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贾瑚只暗示了一下金陵这儿的族长。

  第二日,族长就上门了。

  “我听说哥儿也要去考县试,不知道哥儿可有找好互结的其他学子?”

  倒也不等贾瑚回答,族长又说道,“咱们族中有几个也想去县试见见世面的,不知道哥儿能不能带上他们?”

  族长这话就说得十分的有艺术了,言谈之间全然不是贾瑚找不到可信的学子互结,而是贾瑚带着族中的子弟去县试见一见世面了。

  全了贾瑚的脸面,而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比较低的位置里。

  “叔爷爷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巧找不到可信的人互结呢。”贾瑚倒是也不愿意跟族长这么弯弯绕绕地说话,直接了当道。

  “那哥儿看看这些人可以吗?”族长见贾瑚没有照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也不恼,反而是拿出了一本帖子说道。

  贾瑚依言接过族长手里的帖子,上头正正好好列出了四个名字来。

  因为是事关科举的大事,虽说是族长挑出来的人,可贾瑚还是仔仔细细地翻看了起来。

  这四个人,每一个在帖子上头都密密麻麻地列出了他的年龄,和祖宗三代的详细信息来。

  想来族长原本也是考虑过可信这个问题的,所以挑的都是贾家的族人。

  连年龄,都是跟贾瑚差不多的年纪,最多也就是比贾瑚略微长了两岁而已。

  这些人都是族长自从听说贾瑚来了金陵,要来考科举之后,精挑细选出来的,就为了跟贾瑚一起去考试的。

  哪怕这次没有贾瑚放出风声说缺五童互结的人,族长怕是也会来跟贾瑚提这件事情。

  当然,族长精挑细选,倒并不都是单纯地给贾瑚安排可信地互结学子。

  更多的是,金陵这边十二房的自救。

  在早些年的时候,金陵这十二房和京城那八房除却京城有荣宁两府以外,其他却是差不多的。

  反正大家都是跟着两府沾光而已,虽说是京城的那几房关系跟宁荣两府亲近一点。

  可到底,宁荣两府面上还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至少在金陵的这几房也不吃亏。

  但这么多年下来,京城的那几房靠着两个府的,连官职都有了,那些人家各个过得红红火火。

  而金陵这儿呢?

  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出一个长进的人。虽说大家的日子倒也过得还不错,至少是没有吃糠咽菜的人。

  但人么?总是想着要比较的。

  看着京城的那些都已经做官了,而他们却只能在金陵做个富家翁,这原本就已经心里有些不服了。

  再想想,宁荣两府虽然也是贾家的族人,可到底那儿也是开了宗祠,搬了祖宗牌位,也有族长。

  说不定过不了多少年,京城的那几房怕也就是要分宗了。

  到时候,他们金陵得这几房,怕也是沾不上宁荣两府的光了。

  所以,族长想得很清楚。

  这四个人皆是金陵这十二房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这回去考县试也是有一二分把握。

  但凡他们能跟着贾瑚一起考试,能跟着贾瑚一起考中童生或是秀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若是考不上,能与贾瑚有几分一起考试过的情谊在,说不得,对他们来说,也是大机遇呢。

  若是能成为贾瑚的玩伴,一道回京城去,一起由大儒教导,那金陵这十二房的前程就都在了。

  是以,族长还是特意挑得与贾瑚年岁相仿的年轻人,也是为了能跟贾瑚有些共同语言罢了。

  族长的这些打算,贾瑚如何能看不出来。

  不过这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贾瑚自然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金陵和京城的贾家,都是同宗同族,若是金陵的这些族人们躺在宁荣两府的大树底下乘凉,不思上进,那贾瑚才要更头疼呢。

  如今他们既然愿意上进,那若是这些人里确实有可用之才,那贾瑚倒是也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是我们家的人那我就更放心些了,”贾瑚看完名帖以后,笑着说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还是及早去报名才好。”

  “这几人都是族学中的学生,如今正在族学上课呢,倒是什么时间都行。”

  没错,金陵这儿也有个族学。

  “那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们下午便去衙门报名?”贾瑚问道,“对了,他们可有选好廪生?若是没有,那就用我找好的那个吧。”

