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轻直接跳过了“你能不能上”这个问题,直接挑明自己的立场和决心。

  很耍帅,也真的挺帅。

  他的实力有目共睹,shield一路被他抬进职业杯抬进决赛,尚且是三个铁废物给他当队友。

  走回酒店大堂,舒沅和邹嘉嘉干坐在哪儿,见他们回来了先后站起来。

  几个人心情都不大好,突击手战前负伤,替补选手全球总决赛ptsd,如鹰折翼。

  中午在酒店简单吃了点东西,终于医院那边有了消息。不好不坏的消息,手没事,脑袋也没事,但飞出去的时候后背撞到了树干,得躺一段时间。蒋经理让他们先自己玩,不用太担心。

  忽然只剩下四个人干瞪眼,虽然凌忱的伤和酒店没什么关系,但顾老板为表歉意给他们弄了个免费的下午茶。

  眼下不是旅游季,大堂还是挺安静的。现在剧本杀是组不起来了,邹嘉嘉脑袋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唉──出师未捷身先……唔!”

  路轻塞了个司康堵住了他的嘴。

  “你也盼着点人家好。”舒沅放下手机,“要不我们去山下那个游乐园?四个大男人去游乐场是不是有点诡异?”

  舒沅对这一带挺熟的,他把手机转了个方向放在桌子中间,“喏,游乐场出来不远有个还不错的火锅店,我们先去火锅店取个下午六点的号,然后去玩一会儿,到六点正好去吃饭,怎么样?”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邹嘉嘉咽下司康坐起来,“行啊,走啊,坐过山车去!”

  “会把人甩出去吗?”云烁心有余悸,看向舒沅。

  舒沅缩缩脖子,“那我不敢讲……”

  “鬼屋总行了吧!”邹嘉嘉气不过,“我总不能被npc鬼吓死吧!”

  舒沅笑笑,他跟云烁坐在一边,于是把手机挪到云烁这儿,“游乐场里没有鬼屋,密室逃脱倒是有一个,也是得预约的。”

  云烁一看,“嗯?只剩下晚上的了。”

  其实晚上也好,这四个人组队出行如果被路人认出来也是个麻烦事儿。世界赛就剩一个月,这时候其他俱乐部放假也都是让队员们回家调整作息,没几家这么带队员出来玩的。

  被拍下来发去微博营销号就又是一轮话题。

  如果四个人统一带着口罩和棒球帽行走在游乐场,那就是招摇过市,那就是嚷嚷着让别人来看,我们四个下个月打比赛了这会儿还在游乐场玩。你气不气。

  显然,游乐场这个选项存在着战队名誉上的风险。

  邹嘉嘉歪头,“要不这样,反正密室逃脱是晚场,咱们白天进去的时候就低调点,别四个人扎堆,这里头小年轻多,万一被认出来了全玩完。”

  路轻挑眉,“你有何高见?”

  “咱们两两进园!”邹嘉嘉一挪屁股凑到路轻跟前往路轻脖子上一搂,然后指指对面那俩,“我和路轻,沅哥和教练,完事晚上悄么黑了咱们再一起!”

  “真有你的啊。”路轻把他胳膊拽下来,“为什么不能面对面的一组呢?”

  “那你就和沅哥呗,有什么区别吗?”邹嘉嘉眨眨眼。

  区别大了去了。

  路轻咽回去了,因为他看见云烁眼底含笑,分明是在憋笑。

  然后路轻也把邹嘉嘉一搂,“没区别,你想玩什么,过山车还是跳楼机?”

  邹嘉嘉是嘴巴选手,游乐场项目可能还不如他女朋友,摸摸缩回了胳膊,“啧,蒋哥说了,那玩意会把人甩出去。”

  “那是极小概率事件。”路轻也收了胳膊,“你怕啥啊,你又没有人灌毒奶。”

  灌毒奶的选手正双臂还着,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里审视他。

  眼神在说,灌毒奶是吧。

  一天不灌你浑身难受。

  游乐场的规模挺大的,而且很新,应该是这两年刚建成的。也是这些人平时被信息茧房牢牢封锁,方圆三百里建了个这样的游乐场,感兴趣的同龄人估计早来了八百遍,他们还不知道这儿大名叫什么。

  每天睁眼训练闭眼睡觉,奔波在各个城市和国家打比赛。徐懿安有一回跟路轻吃饭,借着酒劲对他说,我是真羡慕你,我这辈子念书毕业工作结婚,站在入口就能望到尽头。

  这就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对望的两个人,只看见了一个轮廓、一个大概。徐懿安看不见路轻每天机械化训练,跳伞开枪,路轻也看不见徐懿安熬在自习室里啃专业书。

