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灿是在沈夏的朋友圈动态里得知沈君柏受伤住院了,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叫延悦出去打听了一下。
延悦去了趟沈君柏所住的医院,回来后告诉她, 沈君柏这次伤得有点重。
不过还好,因为送医及时,所以保住了两条腿, 要是再晚一分钟, 下辈子恐怕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不过人也活活遭了一圈罪。
延悦没说沈君柏具体是怎么受伤的, 但是庄灿已于无声处默默了然。
她其实一点也不开心, 甚至还有点慌。
导致半夜,直接做梦梦到自己身份被揭穿,被靳朝安双手掐着脖子,双眼通红地瞪视着她, 从牙缝里恨恨扯出几个字,“敢背叛我,去死吧!”
庄灿吓得满头大汗, 醒来后慌得一匹。
最后, 谎称心脏不舒服,找齐优要了点保心丸。
齐优这个私人诊所,庄灿住了两周了, 也没见着ᴶˢᴳᴮᴮ半个人影儿, 不免心下有些好奇。
“齐大夫, 你这诊所不对外营业的么?”
齐优把开好的单子递给一旁的护士,叫她去取药,“营业的, 不然我喝西北风去?”
“那我怎么没看到其他病人呢?”齐优的办公室里有一股子很浓重的消毒水味, 庄灿有点受不了, 抽出一本健康杂志卷了个圈扣在鼻子上。
她把一只的手顶在头顶上朝他弯了弯,另一只手握着“长鼻子”晃了晃,假装自己是只大象。
齐优本来想笑,好歹是忍住了,就是忽然想到老三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那时他问,怎么身边突然想留着个女人了?
在庄灿之前,靳朝安其实从未真正有过女人。
“日子无趣,权当给自己找点乐子。”他这样答。
不管靳朝安自己信不信,反正齐优现在是信了。
“难道是因为我住这儿,所以清场啦?”病人都给轰走了?
齐优笑笑,把护士取回来的保心丸写好用法说明,一并递给她,“稍后我再过去给你做个详细检查。”
“不用啦。”不过最近两天,庄灿倒是有点睡眠不好,“齐大夫,我最近每天早上醒了以后,都觉得特别累,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打了一架似的,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最近也没什么压力啊。”
“我给你开点安神香试试吧,应该不是大事,晚上睡觉前一小时最好不要玩手机,我看你前天临睡前还拉着延悦看了个恐怖片?”
庄灿拉延悦看的是《电锯惊魂》,可惜延悦没被电影吓到,倒被庄灿的一惊一乍吓个半死。
“好像也是。”庄灿点了点头,“算了算了,以后不看了,干脆听点胎教音乐好了。”
庄灿本来是觉得胎教音乐静心,对睡眠有好处,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优下意识朝她肚子扫了一眼,手里的茶杯都差点被握住。
不过庄灿倒没注意这一眼,她不再多留,拿上药后便回了病房。
……
靳朝安这一出差,微信聊天框里又成了她自己的单机游戏。
庄灿发现了,这人一旦不在她身边,是绝对不会主动搭理她的。
连她死皮赖脸地上赶着,他也得看心情回复。
好在庄灿现在的主要心思不在他身上。
既然关系已经进步了,庄灿也不着急一时,就先把目前的关系好好稳固好就ok了。
虽然说因着这一刀,她和靳朝安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但她也清醒地知道,自己还没到高枕无忧的那个地步,现在,顶多是靳朝安对她稍微上了点心。
本着居安思危的道理,庄灿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有丝毫懈怠。
当然,也不能飘!
她照例发了张美美的自拍过去,“晚安啦,想你。”
发完还觉得不够恶心,又补了一句话,“那你想不想我?”