  既然是五童互结,那自然这五个人都是要用同一个廪生作保的。

  贾瑚原本还想着若是族里已经寻好了廪生,那他少不得得得跟着族里了,那就只能跟自己寻好的那个廪生说句抱歉了。

  “他们的廪生也还没定呢。”族长却说道。

  原本,族长是想着让他们都让族学里的先生作保的。

  但族学里那位廪生是按着人头收费的,族长想了想其中一个少年的家境,还是说了没有。

  私心里,也想着给那个侄孙家中省点钱财。

  原来,金陵这儿的族学也是用的族里祭田的出息,作为族学的开销的。

  只是那些祭田基本都还是贾演和贾源发际时买的,后续也没再添置过。

  这么点祭田,要用作平日里祠堂祭祀的各种开销,也要用作族学的。所以对于族学的开销来说,倒是略微有些捉襟见肘了。

  所以,族学里请了先生,而其他笔墨纸砚的开销,则都是要族人们自己花钱买了。

  更不用说这种请廪生作保的事情了,自然是肯定都得自己出钱了。

  饶是都是贾家的族人,可到底也是有些贫富差距的。

  比如,贾瑚手里那份名帖里,其中就有一个家境贫寒的,父祖皆是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寡母支撑着家业。

  他读书买笔墨纸砚所需要的钱财也都是由他母亲靠着卖绣品赚来的钱财。

  若是找族学里的当先生的那位廪生,怕是起码保费也得两三两银子。

  他那位寡母恐怕又得熬好几个晚上做绣品呢。

  族长虽然也对他们家略有些恻隐之心,但到底寡妇门前是非多,也不敢帮扶太多。

  贾瑚找好了廪生,到底是荣国府的嫡出大哥儿,自是不可能差钱,不用说,肯定会把所有人的保费都出了的。

  但是也能在无形中让他少出一笔钱财。

  这府衙里出考试的通知都是好几日之前的了,若说五人互保还有一个空着,那肯定是留给贾瑚的,但是若是连廪生都没找好,贾瑚却有点不信了。

  但是贾瑚倒也没多想,只是以为族长是怕旁人找的自己不放心。

  “那便寻我之前找的那个廪生作保吧。”贾瑚说道。

  既然作保的廪生和互结的五人都定了下来,下午,贾瑚就去属礼房报了名,然后他就只需要安心等着考试便可以了。

  县试一共是五场,每一场都是一天的时间。

  金陵是府城,又是江南这种繁华地界。

  所以县试的考试地点自然是设在在府学里的,到了县学那一日,府学门口的广场上竟然乌泱泱地挤了有两三千人。

  各自都跟了之前寻好的廪生,等着衙差们,唱名进去。

  入场前,衙差们要搜一搜考生,确保没有夹带才让进去。

  然后再由廪生确认此人由他作保,才能接过试卷后入座。

  由于广场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便有些闹哄哄地不成样子。

  贾瑚他们排在后面些,看到前头那些学子们挤挤攘攘地想挤到前头去,就跟自己稍微落后一点会影响了成绩似的。

  贾瑚看着这乱遭遭的模样,感觉跟自己前世的差别也太大了一些。

  不免皱眉道,“这样的乱糟糟的,难道那些衙差们也不管?”

  “瑚叔有所不知,”贾茗却道,“县试本来就不同于府试之类,已经有确定的规章了,咱们好歹是在金陵府,到底是府城,都还算好些了,有些县城并没有考场,越发乱些。”

  “咱们南边还富裕些,有些县城,学子们去考县试时还得自带桌椅才行。”

  贾瑚这才意识到,本朝与他的前世并不相同。

  本朝到底是初立未久,前朝的皇帝又大多昏庸无道,民不聊生多年,绕是本朝的皇帝也都挺重视科举的,可到底有些县学和府学都建得不完善。

  在科举上,本朝的制度也并不算很完善。

  不过,本朝在科举上也向来严苛,至少舞弊等事情倒也不会发生。

  贾瑚看在眼里,想着自己前世完善的科举规矩,倒是又些想法。

  不过现如今,他哪怕是在皇帝跟前也算是说得上话,却也没法对科举提出意见来。

  贾瑚只等着自己高中之后,才有资格向皇帝提科举的建议呢。

  虽然人多,队伍也都乱糟糟的,但是好歹他们都是黎明之前就已经开始候场了的。

  饶是贾瑚排在后面,但当天光大亮的时候,贾瑚也已经领了试卷,进到考场里面了。

  县试是不伦不类地学了些府试的规矩,这考生倒是像府试一般,都是有座位号的。

  贾瑚在考场门口与族里的那些人分开,准备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坐下。

  这才发现,与他互结的其他四人,竟然正好都在他的附近。

  想来这座位号是按照着当初报名的顺序排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