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花朝月夕>第三百九十一章 梦境(下)
  皇帝转过头去,脸上已然恢复了铁面无私。

  “朕说了,此事,朕意已决。”他说,“你不必多言。”

  凌霄还要再说话,忽而见月夕朝自己眨眼。

  沈劭是个心思活络的,随即向皇帝道:“水师今晨演练,公主乃皇上钦命的监军,臣引公主去巡视巡视。”

  皇帝颔首:“去吧。”

  沈劭领命,暗自扯了扯凌霄的袖子。凌霄看他一眼,犹豫片刻,跟着走了出去。

  应天城里,前些日子战事引起的混乱,已经平息下来。出城避难的人听闻一切平安,也纷纷回城来,街市上熙熙攘攘,店铺开张,车马川流不息,时而能见到巡街的军士走过。

  凌霄换了一身男装,想骑马出去,但终究被谨慎的沈劭劝阻,和他一起乘坐马车。

  “你说,月夕真能说服二哥哥?”她忍不住问道,“二哥哥那等固执的人,下定决心之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沈劭看着她,没答话,却道:“你定要去北边?”

  凌霄一愣,看着他的眼睛,倏而有些讪讪。

  “我去北边,你不乐意么?”她问。

  那语气,有些讨好,眼睛巴巴的。就像从前闯了祸,她来向沈劭问计,如何说道能让母后不责罚自己。

  “我自是不想你去。”沈劭直言道,“我知道你的抱负,可那毕竟是去厮杀,离我千里之遥,我放心不下。”

  “我和二哥哥去的,有什么放心不下……”凌霄一脸不以为然,心底却甜滋滋的。

  他会牵挂自己。

  蓦地,她想起了那些盼着郎君出征归来的怨妇诗,心中忽而有了些豪迈之气。

  “你放心!”她拉住沈劭的手,热切道,“我定然将丘国踏平,风光凯旋!”

  “而后呢?”沈劭问。

  凌霄脸上一热。

  而后,她就迎娶美人,春风得意,花好月圆。

  “而后我就来找你。”她说,“你可须好好守着江南,等着我回来。”

  那模样,仿佛在嘱托内眷照顾家宅。

  沈劭啼笑皆非。

  “你就如此信得过我?”他说,“皇上将你留下,有他的道理。我资历尚浅,让我一个人率领大军,终究难以服众。你却不一样,有公主之威,奉诏坐镇,名正言顺。”

  凌霄不以为然:“那又如何?我虽是公主,却长居深宫,除了名头,哪里来的威慑?你这些日子领兵征战大胜连连,方为声势浩荡,如日中天。二哥哥让我留下来,哪里是要我帮你。他是不放心我,怕我在北边丢了小命。嘁,小看我……”

  说罢,她看着他道:“你可不许学他,总拿我当小童护着。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谁也伤不了我。”

  若真无人能伤你,上次在山庄里是怎么回事?

  沈劭心想。可看着她那张严肃的脸,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执意要去北边,除了要成全心中志向,可还有别的理由?”他问。

  “自然还有二哥哥。”凌霄无奈道,“你看他那逞强的模样,头上还有伤,却一刻不得消停。太子哥哥是在那里薨的,他若是再……”

  她没有说下去。大约是又想起了从前的事,目光黯然。

  沈劭没说话,少顷,伸出手,将她拥过来。

  他的臂膀修长而结实,身上的温暖,就像冬日的太阳。

  “这既是你的志向和牵挂,我不会拦你。”他低低道,“可你须记住,万事自保第一,不可逞强。”

  他的话语不多,却极其认真,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清楚。

  凌霄知道他这个人说话的习惯,越是简短,越是要紧。

  “知道了。”她答应道,说罢,抬起头,“可二哥哥还未答应。”看書喇

  沈劭道:“月夕会替你说服皇上。他为了月夕,连太后都翻脸了,若她劝不动,谁还能劝得动?”

  凌霄也知道这道理,目光一转,道:“你可看到了二哥哥跟她说话时的模样?细声细气,都不像是他了。”

  沈劭看着她,意味深长:“他觉得,他待月夕比待你还好,月夕抢了你兄长?”

  “我才没那么小气。”凌霄嘻嘻一笑,道,“我不过是想到了太后。二哥哥竟为了月夕这么个她看不上的女子跟她翻脸,她必定气疯了。”

  说罢,她志得意满:“只要是她不高兴的事,我都高兴。”

  沈劭看着她,无奈而笑。

  ——

  堂上,月夕让皇帝坐在椅子上,自己亲手将他裹着的布条解开。

  只见一道伤口露在额头上,残余着些许血痂。月夕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缝着的细线,不由一阵心悸。

  “这是张大人亲自为皇上缝合的。”刘荃在一旁见状,忙道,“皇上那时流血不止,幸好有张大人在,及时出手。皇上甚是坚忍,缝合之时一声不吭,才堪堪上药包好,也不歇息,就又到帐中坐镇去了……”

  “去看看庖厨之中可有吃食。”正当他动情地滔滔不绝之时,皇帝突然打断道,“朕要和女史用膳,去取些来。”

  刘荃忙应了,退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皇帝和月夕二人。

  月夕看着他的脸,那道伤口落在他原本平整光洁的额头上,触目惊心。

  她的眼圈红红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随即拿起布条缠回去,道:“说了不许看,你非要看,看了又要难过。”

  月夕忙用袖子擦擦眼睛,止住他的手:“还未换药,急什么。”

  说罢,她将张定安留下的药膏取来,用软巾蘸了,轻轻将伤口清理一番。

  她的动作轻柔而仔细,仿佛在照料一件极其易碎的瓷器。

  呼吸拂在鼻尖和脸颊上,皇帝微微眯起眼睛。

  “疼么?”月夕问。

  皇帝看着她,目光灼灼。

  “不疼。”少顷,他说。

  “张定安说,你的伤口曾经裂开过?”

  “征战在外,在所难免。”皇帝道。

  月夕的手微微顿了顿,少顷,将创药敷上,将布条重新裹好。

  “子澈,”她想了想,看着他,“有件事,我要与你商议。”

  看着她的神色,皇帝知道,她这是要跟自己说正事了。

  “如果你要提凌霄随我去北方之事,不必再说。”他说,“我不会应许。”

  “不止是她,还有我。”月夕道,“我也要随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