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修)烈日一日不熄,她喜欢的少年就永远灼热灿烂。◎

  缠绵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窗外的树梢越来越光,被风吹干的枯叶恋恋不舍地告别枝头,飘飘洒洒向下飞舞。

  三两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停在路边的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引吭高歌,给寂静无人的清晨,添了不少喧闹。

  喻婵晨跑结束,路过食堂买了三份早饭回宿舍。任婷婷和陈知薇已经醒了,还去了趟楼下的快递柜,这会儿正在兴奋地拆快递,满脸的激动期待。

  “什么东西呀?”喻婵放好早餐,爬上床换衣服。一会儿还得去给于洋和姜晴上课,下午要去实验室开组会。

  美好的周日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喻婵其实很享受这种充实的生活,最起码她知道自己每个下一秒要干什么,就不会陷入那种空虚的自怜里。

  “是美甲套装!”

  陈知薇举着手里的紫外灯给喻婵看,“婷婷之前不是说想在宿舍开个美甲店嘛,她买的工具今天到了。”

  “这么快?”喻婵惊讶,任婷婷这个想法前天晚上刚跟她们两个讲过,今天买的东西就到了。她果然是典型的白羊,做事雷厉风行,行动力强。

  因为她男朋友的事,任婷婷这几天的兴致一直都不是很高。原本她还要参加元旦晚会的表演,后来也因为状态不好,申请退出了。

  难得她能找到感兴趣的事,还能挣一笔小钱,喻婵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任婷婷在手机上选了几个好看的图片,拿给喻婵看:“薇薇预定了第一个,小婵儿,你要不要做我美甲小店的第二个客人?”

  喻婵从来没做过美甲,用高中同学的话来说,她就是个没在人群里的小土妞,不知道今年流行什么款式的衣服,不知道卷发棒应该怎么用,没染过头发,没涂过指甲,连最基本的防晒霜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法涂。

  每天都素着一张脸,像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

  她陷入到一些不愿提及的回忆里,白着脸摇了摇头:“对不起啊婷婷,我不太习惯给指甲涂颜色。”

  “没关系,”任婷婷挥手示意她不要在意,“刚好我现在还不太熟练,你什么时候想做个指甲玩一玩,随时跟我说。”

  吃过饭,喻婵抱着数学书和练习册匆匆赶到程堰的办公室。

  姜晴第二个到,还给喻婵带了块奶油慕斯:“刚刚路过学校门口那个甜品店买的,感觉这块蛋糕跟你好像啊,就买回来了。”

  喻婵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谢谢学姐。”

  于洋是跟程堰一起来的,两个人的身影刚一出现,喻婵整个人就浑身僵直,坐立不安。

  自从上次在他家告别之后,她就一直没再见过程堰。

  那晚,程堰全程把酒摆在自己和梁齐面前,一口都没让喻婵碰。

  三个人围在电磁炉边简单地吃了顿番茄锅,水汽裹着汤底的鲜味袅袅而上,拢在锅口正上方,给三个人都蒙上了层看不透的面纱。

  梁齐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到处找话题活跃气氛,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当年中考之后,程堰跟几个人一起去爬雪山,在山顶吃火锅看星星的事。

  “当时跟我们一块去的里面有个二货,他就是个行走的段子。”面前的漂亮妹妹眼睛亮得像只星星,梁齐被看得虚荣心大涨,话头止不住地往外冒,再加上酒精有些上头,止不住地兴奋,“我们比赛搭帐篷,这哥们为了节约时间,没把楔子打扎实。他拿第一那会儿有多兴奋,半夜醒了以后看见满天星星的时候,就哭得有多惨。三万八的帐篷,啪,睡一觉,没了。”

  这是喻婵从没涉足过的世界。不要说亲身经历,在她的生活里,这种经历就连听都很少听闻。

  她听得津津有味,像只急于吸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所有与程堰过去有关的事。

  “最牛逼的还是我的好大儿,就是你程堰学长,”梁齐说到最精彩的地方,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当时我们拍volg的相机在他那儿保管,他大晚上不睡觉,去山腰拍星星,结果好巧不巧,在那遇到了头雪豹。”

  “啊!?”

  喻婵听得入神,忍不住小声惊呼。

  “我们当时听说这事的时候,也是你这反应。按理来说,雪豹特怕人,那地儿又是旅游区,开发过的,雪豹应该不会出现才对。但是那天晚上,偏偏让他遇上了。”梁齐想起什么,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只雪豹是个幼崽,嘴里还叼着猎物,估计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吃东西。他怕吓着那雪豹,拿着相机在雪地里趴了三个多小时。要不是那天早上,我醒得早,顺着他的标记找过去,估计他就得在雪山长眠了。”

  中考完的那年,程堰应该也就十五岁。原来在那个时候,他的性格已经有雏形了。就像是自然界狼群中强大坚韧的头狼,总是下意识保护那些比他弱小的生命,无论是动物还是人。

  有的人,天生就有身为领袖的气质。

  喻婵借着夹菜的动作,偷偷看了眼程堰,他端着杯酒,靠在椅背上,淡笑着听梁齐讲这些当年的事。一般人经历这种事,简直可以一辈子拿到酒桌上当谈资。但他却很淡然,看不出任何自得意满的味道。

  “那后来呢?”

