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ilmonster战队顺利拿到了pubg全球总决赛的邀请函。

  电竞圈盛传一句毒奶,“大热必死”,今年被冠以银河战舰的august战队未能跻身前八,他们即将挣扎在炼狱般的海选与预选也是印证了这句话。

  老牌战队四平八稳,新科战队奋勇直上,年年都是这么血雨腥风,云烁早就习惯了。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在这里是完全通用的。

  但这次又有了一丝不同,这次他不是单身了,不是了无牵挂。

  “你堂堂一个队长一点半了还不起床。”云烁直接开门进来,屋里黑漆漆的,加厚的窗帘丝毫不透光。

  床上被窝里的人似乎是缓缓蠕动了一下,气若游丝,吐出闷闷的两个字,“老婆……”

  云烁刚拉开一半窗帘,听这声音过于虚弱,去床边看他,“你不舒服?”

  “肚子疼。”路轻半睁着眼睛,“拉我一把。”

  毕竟是刀子捅肉,云烁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担心他伤口感染起热。还好,没发烧,“自己起来,下午妙妙带你去拆线。”

  “妙妙姐?为什么,她万一等叫号等不耐烦了亲自帮我拆怎么办?”

  云烁宽慰地拍拍他脑袋,笑着温声说:“妙妙的手艺你放心。”

  “你带我去。”被窝里伸出一条劲瘦的胳膊,握住他手腕。

  “我得陪他们训练。”

  路轻只能悻悻松开手,然后慢吞吞地撑着让自己坐起来,这几天他起床都得这么慢,否则疼。

  看他能自主起床,云烁打算下楼了,但想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可能今天官方会出对余子慕的处罚结果。”

  “处罚?”路轻正坐在床上,t恤套到一半,“处罚他什么?”

  “禁赛吧,与他人不正当的借贷关系,他签的那份欠条,贷款利息高出银行……几倍来着,忘了。而且他公然和别人聊天,说自己可以帮别人打假赛,让他们买自己战队多少人头。”

  云烁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沉,不算多苦闷,但像是心里憋着话。

  “接着说。”路轻穿好t恤,正在被窝里穿裤子。

  “他可能会拉着你和我……一起死。”云烁挑了个简单明了的字眼想要把事情的严重程度转达给路轻。

  大家一起死,也就是大概率余子慕会在收到自己的禁赛处罚后会玉石俱焚爆出云烁和路轻的事儿。

  这是个以男性占据大多数的职业圈,而且这个圈子看似很大时则很小。一线俱乐部就这么几个,热门游戏的一线战队也差不多都在这些一线俱乐部里。

  em的pubg战队,和em的cs:go战队,大家都是同事。有世界级比赛的就这么几款游戏,这几款游戏的职业战队又都盘踞在这些俱乐部里。

  所以一方出事,左邻右舍家家都知。

  路轻眨眨眼,他必然是明白了,便问,“你怕吗?”

  “不怕。”云烁的目光温软又坚毅,“你呢?”

  原本路轻还想问他为什么不怕,不怕他妈妈难过吗,不怕俱乐部里的人评头论足吗,不怕以后手下的队员说三道四吗。

  “不怕。”路轻回答他,“你想清楚,我一无所有我可以无所畏惧,你不一样,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我可以去和余子慕聊聊,没什么谈不拢的。”

  云烁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看着他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地有些心软,“你和他怎么谈,你力证你爸没参与过贩。毒还他一个干干净净?没用的,他高谈阔论和别人聊自己能打假赛让别人去买外围都被人录下来了,禁赛他半年还待留观。”

  “靠,他是不是缺心眼啊。”路轻傻了,“这也是能跟人聊的?”

  “好像是喝多了。”云烁给他抚平衣领,“而且不用担心我,我和你没什么不一样,你也并不是一无所有。你才二十岁,你还有未来,你还要继续打比赛、做直播,你才是该害怕的。”

  路轻忽然笑了,他伸手,手掌覆在云烁的脸上,大拇指压着云烁的嘴唇,然后吻了自己的手指背面。因为他没刷牙,又想亲他。

  “你不怕,我就什么都不怕。”

  其实大家都明白,社会上所谓的“宽容”都是少数人在发声,两个男人在一起了,放在哪里都必然会受人指点。

  路轻不想他每天如芒在背,更不想自己视为太阳一样的人在别人口中被说得乌七八糟。

  但云烁很坚决,路轻就更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他。他轻轻地环着云烁,小心翼翼地抱了抱他,“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我喜欢你了。”

  云烁抚着他后背,嗯了一声。

  “我能再说一遍吗?”

