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辰景白天上班晚上去陪护,他爸不同意:“你白天上班很累了,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你来看看就行了,回去休息吧。”

  妈妈也这么说:“是啊,过两天你爸就能出院了,你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回去吧。”

  裴辰景放下了心,转头蒋廷还在一旁,眼神示意了一下,蒋廷跟了他出去。

  “你也回去吧,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不好再多耽误你,换病房的钱和护工的工资我待会儿转给你。”

  蒋廷一急:“不用,没多少钱,也不麻烦。”

  裴辰景看了看病房门走远了两步:“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样我不好和爸妈交代,回去吧。”

  “……我知道了。”

  蒋廷努力地克制着呼吸:“你瘦了不少,好好休息。”

  他倒退了一步转身匆匆离开,仿佛稍慢一步就会被地板粘住迈不动脚,裴辰景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进去跟爸妈打了个招呼才走。

  看他一个人回来妈妈还向外张望了一下:“小蒋呢?”

  “他挺忙的,我让他回去了。”

  “这几天真是多亏了他,你们分手了人家还愿意来帮这个忙,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裴辰景笑了笑:“放心吧妈,我知道。”

  他把钱凑了个整数打到了蒋廷以前的银行卡号上,转账蒋廷一定不会收,裴辰景不想再推来让去的,麻烦。

  他刚考完笔试可以轻松两天,自己感觉比较有把握,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面试,还不能完全松懈,再拼最后一把出了结果就好了。

  蒋廷说他瘦了,裴辰景照了照镜子,他自己没觉得,称了下体重还真的轻了三四斤,有些咋舌。

  他一直没有胖起来过,可能是体质的问题,裴辰景并没有刻意控制过吃饭,但每次吃饭都习惯性地吃到八分饱,最近忙一些,吃的没有增加消耗却多了,瘦了也正常。

  大脑被各种事情占据着的时候没有空闲想东想西,现在才恍然发觉,他和蒋廷分开已经一年了,有些难以想象,又感慨时间无情,生离或者死别,都不会阻挡时光一逝永不回的脚步,

  人多么难过或者麻木,时间也不会为谁停留,多么无法割舍的东西最后都会留在昨天。

  或许是苦尽甘来,裴辰景的面试也十分顺利,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也高兴了好一阵,少不了请项弈和朱浩然吃了顿饭。

  “终于修成正果了,这一年我都不敢随便找你,生怕影响你学习。”

  朱浩然是真的挺佩服裴辰景,从小就很有主意,决定了的事情绝不动摇直到达成为止,他自己做不到这样,就越是钦佩能做到的人。

  “恭喜上岸。”

  项弈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只是等你去读研了我们又要天各一方。”

  裴辰景笑着道:“至少都在国内,想见面也不过是半天的时间,放假就能回来,就是我爸妈……”

  “这你放心,”朱浩然大手一挥,“咱爸咱妈包在我身上,我就是他们干儿子。”

  “啧,你比我小俩月,那你得喊我声哥。”

  朱浩然眼睛一瞪:“一码归一码,咱们各论各的。”

  项弈跟裴辰景都低着头乐,一顿饭吃的尽兴,太阳落山后的夏天傍晚热的不那么使人焦灼,空气里都是诱人的小龙虾和烧烤味,吃饭的地方离他住的地方不远,裴辰景跟项弈溜达着回去,好巧不巧看到了老熟人。

  井冉手里提着两盒小龙虾从他们对面走过来,裴辰景悄悄地看了项弈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反应。

  “在散步?”

  井冉从走过来时视线就一直在项弈的身上,到了跟前才转向裴辰景。

  “刚吃过饭正打算回去。”

  “小龙虾吃吗?”

  他抬了抬手里的袋子,裴辰景摇摇头:“懒得剥。”

  项弈始终没说话,井冉又问他:“你呢?”

  “不用了,谢谢。”

  “也是懒得剥?”他脸上带了意味不明的笑,“我可以给你剥好,吃吗?”

  裴辰景有些讶然,这几个月里他们两个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井冉在他面前甚至都不打算遮掩了。

  项弈还是拒绝了:“不吃,谢谢。”

  井冉没再强求,低下头嗤笑一声:“行吧,那就让我自己发胖吧,走了。”

  裴辰景下意识挥了挥手,项弈继续往前走,他小跑两步跟上去,在他开口之前项弈先叹了口气:“别劝。”

  裴辰景顿了顿笑了:“其实我没想劝,感情上的事情谁都不适合插手,可你们总不能这样一直拖下去吧,看他的态度,拖着也没用。”

  “那还能怎么办。”

  “想个办法让他死心?”

