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偏偏女人最容易为细节上瘾。◎

  有了程家人的介入,不到一个小时,喻柏的下落就有了眉目。

  警察找到人的时候,他正在火车站旁边的地下通道里蹲着,嘴唇冻得发紫。大家不忍心看这么小的孩子受罪,脱下警服把喻柏包得严严实实, 第一时间通知家属。

  喻婵几乎是哽咽着赶到地下通道,跪坐在地上,死死地把喻柏抱在怀里。指尖不停地颤抖,生怕这只是她在情绪濒临溃塌之下,出现的幻觉。

  警察带着喻婵姐弟到市医院,拜托医生帮喻柏做了检查,确认他没有大碍之后,才放心离开。

  凌晨三点,住院部的走廊里安静无声,灯光昏暗,大部分人都已经坠入香甜的梦里。

  喻婵撑着下巴靠在病床边,望着床上的弟弟发呆。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喻柏脸上,可爱秀气的眉头紧蹙,似乎正在做什么恐惧的梦。

  “对不起,”喻婵轻轻地揉开喻柏打结的眉角,握着喻柏冰凉的小手,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一圈圈地摩挲,“是姐姐没保护好你。”

  墙边的挂钟迈着规律又毫不留情的脚步,在时间的格子间一刻不停地向前挪动。

  过了很久,喻婵擦干脸上的眼泪,拿出手机给她之前联系过的律师发消息:

  [齐律师,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明早如果您看到这条消息,盼回复。]

  处理完正事,喻婵习惯性点开微信,看着最顶端那个熟悉的头像,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方,很久都没挪开。

  程堰……

  她在心里小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膝盖上的伤口好像还残留着他帮她消毒上药的时候,留下的那种轻柔触感,仿佛落着一团绵软的棉花。

  腰间还围着他的外套,被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包裹着,意识很难清醒。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这个人了,可在她今天最孤独,最绝望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是他。

  大概是夜里的风顺着窗沿溜入室内,刺激得她眼眶发酸。

  暗恋真的好苦,就像是一只孤单的飞蛾,在漫天的狂风暴雨中,极力去追求眼前的那一缕并不属于自己的火光。

  飞蛾扑火,逃不脱,放不下,最后只会自取灭亡。

  喻婵收回视线,长按对话框,指尖在删除键上犹疑不决。

  太优柔寡断了。

  她在心里责备自己,某些决定总要做的,不过是或早或晚。

  留得太久,伤口就会恶化,与其抱着毫无希望的残片自欺欺人,还不如果断一些,至少拿得起放得下。

  “滴——”

  消息提示音忽然响起。

  打断了喻婵的胡思乱想。

  她抬眸去看,发来消息的人居然是程堰:[睡了吗?]

  喻婵没敢点开对话框,愣了一会儿,几经挣扎,最后决定当做没看见这条消息。

  她急匆匆地关掉手机,趴在喻柏旁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东西,只在大脑中留下一片空白。

  第二天一早,医生来查过房之后,就通知喻柏可以出院了。只不过,在家要注意保暖和营养,避免吹风。

  喻婵一一应下。

  医生走后,喻婵坐在病床边,看着喻柏苍白的小脸,心里仍然有着无尽的后怕。她拍拍因为自责一直垂着头的喻柏:“小柏,能告诉姐姐,那天你为什么会从家里跑出去吗?”

  “不是……”

  喻婵不明所以,弯腰从下往上观察喻柏的情绪:“不是什么呀?”

  “那里不是家,”喻柏的眼角滑落一颗泪水,“有姐姐的地方才是。”

  这话不像是8岁小孩能说出来的。

  喻婵心里像被针扎过,痛得胸闷。她以为自己把弟弟保护的很好,以为他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那些险恶。

  可喻柏这个年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知善恶、明辨是非的能力。沈庭伟夫妇对他们姐弟的态度那么明显,喻柏这样心思细腻的小孩,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小柏说得对,那不是家。”

  她俯身抱着喻柏,轻声安慰,“姐姐这次回来,就是带你一起走的。”

  “真的?”

  喻婵怀里探出个小脑袋,亮晶晶地看着她:“真的吗姐姐,小柏可以和姐姐一起生活了吗?”

  她面带笑容地点点头,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但是,小柏要先实话告诉我,那天为什么会跑出去?”

  喻柏扣着手指,过了很久才小声地解释:“因为,舅舅拿着我存钱罐里的钱去打麻将。外婆说,姐姐一个人在外面上学,孤零零的,没人照顾。我就想存很多很多钱,让它们代替我照顾你。所以,看到舅舅把我的钱放在牌桌上的时候,我太生气了,跟舅舅吵了一架……”

  声音越来越小,时不时抬头试探着观察喻婵的表情,生怕姐姐会责怪他:“我没有乱跑,只是……想买一张火车票去找你,但是他们看我太小,不卖给我。”

  喻婵越听越心疼,抱着喻柏的手又紧了紧。她早就猜到,喻柏一定是受了不小的委屈,才会不管不顾地跑出去。

  没想到沈庭伟居然这么没底线,连八岁孩子的钱都要偷,无耻到她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