“想我明天就叫我起床嘛[亲亲][委屈][拉小手]”
完事,撂下手机。
信息他肯定是不会回的,庄灿用脚想也知道,喊她起床?更是做梦。
她要的就是让他知道自己的态度。
可甜可盐,可辣可绵,只有风格百变才能永远新鲜,只有永远新鲜才能勾住一个男人(渣男!)的心。
庄灿临睡前,从延悦口中得知沈兴德出了icu了。
其实庄灿面上不显,但是延悦能看得出来,她对沈兴德,还是有几分担忧的,就是她死鸭子嘴硬,怎么都不肯承认罢了。
只是默默地刷沈夏的朋友圈,刷不到什么的时候,脸上就有一点失落,有一次沈夏小姐刚好发了张照片,是一双布着皱纹的大手,加了一个祈祷的表情,庄灿盯着这张照片愣了好久,连延悦在一旁喊她都没有听到。
当天下午,延悦就去医院打探消息了,也是巧合,沈兴德就在那天下午被推出了icu。
沈兴德虽然转危为安,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但是身体也直接垮了一大半,现在连出个门都要人搀扶,他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后,嚷嚷着要回家,沈夏就安排司机把他接回家休养了。
沈君柏暂时还在拄拐,他对外说是自己心情不好在酒吧喝酒和别人打了一架,沈兴德看也不想看他,这沈家上上下下一个个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他心想自己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兴德现在这幅样子,公司里暂时也去不了,不过好在还有他义弟封诚在公司顶着,封诚的能力他是放心的,所以公司那边,他并不是很担心。
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
……
沈兴德回来以后,沈夏给靳舒宁打了个电话。
菁菁能被放出来,她知道是舒宁姐在背后帮的忙,换句话说,在北城,敢和靳朝安对着干的人,也只有舒宁姐一个。
不过这件事,怕是也叫舒宁姐为难了不少。
靳舒宁倒没说什么,“是老三自己的意思,他若当真铁了心的把人送进去,我再怎么求情都不行,菁菁这次能出来,也有你的半份功劳,朝安是不想让你太伤心,才默许了我背后出手,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的。”
“谢谢舒宁姐。”沈夏挂了电话,回想着靳舒宁说的,又想到靳朝安那晚对她说的,两番话来回在她的脑海里搅来搅去,她咬着嘴唇,默着一张脸,不知在思索什么……
其实,靳舒宁没告诉她的是,这次是她和封诚一起出的手。
沈菁菁出来那天,靳朝安设在沈家的保镖也被撤走,孙幼蓉被□□的这段日子,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不过她把这一切都怪罪在了庄灿那只狐媚子身上。
靳朝安最大的错,就是被她勾了魂,庄灿就是原罪。
出来的第一件事,她就去医院找了老头子诉苦,沈兴德刚从icu转出来没多久,她也不管,坐下就哭,连哭带骂,话还是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沈兴德实在忍无可忍,抬起一巴掌呼在她脸上。
孙幼蓉在老爷子这碰了壁,那边又有靳朝安护着,她没处发疯,因此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平时小心谨慎的她,这次却不管不顾地冲上了封诚的车。
一上车,就直接扑在他怀里,“不忍了,我再也不想忍了,我要和那死老头子离婚,他那心里到现在还住着那三贱货,我要离婚,马上就离,立刻就离!”
封诚立刻把车开走,开到无人的小树林,这才敢把她抱在怀里。
“别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把公司的财产彻底转移走,你再摸清了他的那些私人财产都在什么地方,我们把他的一切都搞到手后,再离也不迟。到时候,你我就双宿双飞,至于咱们的两个孩子,阿煜从小就知道,菁菁……找个时间我们再告诉她真相……”
“哼,别看这个死老头平时最疼菁菁,这次菁菁进去,他可是不闻不问的,我都怀疑这个糟老头子是不是知道菁菁不是他亲生的了!”
“不可能的,别瞎想,他不是差点被气嗝屁了嘛,可惜呀,阎王没收他,不然咱们就省事了,沈君柏那个草包,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等他一走,沈氏还不是我说了算?不过这下正好把他在公司的位置给架空,这么看来,菁菁也算做了件好事……”
“你才是草包,不许这么说君柏……”
“哟,还护上了?”
“再怎么说,君柏也是我儿子。”
“那沈夏还是你女儿呢,明知道靳朝安不是个东西,你还把她往火坑里推?”
“哎呀,那女儿跟儿子能一样吗?女人生来就是要伺候男人的,她有那个条件,就应该去钓金龟婿,凭靳朝安在北城的地位,有他当后盾,等那死老头子一死,沈氏变封氏,我们封氏在北城的地位一定会固若金汤。”
封诚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还是你有远见,来,让我看看你们女人是怎么伺候男人的……”
……
齐优的安神香效果很好,庄灿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一点乱七八糟的梦也没有做。
早上竟然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庄灿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喂”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听筒里,冷不丁地传来靳朝安的声音。
“醒了?”
