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有秘密的两人心境大为不同。

  叶澜玄相对内敛的性格不会过问太多, 萧鼎之的秘密对他来说可解可不解,他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穿书前他什么都想去探究,想得超级多, 然而没什么用。现在他珍惜每一个幸福平静的日子, 活在当下, 明日之事明日说, 有颗柔韧坚定的心就够了。

  一行人来到原主以前的住处,这里如叶澜玄所想般清幽雅致。

  临水清风入,翠草作廊庑, 脚步声响起, 庭前停歇的翠鸟蹦跳着跃上枝头。

  秦鹤轩一到庭前就开始张罗,弟子们一字排开, 抬头看檐下什么位置合适挂灯笼。

  宴霖说:“师弟喜欢莲花灯, 我们多做些,入夜后去溪中放。”

  叶澜玄笑道:“二师兄还记得儿时的事,怎说记忆模糊了。”

  “适才刚想起。”宴霖不自在地左顾右盼。

  以前想亲近叶澜玄总聊儿时的事, 但长大后的师弟总是冷若冰霜, 爱答不理,宴霖自讨没趣就再不多言。

  “我记得二师兄喜欢骑竹马,大师兄喜欢小木刀,今日时光正好, 不如来做手工。”叶澜玄提议道。

  “好!”两位师兄立刻点头, 开心得像个孩子, 双双走进房屋后面的树林中。

  叶澜玄回头, 微眯着眼说:“萧萧喜欢玩泥巴, 我们一起造个宫殿,让小泥巴人儿骑竹马拿小木刀在宫殿前比武招亲。”

  “你才喜欢玩泥巴。”萧鼎之笑怼, “这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你要让这么多人看见么?”

  “分享也是一种快乐啊。”叶澜玄说,“你现在比以前爱笑了,笑起来多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

  叶澜玄拉着萧鼎之走入后院,朗声道:“我徒弟也有绝活,谁的泥塑工艺好,可与他比试。”

  众人惊讶,难以相信冷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鼎之竟要参与手工制作。

  修仙界第一个少年大乘仙修要接地气了。

  沉静半晌,有人伸出试探的手:“我会泥塑,肯定无法与凌绝师兄媲美,但想尝试一下。”

  “好。”叶澜玄击掌,“还有人吗?”

  “我。”

  “我。”

  有人开头,自然有人跟进,弟子们自告奋勇,跃跃欲试。

  “名额仅限四位,你们都去玩泥塑,其他手工就没人做了。”叶澜玄说。

  秦鹤轩说:“无妨,弟子们难得休闲,凌绝又比我们受欢迎,随他们去。”

  叶澜玄心语道:“我的风头都被你抢了,你怎么安慰我?”

  萧鼎之:“入夜放完莲花灯,我好好安慰你。”

  叶澜玄一把将萧鼎之推出去:“玩你的泥巴去。”

  萧鼎之撞在宴霖身上,说了句:“对不住,是师尊推我。”

  宴霖扶了他一把:“无碍,是我挡着道了。”

  萧鼎之微微颔首,招呼弟子:“要比试的随我来。”

  弟子们呼啦啦走了大半。

  宴霖看着受弟子簇拥的萧鼎之的背影,嘴角扬了扬。

  他以前很不喜欢萧鼎之,现在说不上喜欢,但没那么抵触了。

  叶澜玄把这个小细节看在眼里,但没说什么,萧萧的魅力值得旁人细细自品。

  灵隐宗手工制作大赛拉开帷幕。

  叶澜玄做好自己的莲花灯后,开始巡场。

  来到泥塑区,看萧鼎之已筑起一座城堡,和之前自己做的一模一样,但精细程度甩自己八十条街,还加了一些小创意。

  萧鼎之边和泥巴边说:“你一会儿说我该做谋才,一会儿说我该做手艺人,就是不该修仙是么?”

  “必然不是,我夸你文武双全呢。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没见过的?”

  萧鼎之:“我的老底都被你掏空了,你的本事倒是藏得紧。”

  叶澜玄:“我有什么本事啊,最大的本事就是收你为徒。”

  萧鼎之等了半天没下句,抬头:“说完了?”

  叶澜玄点头:“说完了。”

  “哦,师尊慢走。”

  叶澜玄偏不走,蹲下,心语:“小气鬼。我到现在还摸不准你的性子,不知你几时高兴,几时别扭。”

  萧鼎之:“我除了徒弟这个身份,在你心中还有什么分量?”

  “我们不是那什么了吗?”

  “那什么?”

