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凉昭跟黄遇前后进洗手间,又是一重刺激。

  唐老鸭防滑垫上并排放着两双拖鞋,台子上是两人份的漱口杯,牙刷,就连毛巾都是挂在一起的。

  如此私密的空间,竟然没有拉界线,共享了。

  这种迎面而来的小两口既视感……

  黄遇脑子都不会转了:“靠,好想发朋友圈。”

  姜凉昭点烟的动作有点不稳:“忍不住就发,设置一下,别让我妹看到。”

  今晚失眠的人不能再多了。

  “其他人能看吗?好像也不能,那我发了有什么意思?草,还是发吧,以后说不定哪天可以放出来。”

  黄遇坐到角落的小马扎上,抖着手在洗手间拍下一张照片,文字都没加就发了。

  姜凉昭占了另一个小马扎:“你父母看到你这样,要连夜练小号。”

  黄遇咧嘴:“三哥别笑二哥,你也好不到哪去。”

  谁能想到,两个未来的家族继承人坐在小马扎上,怀疑人生。

  黄遇突然戏瘾发作,伤心地捂脸:“炽哥偏心,我们没经过他同意都不能过来,就算来了,他也不让我们留下来过夜,多晚都要把我们赶走,陈雾却可以住在这里。”

  姜凉昭:“……”

  “不能让陈雾知道这件事,不然他肯定会恃宠而骄。”黄遇抽自己大嘴巴子,“妈得,我这文盲又乱用成语!”

  他拿走姜凉昭的打火机和烟盒:“屋里有小木床,不是睡一起。这么多年了,玩得再累再疯,炽哥也不会和我们一张床,他不喜欢有人躺在他身边。”

  姜凉昭吸烟:“别立Flag。”

  黄遇的脸抽了下:“陈雾喊炽哥同学,不是名字,说明不可能是我们想的那个方向……”

  姜凉昭不轻不重地拍他后脑勺:“叫你别立了。”

  黄遇“靠”了声:“迷信。”

  “炽哥为什么要在学校跟陈雾装不认识。”他使劲抓头发,纳闷地说。

  姜凉昭偷听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字眼,他弹了弹烟灰:“可能是……陈雾的意思。”

  “所以现在是,炽哥强行把他拉进自己的圈子?”黄遇智商不在线了, “炽哥图啥啊?”

  姜凉昭深思:“想我们照应照应他?”

  黄遇质疑道:“可能吗,他都和炽哥同吃同住了,有个什么事还不是找炽哥帮忙,用着的我们?要不直接问吧。”

  姜凉昭:“怎么问?”

  黄遇:“就问炽哥是不是喜欢陈雾。”

  “喜欢”这两字说得都不自然,在他看来,炽哥的喜欢是和女孩子搭配的,还得是外表可以一般,内心要足够强大,睿智又大方,能帮得上炽哥的那种。

  姜凉昭冷静道:“你想没想过,如果他动了心思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这样问就是,”

  “千古罪人。”黄遇吸凉气。

  姜凉昭欲要开口,手机上来了信息,他看完以后,神色渐缓: “问题应该不大。”

  黄遇探头:“怎讲?”

  姜凉昭说:“晏家没有风声。”

  黄遇吐了一口气:“那还真是我们想多了。”

  炽哥刚来春桂的那阵子,圈子里派人来这里直播笑话,找他麻烦,想要他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虎落平阳,也还是虎。

  谁都能踩一脚,谁都在等别人先踩那一脚。

  他和昭儿抛下自家利益站队表态也没用,他们索性什么也不管了,直接跑来这里陪炽哥,义无反顾两肋插刀。

  也就是那一年,晏家开始内乱,去年达到顶峰,今年帮派之分已经渐渐明晰,要往尾声走了。

  晏家内部自相残杀成那样了,依然有个别人被害妄想症晚期,暗中动用资源时刻堤防炽哥,吃喝拉撒都要盯着,生怕他在春桂好好学习发家致富,翻身杀回去。

  要是他跟这个陈雾真有什么,一定会借题发挥搞骚操作。

  现在没搞,说明没有搞头。

  “可是……”

  黄遇一手夹烟往嘴边送,一手扯自己的俩撮绿毛:“什么样的关系,能让炽哥容忍到这地步,就因为小时候认识?”

  “只有一种可能。”他倏地看向姜凉昭,“陈雾救过炽哥的命。”

  姜凉昭没挑出矛盾点来反驳黄遇的这一推断,他想,最好是真的只有这个可能。

  “阿遇,凉昭,出来吃饺子。” 洗手间外响起敲门声。

  姜凉昭掐烟,提醒玩世不恭的黄遇:“别乱说话,也别乱问,别犯蠢的拆穿炽哥为什么甩锅,只吃饺子。”

  黄遇搔搔头发窝:“知道知道。”

  .

  饺子不够,陈雾又煮了一点面条,他摆碗筷的时候,黄遇大咧咧地坐在桌前,明目张胆地盯着他:“不用我们再做介绍了吧?”

  陈雾摇头:“赵同学和我说过。”

  黄遇前一刻才答应姜凉昭,这一刻就管不住自己的打听:“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陈雾说了大概日期。

  黄遇心头大震,才两个月出头,就侵入了炽哥的生活。

  怎么做到的?

  这他妈的是高手中的高手!

  小禧来了都要跪地磕三个头,喊上一声师傅。

  端着调料盘过来的姜凉昭没错过陈雾的回答,他敛去眼中的诧异,重新审视陈雾。

  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看得这么简单。

  “怎么都不吃,”晏为炽把凳子勾到陈雾旁边,“看就饱了?”