  项弈听懂了他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摇头:“不想找,为了推开一个人再去牵扯另一个人,不合适。”

  “你是真得单纯不想牵扯上别人,还是其实对井冉也没那么绝对?”

  项弈顿住,裴辰景了然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吧?”

  他看得出项弈对井冉并不是毫无余地的冷漠,不管最后他们是分是和,至少要试了才知道结果。

  他们从项弈的小区门口分开,裴辰景还要再往前走一段,他是局外人时才知道这句话的道理,然而他一抬头,他的局就在眼前。

  “辰景。”

  蒋廷身上酒味浓重,裴辰景皱了皱眉,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喜欢,蒋廷骤然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无措地看着他。

  这样的蒋廷让裴辰景十分意外,克制如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更没有在裴辰景面前露出过这样的醉态。

  “出什么事了吗?”

  蒋廷双眼发直,反应了片刻才大梦初醒似的猛地点了点头:“我来给你送东西。”

  他将手伸进了衣襟里,裴辰景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见他在颈上摸了摸拉出一根闪着金属光泽的细链来,坠着两枚银晃晃的圆环。

  酒精使他的动作不那么敏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卡扣打开,从上面取下一枚圆环来递到裴辰景的面前。

  裴辰景才得以看清,那是一枚戒指。

  “送给你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裴辰景有些愣怔,蒋廷醉成这样跑到他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他送一枚戒指?

  蒋廷是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的,这枚戒指又是哪里来的,他都不得而知。

  “为什么送这个给我?”

  这个问题似乎让蒋廷有些苦恼,他执拗地伸着手皱着眉:“这是你的。”

  见跟他说不通,裴辰景不再纠缠:“我不要。”

  蒋廷呼吸有些急促,眼圈比刚才更红了些,垂下手紧紧攥着戒指微微颤抖,细链垂出晃动着闪闪发亮。

  “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戴上,让我做什么都行。”

  裴辰景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你该回家了。”

  “好。”

  蒋廷果断地答应,将戒指小心地挂回身上塞进衣领中就拉开了车门,醉成那样都还记得拉上安全带,作势要走,裴辰景抓狂地将头发往后捋了一把过去敲下了他的车窗。

  “你醉酒开车不要命了!”

  蒋廷无辜地看着他,裴辰景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能任命地让他下来。

  “你手机呢?”

  蒋廷立刻拿出来递给裴辰景。

  “身份证。”

  这次蒋廷是弯腰从车里拿出来的,裴辰景将两样东西都塞进他手里:“从这里出去右转直行五百米有酒店,自己能开房吧?”

  蒋廷依旧一脸茫然,裴辰景咬了咬牙,喝醉了的蒋廷听话得像个小孩,笨得也像个小孩。

  “车钥匙给我。”

  他开车找了家酒店,按着蒋廷的习惯给他开了一个房间,然后把手机身份证和房卡都摞在一起递给蒋廷:“别告诉我你现在连门牌号也不认识了,自己上去,我走了。”

  蒋廷没有接过东西却抓住了裴辰景,他的脑子有些昏,别的事情想不明白,却能听懂裴辰景说他要走了,而蒋廷不想要他走。

  所以他凭借着最本能的反应想要留住裴辰景,抓不住就抱住,裴辰景慌乱地推着他,拉扯中看到前台好奇的表情顿时尴尬得头皮发麻小声呵止蒋廷:“别闹了,我送你上去。”

  电梯上行,蒋廷依旧紧紧抓着裴辰景,视线也垂在他身上,快要将裴辰景烧出两个窟窿来。

  找到房间开了门,裴辰景督促着他洗澡上床,一切都妥当了终于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蒋廷却没睡,睁着眼睛紧张地盯着他。

  醉成这样应当是很困了,然而蒋廷熬得眼睛通红也不肯合眼,裴辰景指着他:“闭眼睡觉。”

  蒋廷竟然说不行:“我睡着了你就走了。”

  一时间裴辰景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很想直接把他打晕。

  他被蒋廷磨得没脾气,和衣躺下来看着蒋廷,轻声不知是说给谁听:“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蒋廷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觉得裴辰景不会再走了才闭上了眼。

  第二天他再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后脑勺钝钝地疼,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梦,退房时忍不住问了一句:“昨天是我自己来的吗?”

  “是另一位先生送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