  喻婵急切地想知道后续。

  这次回答的人变成了程堰:“我拍到的视频,证明了那片区域的确有雪豹出没,后来那地方就被封起来,做雪豹的栖息地了。”

  喻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狐疑地看向程堰,恰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某些东西瞬间呼之欲出。

  “学长,你们当初,不是旅游,是专门去拍雪豹的吧?”

  没等到程堰说话,梁齐率先感叹起来:“嗬,不愧是高考状元,脑瓜就是聪明。”

  这算是彻底肯定她的猜测了。

  在她的注视下,程堰笑着点点头:“是也不是,其他人的确是去旅游的,我跟梁齐是去拍雪豹的。”

  他拿起旁边的果汁给喻婵倒满:“我当时资助了几个小学生,有一次他们给我写信,说家里那边有雪豹,但是去那旅游的客流量太大,雪豹的生存空间被越挤越窄。那些小孩的话还挺有意思的,他们说雪豹是雪山的守护神,但是外来的人不懂敬畏。”

  “后来我上网一查,好多人都说那地方有雪豹,但都只是传言,没有证据。找不到证据,就不能关景区,雪豹只能继续躲着人,越躲,越拍不到。就是个死循环。”

  喻婵没想到整件事还有这样的内情,当年的程堰只有十五岁,仅仅因为小朋友的几封信,和网上半真半假的传言,就能带着设备和朋友一起,跑到几千公里外的雪山去探险。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喻婵根本就不敢想。

  而且,这件事的危险性不仅只在于雪山,还有一些潜在的人为因素。

  毕竟,要保护濒危动物,就总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但程堰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当时有很多专业的动保组织都派了人去,如果不是我,也会是他们。”

  他说的很轻松,但当时有多惊险,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就能窥见一斑。

  十五岁的年纪,其他小孩都在干什么?

  喻婵想了想自己的十五岁,迷茫,无措,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抱一本书去小公园的长椅上看书,偶尔能画出张新的作品,考试拿了满分,就已经觉得自己比同龄人了不起了。

  前几天任婷婷问的那个问题,喻婵忽然就有了答案。

  她为自己当初片刻的迟疑感到羞愧。

  程堰就是程堰,自由和勇敢是他灵魂的底色,这些东西,不管外表再怎么面目全非,底色都不会变。

  烈日不熄,她喜欢的少年就永远灼热灿烂。

  回忆缓缓收束,喻婵的意识回归现实。

  于洋大步流星地跑过来,连连向喻婵和姜晴道歉。

  喻婵的心思都在程堰身上,可他仿佛有些不开心,沉默着进来,在办公桌上取了个什么东西,冲于洋和姜晴点点头,又沉默着出去,全程没给她留下一个眼神。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喻婵努力说服自己想多了,压下心里的失落,扬起个甜甜的笑容:“于洋学长,早上好。”

  姜晴的脾气就没有这么好了,把于洋搭在桌子上的手拍了下去:“怎么回事,今天你可是迟到了20多分钟。”

  于洋赔笑道:“冤枉啊我的姐,你也知道程哥那个祸水体质,走到哪都有人冲上来表白。我俩刚刚走到行政楼那边,就被一姑娘缠着了,被拒绝以后,在程哥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程哥愣是没一点儿表示。”

  “你俩就站那看着她哭?”姜晴狐疑道,“程堰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不是撂下句拒绝就走人的吗?”

  “不知道,估计是那个女生比较特殊吧,乖乖女好学生那一挂的,”于洋冲姜晴挑挑眉,“你懂的,跟戚心语一个类型。要我说,她要是换个风格,程哥八成还会多看她几眼,但是这个类型,真的没戏。”

  姜晴敏锐地察觉到这话有些不妥,她轻轻地扯扯于洋的袖子,给他眼神示意。

  “你眼睛酸吗?”于洋丝毫没get到姜晴的意思,从兜里掏出一小瓶眼药水递过去,“早就跟你说不要用眼过度了,你还天天凌晨两点钟在王者峡谷里遨游,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喻婵手里修改着姜晴的作业,注意力却全在于洋的话里,她没抬头,装作随闲聊,小声问道:“程学长是对好学生有什么意见吗?”

  于洋忽然意识到,站在面前的喻婵也是个好学生,还是好学生里的top1,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喻妹妹你别多想,程哥不是不喜欢好学生,他自己还天天名列前茅呢。主要是因为以前的一些不愉快,他在感情方面,就不太喜欢乖的那一挂,用他的原话说,太闷了。”

  这句话宛若炸开的平地惊雷,喻婵清楚地听见自己内心的某个地方,轰然塌陷了。

  一片废墟中,她握着笔的手没忍住,颤抖着在姜晴的作业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像只在白纸上蠕动的虫,恶心又可怖。

  她急忙放下笔:“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明明某些答案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但没有摆在明面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生一丝希望,以为自己或许就是那个能改变对方的例外。殊不知,人人都只是平凡普通的凡人,左右不了宇宙的进化,更左右不了早已明确的事实。

  程堰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生,这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了。

  只是她,还心存着最后的幻想,自欺欺人,不愿面对现实。

  姜晴注意到喻婵微微颤抖的嘴唇,急得不行,又没办法正大光明地说些什么安慰她。

  她狠狠剜了一眼罪魁祸首,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要吃了他:“于大洋!!你不赶紧学习,在这叭叭叭个没完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校园篇完结倒计时正式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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