  “吃吃吃。”黄遇拿起筷子伸向放在桌子中间的大盘饺子,半天都没下筷子。

  盘子里有漂亮到赏心悦目,像是用机器做出来的饺子,和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团团玩意儿。

  有些东西也不是非要去尝试,比如炽哥包的饺子。

  黄遇天人交战,在选择自己的胃,和满足好奇心之间摇摆不定,他瞥见陈雾捧着碗喝面汤,豹纹镜框上有一小块葱,差点没忍住的来一句“傻冒”。

  下一秒就看到炽哥拿掉陈雾的眼镜,嫌弃地说,“这什么?”

  陈雾眯着眼睛凑近看看:“葱。”

  “我忙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你帮我拿一张纸。”

  “纸盒就在桌子里面,能有多远,自己拿。”晏为炽不惯着他。

  陈雾呆坐几瞬:“那不擦了。”

  他随手抹掉葱,把眼镜戴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

  晏为炽:“……”

  黄遇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像被家长忽视要造反的小朋友。

  姜凉昭夹了几个热腾腾的大饺子放到他碗里,他一口吃掉一个,表情滞了滞。

  我去,姓陈的怎么这么会包饺子?皮薄馅多还鲜,不蘸料都好吃。

  黄遇吞咽口水,要不再吃点?

  就在这时,陈雾忽然把一盘饺子往他那边移了移。

  黄遇并没有被这份细心打动到,这是敌人的糖衣炮弹。

  而且陈雾明明没抬头,却知道他想吃又要面子,细思极恐啊细思极恐。

  黄遇心里已经对陈雾架起最强防卫了。

  但饺子是真的不错。

  他眼一闭,一口气吃掉十几个饺子,抖着腿扫视小屋:“炽哥,你那套健身器材呢?”

  晏为炽:“丢了,碍事。”

  黄遇:“……”

  姜凉昭:“……”

  确实碍事,屋里锅碗瓢盆瓶瓶罐罐的都要挤不下了。

  .

  陈雾吃完去外面散步,后面有脚步声逼近,他回头望了望:“晏同学,你不在屋里陪你朋友啊?”

  晏为炽把陈雾拽到路灯下:“他吃他的,需要你给他挪盘子?”

  陈雾好一会儿才听懂:“我是看他不好意思。”

  晏为炽冷道:“真善解人意。”

  陈雾讪讪:“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我肯定是要照顾好的。”

  晏为炽一顿,他松开陈雾的棉衣领口:“少操那个心,管你自己就行。”

  “好吧,”陈雾挠挠脸,“我要再走走,你呢?”

  晏为炽没回应,抬脚往前走了。

  夜晚的水库泛着幽幽的光,空气里有淡淡的土腥气。

  “今晚好冷。”陈雾把手塞袖口里,他朝一处瞧瞧,惊讶地说,“还有钓鱼的。这是靠的怎么样的意志啊……”

  晏为炽半搭着眼皮,嗓音里带着困意:“你不是和人聊过,不知道?”

  陈雾回忆了片刻:“你说那个哥哥,老乡,”他急急慌慌地改了口,转身面对晏为炽,认真地说,“我没怎么聊。”

  晏为炽低嗤:“眼睛都笑没了。”

  陈雾:“……”

  “晏同学,你的朋友们有没有问我和你的关系。”陈雾转移话题。

  晏为炽道:“不会问。”

  陈雾一脸疑惑,晏为炽一只手从运动裤口袋里拿出来,掌心按上他后背,推着他走,“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风里有陈雾的自言自语,“没想复杂啊,我只是不……”

  后面的话被晏为炽的催促给打断了。

  .

  屋里静得很,饺子汤早凉透了,水箱里的观赏鱼在优雅缓慢地游动,和边上鱼缸里活跃地争抢食物的鳑鲏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凉昭和黄遇第二次进洗手间掏烟。

  两人这次不像上次那样交流,各自想事情。

  黄遇洗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点,洗手间只有一份洗发水沐浴露,和一个小肥皂。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姜凉昭,“陈雾不会是用的炽哥的吧,我去看看。”

  姜凉昭:“别去……”

  没拦住,黄遇已经跑了。

  黄遇没多久就回来了,拧巴着脸说:“我闻陈雾枕头了,真的是炽哥的洗发水。”

  “……”姜凉昭无奈,“叫你别去,你不听。”

  黄遇还没回过神来:“我操,我头一回闻别人枕头。“虽然挺干净的,可也是真的变态。

  “阿遇,不要再瞎猜了。”姜凉昭说出自己分析的结果,“炽哥给陈雾多个例外,极大可能只是念旧情,没有其他想法。”

  黄遇半信半疑:“就是不知道那个陈雾有没有。他有点基相,我打算试试看他是不是基。”

  姜凉昭:“要不别试了。”

  别像求证洗发水一样,梅开二度。

  “我想到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黄遇一把搂住姜凉昭,“待会配合我。”

  姜凉昭劝不住,硬是被黄遇拉到了门口。

  陈雾和晏为炽刚回来,就撞见黄遇把姜凉昭压到门上,来了个借位的亲嘴。

  黄遇偷瞄陈雾的反应。

  要是基就见怪不怪,不是基就会很震惊,甚至厌恶。

  然而黄遇还没来得及捕捉到陈雾的表情变化,就被晏为炽挡了。

  陈雾站在晏为炽身后,吞吞吐吐地小声问:“晏同学,你的朋友们在,在干什么?”

  晏为炽给了两个发小一人一脚:“在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