  四个人坐缆车下山,打了个车去游乐场,并且没有按照事先说好的所谓两两进园。这四个人就算不一起出现,该认出来也能认出来。

  但这四个人有个地方很默契,就是能够在一切掉面子的事儿上保持对自己的冷漠态度。

  简单来说,掉面子了,不强撑,坦然接受。

  所以他们坐成一排仰着脑袋看过山车像窜天猴一样直上直下,没人去排队。

  大家很默契,连个提议试试看的人都没用。

  默契到邹嘉嘉都有些疑惑,他越过舒沅和云烁看向路轻,“不是,我们仨是老队友,我们是过命的默契,你是外来户,你为什么不撺掇撺掇去坐啊?”

  路轻冷笑,心道我就差落户了,谁是外来户谁还不知道。

  直到暮色四合,去火锅店里吃完饭,舒沅收到游乐场的短信息,说密室逃脱今天下午有几个年轻人被吓得一凳子抡到npc身上了。

  而且那npc还是个做兼职的女大学生,一小姑娘,直接被抡得半天爬不起来。这会儿校方和家长都在那闹呢,密室逃脱当晚暂时关闭。

  几个人悻悻回了酒店后,第二天凌忱出院了,自此休假终止,回了基地。

  大赛前,尤其是世界级大赛前,各个战队的训练计划里其实更注重的是休假和作息。甚至有的战队会进行一些体能训练。

  这个“有的战队”,就是evilmonster。

  em全员归队回到基地后,按照前两年的习惯,这个阶段正在调整作息,全员慢跑加上器材训练每天一个小时。

  全球总决赛是每天6局对抗赛,3局艾伦格,2局沙漠,1局萨诺,对体力和精神里来说都有着较高的要求。

  回来的头一晚全员休息,蒋经理在客厅一楼餐桌那儿琢磨要不要去求个符,放眼望去哪家战队临到世界赛前俩队员先后负伤?什么概率?

  “蒋哥?”路轻下楼去厨房倒水,“你还没睡啊。”

  蒋经理捏了捏山根,往椅背上靠,“唉,烦的,睡不着。”

  闻言路轻倒了杯水,坐到蒋经理旁边,“凌忱是不是胳膊会牵扯到后背?”

  “对。”蒋经理又叹了口气,手肘撑在桌子上揉了两下太阳穴,“他自己说没事,明天理疗师过来给他评估,他如果不行……”

  这天距离绝地求生全国总决赛还有三十六天。

  em战队经理忧患焦虑,他早该知道那摩托不能让他们玩,但他也看了无人机拍的视频,那是属于科目三在学人士都知道该打方向的一个弯。

  “其实吧。”路轻放弃推敲用词,“凌忱这个状态,就算没有那个弯,他可能老老实实呆基地里都会从二楼滚下来。”

  此话一出蒋经理的第一反应是减少了很多负罪感,第二反应,“何以见得?”

  “说来话长,但我说的的确是实话,他太容易崩心态了。”路轻端着水杯站起来,拍拍蒋经理的肩膀,上楼去了。

  崩心态这件事放在早年职业电竞的蛮荒年代是完全不存在的,早年的职业选手根本没空去崩心态。

  更多的是活,怎么活。

  以前没有直播,也没有俱乐部。怎么活,没比赛就没收入,早年大神谁没打过网吧赛,谁没做过代练。大家忙着活,没时间管心态。

  第二天,理疗师和助手来了基地。

  理疗师给出的建议简单明了,他的手臂有大幅度动作会直接牵扯背部钝伤的地方,虽然凌忱极力表示自己没问题,但经理和领队暂时没有上报给俱乐部世界赛的选手名单。

  也就是说,可能凌忱会被压下来。

  但同时,上哪找个突击替补呢。

  这个问题不是队员能操得上心的,所以路轻照常直播。

  “啊?”路轻诧异,“你们怎么知道的。”

  “靠。”

  还是被认出来了,而且被拍下来了。

  可能发到了微博或者论坛这些地方,但路轻不怎么刷。

  “没有那么夸张吧……”路轻说着用手机登微博,大数据的精准推送和首页相关博主的相继转发,他很快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让人气愤的是。

  这张照片居然是从过山车上向下拍的……

  然而让他震惊的这条微博下点赞最高的那条评论。

  @妙蛙崽种:em世界赛夺冠了全队女装坐过山车直播吧!

  妙蛙崽种:不行,只能选一个。

  咔嚓。

  路轻截图。

  微信发给云烁,并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