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公里,四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蒋经理选择开车过去。
七座商务车,车厢里充斥着春游气氛,邹嘉嘉背了一书包的零食,从中间椅背递了包薯片过来,“吃吗?”
云烁接过来拆开,路轻很默契地拿走一片,却见云烁没动,“你不吃啊?”
“脏手。”云烁贴近,“喂我。”
做赘婿的,是这样的。
中午出发,傍晚到了度假山庄。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山头,山庄是偏中国风宅院式的外装修风格,内里很现代化。
蒋经理停好车,天已经黑了大半。舒沅管这儿的老板叫顾伯伯,大家就跟着叫了,一齐打招呼。
“欢迎欢迎。”顾老板和蒋经理握手,“沅沅的朋友们在我这儿肯定是最高规格!里面请里面请!”
蒋经理很友好地跟老板寒暄着,服务员带他们挨个办理入住。
“我想和教练住一间!”邹嘉嘉举手,然后小小声地跟旁边凌忱解释,“我有种预感,我如果不抢先说的话蒋哥就要我跟他一间了。”
“手放下!”这声是张妙妙喊的,“邹嘉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半夜三更荒郊野岭的我都怕你去厨房偷大鹅,不想跟老蒋一屋你就跟我一屋!”
舒沅说他这个伯伯和他爸的关系非常铁,而且他爸帮过这伯伯一个大忙,经济上的忙,所以这位顾老板非常通人情世故,尽管此前顾老板已经某种意义上报了舒沅家的恩,还是给了他们最好的房间。
而且是一人一间。
当然,除了有偷大鹅预备犯罪嫌疑的邹嘉嘉。
以至于路轻刷卡进房间的时候有点错愕,“靠。”
约莫60平米的全落地窗湖景房,进门左边是个迷你水吧台……不,说它迷你,但和基地厨房那个差不多大。
接着是一道中式屏风推拉门隔断了沙发组和卧室,独立的衣帽间和带有双人浴缸的卫生间,甚至屋里还摆了个空气净化器。
房卡插上后房间通电,空气净化器显示数字为3,空气质量优。
路轻略微有些局促。
本质上他是个很节省的人,从前去外地打比赛会有队友嫌酒店不够好自己去外面住,他是随便对付对付就能住的。
所以这种酒店房间这是头一回。
他放下包,简单转了一圈。洗漱用品都是有品牌的,吹风机是有好几个档可调节的,床头柜上有线充电和无线充电一应俱全,甚至抽屉里还有一只激光笔,欢迎您仔细检查床单上是否有污垢。
叹了口气。
心道自己曾经扔出去多少钱,够不够在这种酒店里包个年住下。
拿出手机才发现群消息,蒋经理喊他们去三楼餐厅。
下电梯的时候路轻发现二楼是给酒店住户打折的自助餐厅,三楼似乎是比较讲究的那种正常收费点菜的餐厅。
路轻是感叹完一圈房间之后才看了手机,所以他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然而大家在三楼餐厅也并不是吃饭,而是在通往厨房的那个走廊那儿,玻璃隔断里面,一群人和厨房里的工作人员在拿签儿穿肉。
“去山里烧烤。”邹嘉嘉边说边把签儿往路轻手里塞,“干活。”
“山里?”路轻疑惑,“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不是进山,还在庄园里,就是个园子,专门bbq的。”蒋经理给他解释。
山里的夜晚相对比城市要更凉一些,山庄靠山的后院有一套烤炉桌椅和避风篷,甚至还有小电锅可以煮火锅。
一伙人端着肉和饮料就出来了,围着桌子坐下。
顾老板事无巨细,原本跟出来两个服务员说是帮他们烤肉,邹嘉嘉生生把人撵回去了,说那样没意思。
路轻也觉得那样挺没意思。
“那个摩托越野在哪儿?”路轻问。
邹嘉嘉朝黑漆漆的山一指,“那!”