  云烁觉得好笑,“我也喜欢你。”

  医院是个节奏非常慢的地方,张妙妙是个非常没有耐心的人。

  候诊厅里机械的女声在一个个叫号,中间有规律地间隔,再响起。外科诊室候诊厅里的病患一个比一个惨烈,相比之下路轻这样能够自主站立行走的已经是难得。

  “还没到……”张妙妙就快咬牙切齿了,路轻很担心她会朝叫号屏幕泄愤。

  “应该快了。”路轻看看挂号单,取号的时候前方等待191人,而他们只等了半个小时而已。

  终于在广播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张妙妙自己朝诊室走了几步之后才想起来回头扶他。不过路轻较为坚强,抿着嘴唇说自己走路没问题,就是慢了点。

  这个慢的差点让张妙妙蹲下来背他,不过幸运的是诊室比较近,走廊进去第一间就到了。

  医生缓缓啜了口浓茶,操着带有口音的普通话,“小伙子哪里不好啦?”

  路轻指指自己的肚子,“我拆线,医生。”

  “哦,去里面坐。”

  人类似乎对医用设备有着原始的恐惧,就像口腔科牙医的高速涡轮机,总觉得那个电钻能透过口腔打发脑浆。

  所以路轻站在那一车大小不一的剪刀前顿了顿。

  不过张妙妙很快给他使了个别磨蹭的眼神。

  拆线的过程很像五花肉捆好下锅之后文火慢炖,炖到最后麻线和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把麻线撕下来时连粘带下一些五花肉都清晰可见。

  不同的是五花肉已经熟了,五花肉没有痛感,但人类有。

  “哟,年轻就是好。”医生解开路轻的绷带,对旁边的护士说,“看这伤口,长势喜人。”

  小护士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诊室里充斥着路轻时不时的一声声“嘶”、“嗷”。其实他已经很能忍了,但拆线时皮肤和肉的剥离感实在太强,缝线和伤口有粘连,撕扯的痛感让他险些挤出眼泪来。

  拆完线后医生给他重新上了药缠上新的纱布,这次只要在两天后差不多伤口就完全愈合了。终于是告一段落。

  医生说这一刀捅得有水准,也很幸运,避开了要害,只是当时出血过多。

  返程的路上张妙妙在给女子战队的队长打电话分配任务,由于车辆中控连着张妙妙的手机蓝牙,谈话内容路轻听得一清二楚。

  女子战队的队长有意无意地提起云烁,似乎是想表达能不能让云烁再来当教练带她们训练一段时间。

  路轻听得五味杂陈,但五味里主要是酸味。

  “啊……过两天吧,一队这边的狙击手受伤了,云烁这两天得陪一队队员训练,肯定是以一队为先啊。过两天我再问问吧。”张妙妙挂了电话,叹气。

  路轻也跟着叹气。

  老婆又要被忽悠走了。

  “你叹啥气?”张妙妙不解,“这两天养伤给你闲着了?”

  “倒也没……”

  “啊!”张妙妙灵机一动,“云烁带他们三个训练,你不是闲着吗,你去给我训两天队员!”

  路轻一愣,“啊?”

  红灯,张妙妙的车自动启停,刹车踩到底就是熄火,路轻仿佛觉得自己也跟着车一起熄火了。只见张妙妙豪迈的一巴掌挥过来拍在他胳膊上,“啊什么啊,你去吗,帮姐个忙,女子队都是大美女,你还单着呢吧?干这行不好找对象吧,天天一睁眼全是男的,罗汉阵似的,不是姐看不起你,你张这么大见过四个大美女打游戏吗?”

  “没、没有。”

  “没见过就去涨涨见识!”张妙妙又一巴掌挥过来打在同样的地方,“现在就走!”

  说着,原本要左拐的车道张妙妙直接掉头,路轻欲哭无泪,但又属实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但其实──自己去总比云烁去要好。

  三十分钟后,张妙妙的车驶进女子战队基地所在大楼的地下车库。路轻低着头给云烁发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