊倒,他咳嗽着说,“这也算是热门职业。”

  下一刻就问:“小雾是怎么想的?”

  晏为炽把铁锹从右手换到左手,从西裤口袋里摸出震动的手机挂掉:“他支持我。”

  村长:“……”

  “那你家里人呢。”他在一处田沟旁停了下来,试图跟上这年轻人的节奏,“家里人对你没有什么展望规划?”

  晏为炽沉沉地吐息:“是家里人非要我啃老,不啃不行。”

  村长这下子什么话都没了。

  .

  晚上蚊子多得要命,晏为炽在纱窗边接电话,陈雾把院门关了,拿着村长买的拖鞋到二楼,晏为炽还在忙。

  陈雾就先去洗了。

  晏为炽结束了一通电话,秘书就打来了,守着掐点似的。

  晏岚风做代理董事长期间,周末都要出差或是应酬。

  到了晏为炽这绝不可能发生,就算他不来老石村割麦子,也不会按那类非人的行程表来执行。

  他要陪陈雾。

  乔秘知道老板的性情,他找来是因为老板跟进的项目有了新的动向。

  “姜氏现在自顾不暇,那项目姜卫民吃不了,我拿下不就是在等流程。”晏为炽啪嗒点了根烟,打火机的盖帽抵着窗台扣回去。

  乔秘在那头敲键盘:“项目的研究报告您看吗,我发给您。”

  晏为炽:“再说。”

  乔秘汇报并提醒:“少爷,周一的四个会分别是,”

  “都是打工族,不知道周一是倦怠期?”晏为炽冷声,“全推迟。”

  挂掉把手机丢窗台上,晏为炽上火地吸了口咽在喉咙里闷了一会,张口吐出,他回到房里,发现床边多了个盆搭着毛巾,便过去把毛巾丢盆里打湿,几下擦好了草席。

  陈雾洗好了出来,晏为炽烟都快抽完了,烟雾后是他微微眯起来的漆黑眼眸:“除了车,你还有什么想买的?”

  “啊……”陈雾怔怔的。

  “钱赚得烦躁,不花就一点用都没有了。”晏为炽把烟头碾灭在指间,“我没有花钱的欲望,你来花。”

  陈雾迷茫地跟他对视:“我也没有啊。”

  晏为炽扔烟头的动作戛然而止。

  服了。

  .

  乡下的夏夜是真的吵,各种交响乐持续不断。

  三花抓的那只耗子不知道去哪了,是被吃了还是藏起来了。

  晏为炽打开陈雾的帆布袋拿矿泉水,手伸进去一摸,滑不溜秋的触感,细细长长的,他抓住拿出来,是一条蛇,死的。

  “陈雾!”晏为炽拎着死蛇给他看。

  陈雾这回有点气恼了,他捻着三花的后脖子,把它提到死蛇面前,“这是你放的吧。”

  “不是它还能是我?“晏为炽甩着软趴趴的死蛇。

  陈雾看他一眼:“你别插嘴。”

  晏为炽低头:“OK。”

  陈雾语重心长地教训起了三花:“你抓耗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你很厉害了,我也夸过你了不是吗。”他无奈地说,“你别吓我男朋友啊,绵绵。”

  晏为炽把玩着蛇找三寸位置,听见陈雾唉声叹气地说,“我男朋友胆子很小的。”

  他立马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那确实,芝麻粒大。

  三花被提在半空,两只小爪子垂在身前,全程弱小无辜且可爱。

  晏为炽冷笑,这就是个逆子。

  还是老黄好,明早就带老黄出门跑步,采小花送给陈雾。

  .

  首城的上班族刚开始加班的时间,村里的灯火只有陈雾一家亮着,又吵又静,形成了独有的和谐。

  晏为炽不好好睡觉,拉着陈雾带上席子去平台,他们躺在月色下乘凉。

  陈雾的身上擦了自制的药汁,也给晏为炽擦了许多,防蚊虫的。

  旁边还点着一片蚊香,蚊子熏一部分,风熏一部分。

  晏为炽的手臂压在脑后,翘着腿仰望星空,遗憾道:“这里看星星都比首城清晰,早知道把望远镜带过来了。”

  “下次带就好了。”陈雾拿着蒲扇拍拍打打。

  晏为炽的那点儿遗憾马上就烟消云散了,有一个能让自己平复心绪的爱人多重要。

  “明天割麦子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晏为炽主动问,字里行间难掩期待。

  割麦子背后是他对生活对人生的自由出口,因此才一直念着,也靠这个度过了令他感到喘不过来气的某个阶段。

  “太阳上去就晒了,我们要早点去地里,别的东西都还好,主要是带上水,我让村长给我们准备了干活穿的褂子,出门前换上,耐磨的。”陈雾手里的蒲扇拍在晏为炽的短裤上,“你没有用过镰刀,到时候我会教你的,如果你学得达不到基本水平,那就不能让你割麦子,不然会伤到手。”

  晏为炽眉头一扬,镰刀有什么不会的。

  夜空划过一道银光。

  “是不是流星啊。”陈雾呆了一秒,惊喜地说,“快许愿。”

  他闭上双眼,虔诚又真挚地许了愿望。

  “阿炽,你许了吗?”

  “许了。”

  “许的什么愿啊。”

  晏为炽将一条手臂从脑后抽出来,捞着陈雾的腰将他抱到自己怀里。

  许了很贪心的愿望。

  这辈子肯定是要一起走的,他求的是下辈子。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