  “表明心意了啊,双修都那么多次了。”

  萧鼎之和泥的动作越来越慢:“是我表明心意了,你没确定自己的心意,不知是感动还是心仪。我想说如果你没陷得太深,就早些收心。你的爱是慈爱大爱,你现在也有能力去守护苍生,我想看你凤舞九天,不想你受困为难。”

  这番话是他慎重思考,没想到两全之策,心血滴干后忍痛说的。

  玄月的话无头无尾,但萧鼎之知道他的意思。

  云游许久,三界都没停下脚步,见到俞思归佩戴蓬莱掌门之剑,萧鼎之就知该来的总会来。

  玄月的挑衅是修仙界风起云涌的指向标,而风云中心就是萧鼎之。

  他如果重伤栖云时没有露脸,还能洗脱嫌疑,但狂放的他那时并不知道以后会对叶澜玄生出爱意。

  他不止一次想杀栖云灭口,但又想得到神兽极乐,等他可以为了叶澜玄放弃极乐时,小凤凰又日夜腻在身边,他怕小凤凰嗅到血腥气。

  拖延带来严重的后果,栖云醒来必会在第一时间画出肖像通告修仙界,四大宗门的领军人物都见过他,势必剑指灵隐宗。

  今日叶澜玄护宗门尊严又伤了玄月,种种事情搅在一起,已是乱麻难以理清。

  叶澜玄的情意无须试探,或许没有至深,但已足够温暖他的心,偏执贪心是为了多留些回忆,怕小凤凰消失在天际后带走唯一的光明。

  他没想走远,就在灵隐山外寻个落脚处,为小凤凰挡住四大宗门的侵扰,解决完修仙界的纷争再去做自己的事。

  叶澜玄征了半天,心猛地一跳,坠入寒潭,嘴角努力上扬,勾出一抹笑,喉结却紧张地不停翻滚:“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里受困,哪里为难了?你刚刚没说话,是我幻听了对不对?”

  萧鼎之垂眸,捋着手上的泥水,越捋越糊,一拳砸在地上。

  叶澜玄用双手包住他的拳头,轻轻擦去上面的泥沙:“这些细致手工活很耗耐心,你性子又急,我不该勉强你做这事。不做了,不做了,净手喝盏茶静静心……喝酒也行,喝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我没生气,适才的话是真……”

  “不要说了!”叶澜玄打断他的话,“我什么都没听见。今日气氛多好,灯笼高悬,笑语欢颜,夜里放河灯,我要许一千个愿。”

  叶澜玄起身,将手上的泥水胡乱抹在身上:“我去看看其他人进展如何了。”

  叶澜玄疾步走到树林边,捂着胸口喘气。

  心疾明明已经治愈,心为什么这么痛!

  宴霖的竹马已经做好了,孩童的玩具加点灵力能呆头呆脑的跑动,一不小心撞在叶澜玄的腿上。

  宴霖喊道:“师弟,踢一脚。”

  叶澜玄拿起竹马说:“我玩会儿。”

  他掌中爆出耀眼的灵光,竹马在灵力的催化下变成一匹天马,他跃上马背冲入云霄。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又见一道身影疾冲如云。

  秦鹤轩拿着木刀过来,问:“什么情况?”

  宴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弟子说:“寻真师叔在凌绝身旁站了好一阵,没听见他俩说话,是不是生嫌隙了?”

  秦鹤轩说:“怎么可能,来时还好好的,许是师徒间的小切磋。凌绝年少入大乘,寻真作为师父会骄傲也会不甘吧。我若有个大乘徒弟,定要日日与他切磋来提升境界。”

  九天之上,叶澜玄迅影疾闪,身形快得难以捕捉。

  但萧鼎之还是准确落在马背上,环抱住失控的他。

  现在凌空的疾风寒云已奈何不了叶澜玄,他说话没有颤音,显得十分冷静:“我试试二师兄的竹马经不经事,你上来作甚?”

  “我怕你……”

  “怕我哭?怕我想不开?”叶澜玄笑,“我没这么弱。”

  “我们下去好不好?”

  叶澜玄看着白茫茫的云雾,说:“你想看我凤舞九天,我就冲上云霄。你想让我落地,我就坠入尘埃。你的要求我能做到都可以答应你,但要我收心,对不住,心已经给了,收不回。”

  腰上的手蓦然收紧,力气大得要将怀中人揉进骨血里。

  从不低下的头落在叶澜玄肩上,什么话语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

  有一种无奈心痛是:拿起剑无法拥抱你,放下剑无法保护你。

  造化弄人,没有在最好的时间遇到最好的你。

  叶澜玄冷静下来,抬手抚摸抵在肩上的头,轻柔道:“如此不舍,为何要说狠话虐人虐己。你不畏天地,不畏鬼神,却将玄月的胡话放进心中。我不接受‘为你好,所以要离开’的理由。就算四大宗门要围攻灵隐山,我的师门也不会轻易屈服。”

  “我不喜欢暴力威逼,但也不是软柿子任人随意拿捏,他们若不讲理,要战就战。我护的是真理真爱,要的是真太平。修仙界不是一言堂,四大宗门硬要只手遮天,我便拨开那阴云让清风阳光照拂进来。”

  “但我个人的能力不足以做到这点,所以请你不要放手,就当护我,像以前那样强势占有,我的命除了你谁也拿不走。好吗?萧萧。”

  “好!”

  这一诺天地见证,乾坤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