  愤怒和自责交替撞击着她的内心,浑身好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噬咬。

  不能再让喻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了。这次的事,只是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在她看不见的那些日子里,根本不敢想喻柏是怎么过的。

  跟沈庭伟夫妇的官司,真的要提早开始了。

  任婷婷她们昨晚就住在医院旁边的酒店里,一群人提着早餐,风风火火地闯进病房,给空旷的房间里增添了不少人气。

  喻柏平时没见过这么多漂亮姐姐,被几个人团团围住,脸红了大半。

  “小弟弟,”姜晴指着于洋笑道,“这个叔叔为了今天见你,昨晚连夜在酒店学了个魔术,让他给你露一手。”

  于洋不赞同地撇嘴:“什么叫叔叔?那我不就跟人喻妹妹差辈了,不行不行,弟弟你别听这个怪阿姨的,要叫哥哥。”

  病房里一时欢声笑语。

  喻婵看着被围在正中间,笑得灿烂欢快的喻柏,嘴角跟着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握着手机悄悄退出病房,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齐律师的消息清晰地挂在屏幕上:

  [喻小姐,起诉书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

  “你你你,”梁齐放下手里的酒,瞪大眼睛看着好友,“真是程堰?没被什么邪恶外星人调包?”

  club里灯火迷离,五光十色的烟雾缥缈缭绕,各种欲.望在鼎沸的音乐声中赤.裸,毫不掩饰。

  梁齐和程堰所在的二楼包厢,正前方有一整块透明的巨型玻璃,能将整个club的场景悉数俯瞰。人一旦站得高了,免不得会产生种天生就高别人一等的错觉。

  包厢里坐着四五个风格各异的美女,眼神都放肆地落在主位的两个男人身上,丝毫不避讳。

  程堰拍掉梁齐想试探的手,冷冷地乜过去一个眼神:“你说你爹是不是真的。”

  “既然没被调包,”梁齐更惊讶了,“你程大少爷,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

  “我可记得你当年玩赛车的时候,肋骨折了七根,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才恢复,都没找过你爸。现在乖妹妹躲你怀里哭一哭,你直接给你爸打电话,这不叫爱情叫什么?”

  程堰转酒杯的手一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人堆里站出来个最大胆的女人,拎起茶几上的香槟,娉婷婀娜地摇着纤腰走出来,想给程堰添酒。

  夜场里每个人都知道梁齐的大名,在这么多二代公子哥里,他为人最大方,出手阔绰,还尊重女人,跟过他的人无一不夸他的好。

  旁边的程家太子程堰,虽然没见过,不知道为人怎么样。但他既然跟梁齐是发小,性格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在她们眼里,面前的两个男人俨然成了唐僧肉,谁要是能有那个运气咬上一口,一步登天不说,还能拿去炫耀一辈子。

  程堰微微侧身,躲掉女人的动作。虚虚扶着香槟瓶口,冷眸漆黑,噙着几分未达眼底的笑,桃花眼无端的风流多情,微翘的眼尾勾得女人有些腿软。

  “姐姐,别灌我呀,”程堰扫过女人的脸,单手摘下腕上的表,指了指梁齐,“今晚谁能把他灌醉,这表,就是你的。”

  夜场的女人别的不好说,但眼力劲儿绝对是一等一。大家都看得出,这位爷,整这么个游戏,明显就是对找女人不感兴趣。

  但他没有像别的公子哥那样高高在上地把她们这些人当垃圾踩,拒绝得尤其体面,还给其他人找了个接近梁齐的正当理由。

  刚刚来添酒的女人立刻熄了要泡程堰的心。她在声色场所待得久了,早就练了一双火眼金睛。皮囊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说两句话,她就能看出来。

  像程堰这样的人,就是缕多情又凉薄的风。

  哪个傻女人要是喜欢他,注定要无疾而终,抱着一颗被辜负的心破碎一地。

  说他多情,是因为他会对女人温柔。说他凉薄,也是因为他对女人温柔。

  这种温柔,在他那儿,就和捏着根火腿肠,喂给路边的小猫小狗是一个性质,就是家世教养带出来的下意识举动。

  微小的怜悯和善意而已,无关风月。

  偏偏女人最容易为细节上瘾。

  被他的随口一句话,一个动作搅乱整颗心,贪婪地想站在他身边,永远独享那些多情温柔。

  偏偏风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只会一直向前。

  就像浪子,不会为沿途的任何风景驻足。

  越想求,越求不得,越心碎。

  女人腰肢如水摇曳,端着酒的胳膊靠在胯骨间,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这样的傻姑娘,有多少。

  另一边,一堆人一拥而上,把梁齐围在正中间。被这些姹紫嫣红的花包围着,饶是梁齐,都有些消受不了。他狰狞地望着程堰,想亲切地问候一下他的长辈,马上又意识到,这个狗东西根本就不在乎他老爹被问候,一口气撒不出来,只能憋在胸口。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声,程堰抬眸看了看狼狈的梁齐身上,朝他挑衅一笑,站起身子理了理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出包厢。

  “哎哎哎,这就走了,去哪啊?”

  “你猜——”

  踏出包厢之前,程堰脚步一顿,没回头,拉长了语调撂下这句话,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帮梁齐关好门。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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