“……”路轻的视野里是清一色的黑。
然后云烁两只手扶着他脑袋微微偏了个方向,“是那。”
“哦。”
路轻想问的是“摩托车越野的林道”在哪里,他想看看路线,邹嘉嘉理解成了“可以越野的摩托”在哪里。
所以被云烁纠正方向后他看见了后院一个雨棚下停了一溜排的大摩托。
“你是想知道赛道在哪儿吗?”云烁问,“现在太黑了看不见。”
“你会骑吗?”路轻回头。
“当然会了。”
自古以来会骑自行车就会电动车,会电动车就会摩托车。末了还是补充一句,“但是没在山里骑过。”
另一边烤炉里肉被烤地滋啦冒油,香味飘过来的时候一个个像饿狼似的,长久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精神难得放松下来,凌忱拿盘子装肉,把串儿最多的挪到了路轻面前。
路轻才恍然,他好像一直没机会好好跟凌忱聊聊。
这孩子比他小一岁,但心性远未成熟。路轻不是感受不到他是不是飘过来的眼神,偶尔沉敛,偶尔热烈,偶尔小心翼翼,偶尔仓皇逃避。
不得不承认路轻的长相是帅的,是带着少年气的硬朗,他拿起串儿一口叼三块肉捋下来。云烁喜欢看他嚼东西,咀嚼的时候咬肌和下颚特别性感,所以云烁在大大方方地欣赏。
“吃啊,你不饿吗?”路轻指着肉,“不会这也要喂吧──也不是不行。”
“不不不。”云烁自己动手,“看看你而已。”
邹嘉嘉对后院的一切都很好奇,他一手攥三串肉像个平地窜天猴,张妙妙怕他天黑绊一跤自己把自己捅个对穿,指着邹嘉嘉飞速移动的身影大声斥责。
舒沅安心吃肉,蒋经理举着手机拍他们。
凌忱也掏出手机,拍小视频发朋友圈。拍视频有个好处,即使只是在某个地方一扫而过,事后也可以从视频里截出这张图来。
天黑后起风了,久居城市的年轻人们很少能听见夜晚的声音。
枝叶相互摩挲,山谷间的风声像骏马嘶鸣,遗憾的是今夜没什么星星,抬起头只有浓厚的,墨色的天穹。
路轻和云烁坐在一边的长凳上,忽然手背一热,云烁的掌心压了过来。除了他没有人发现。
“没有星星啊。”邹嘉嘉很失望,“还指望能看见银河。”
“今天有点阴。”蒋经理叹气,“不过空气真好啊,是该出来走走,给你们这群烟鬼洗洗肺。”
说到烟,路轻有点想抽了。
刚想摸摸裤兜看里面有没有烟,骤然天空一亮。
嘭──
邹嘉嘉被吓得差点蹲下可达鸭抱头。
不怪他,禁燃烟花爆竹很多年了,城市居民对烟花的声音已经不敏感到会被吓一跳的程度。
不知是从哪里放的烟花,离山庄有一段距离的样子,橙黄色的,蓝色的,金灿灿的烟花迸发上天空。
咻、嘭。一个个很有节奏地先后炸开,像结了冰的湖面,陡然有一把剑刺进去,以剑尖为中心向周围裂开漂亮的纹路。
“居然能放烟花啊,这是哪儿在放的?”张妙妙很诧异。
舒沅啊了一声想起来了,“好像是那边的一个游乐园,也是顾伯伯投资的,这应该是游乐园的闭园烟火。”
“哦,难怪。”张妙妙坐下了,“我说嘛,到处都禁燃。”
不用在游乐园里抢前排看烟花,坐在山庄后院看视野同样好。
邹嘉嘉跑去酒店里拎了两提子啤酒出来,挤到路轻旁边,递给他一罐,“我对烟花的印象就只有小时候过年,后来连过年都不能放了。”
“嗯。”舒沅表示赞同,“后来我奶奶家村里还是会有人放,再后来就有人管了,逮着就罚款。”
路轻没搭话,他单手打开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口,冰的。
他对新年很抗拒,道上有个说法,债不过年。春节前后也是讨债高峰,路成国有时候会躲出去,徐懿安父母有一年实在不忍心,把他带回家里过了一夜。
冰啤酒灌进肚子里很舒服,身心舒畅的那种舒服。
邹嘉嘉给大家都发了啤酒,烧烤加啤酒是双倍的快乐。一伙子人对烟花实在是太尊重了,甚至忘了录下来。
想起来的时候捶胸顿足,蒋经理愤恨自己沉迷烟花忘记录像。
不过舒沅说既然那是个游乐场就会每天都闭园,明晚指定还有。
大家又重新聚起来继续吃烧烤,炉子上还在不停摆肉,桌上的签儿越堆越多,队友们从打职业的初心聊到退役之后干什么去。
“你退役后有什么打算吗?”云烁问路轻。
路轻想都没想,“直播吧,要是直播没人看了就跑黑出租去,徐懿安他爸那辆帕萨特准备过几年卖了,我接过来跑,挣了钱买辆正经出租继续跑。”
“你……”云烁一时没找出词,“想得还挺具体。”
“啊。”路轻叼下肉,“规划啊。”
“那你可以去给别的战队当教练,或者顾问啊。”
路轻想了想,“也得有人要吧。”
一群人边笑他边重新把肉串热了又热,张妙妙说没事儿,退役了去女子战队当教练,路轻双手合十表示感恩。
最后服务员来收拾,他们喝得不多不少,一个搂一个进了酒店大堂。
“我抽根烟。”路轻说。
云烁嗯了一声在大堂鱼缸那儿看鱼,凌忱却跟了出去。
凌忱喝了不少,壮胆了。
不会抽烟的他伸手说:“路队,能给我一根吗?”
“不能。”路轻叼上烟,从大堂的旋转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