庄灿立刻睁开眼,捧着手机眯眼瞧着来电显上的名字,她给靳朝安的备注是皇上。
“皇上今天怎么想起臣妾啦?”
“不是你让我喊你起床?”
山里没信号,但是靳朝安的人带了设备,他的手机能上网,庄灿平时给他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偶尔也会扫两眼,只是从来不回。
只有齐优每天发来的信息,他才会仔细看。
庄灿哼唧一声,“好嘛,撒撒娇嘛,凶什么凶。”
“……没凶。”靳朝安顿了一下。
“这还没有?”语气硬邦邦,跟石头似的。
“起了。”
“不要,才八点。”
“起来锻炼锻炼,齐优说你天天赖在床上睡懒觉,这样不利于恢复。”
“是你让我养膘的,我怕你回来摸着不满意,争取给你养ᴶˢᴳᴮᴮ出个好手感~”
对面哼笑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庄灿抱着电话一脸懵逼,不是,他刚刚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
不过,靳朝安这下倒是提醒了她。
她不能再借由生病的由头,纵容自己懒惰下去了。
而且她这几天,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
以前她连感冒都很少有,别提发烧了,现在发一次烧,竟然能把自己直接烧昏迷,也是够够的了。
这一刀,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是流了不少血,对她来说,尤其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对身体是极大的损耗。
庄灿从床上爬起来,去小餐厅吃了饭,找上延悦,去后面的小花园散了散步。
庄灿散步的时候,延悦就在亭子里扎马步,她每天都会练功,雷打不动,这点庄灿还是很佩服的。
延悦说她从五岁就开始习武,庄灿其实很好奇,延悦是怎么和她三哥认识的?
有一次,庄灿无意间问了一嘴,就被延悦立刻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她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儿,而且一定是和靳朝安过去有关的事儿。
不过她也不急,反正延悦也不会跑,而且庄灿早就把这丫头给摸透了,她也就是看着灵,心里其实是个傻实在,庄灿打定主意,下次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诈一诈这傻丫头的嘴。
趁着她练功的功夫,庄灿找了个凉快地方,给她师傅打了个电话。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师傅这会儿到底在哪儿,这老头来无影去无踪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满世界的山头水沟里溜达。
关键他那个老年机,还不一定有信号,庄灿觉得这电话打了都不一定能打通。
结果还真就通了。
庄灿一听到他师傅的声音,感动得眼泪儿都快掉出来了,“师傅,您现在在哪啊?我想死你了!”
“诶诶诶诶跑了跑了跑了——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
“您哎呀什么呢!”
“都怪你!”老头的声音这才清晰起来,“哼,电话早不打晚不打,非得这时候打,我这到手的晚饭都让你给吓跑了!”
“……少吃点野味吧,都带病毒。”
老头怒哼一声,“你这臭丫头,不是翅膀硬了自己飞了吗?怎么又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我能飞哪儿去啊?奥就许您不告而别满世界乱跑,一跑跑一年一个电话也不打,就不许我出去溜达溜达啊?做人不要太双标了您,再说,我这不是给您打电话了么?我还打算去看您呢!”
庄灿当初一查到靳朝安来仓南的消息,就立刻埋伏在景区做准备,靳朝安有一点没料到,庄灿本来就是景区的临时工作人员,他们在景区提前安排的那些人确实走漏了风声,不过也不能怪那些手下,因为景区里的工作人员和她几乎都是哥们。
庄灿又和她师傅斗了几句嘴,才把最近受伤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主要目的,还是想去师傅身边养养身子,在山里练练气功,再喝点汤药什么的,尽快把元气补足。
她记着师傅有套强身健体的拳法,挺神的来着,就是以前一直没好好学。
齐优这边这些西医的法子,做手术什么的还行,真要调理起身子来,庄灿还是觉得老祖宗的智慧比较管用。
谁料这老头一猛子扎到了川城,川城离北城太远。
“回北城了?”
“恩。”
老头默了默,像是叹息,“就知道你得折腾,不折腾够了,绝不死心。”
“您别管了。”庄灿不想说这个,“师傅,川城太远了,要不我下次再去看您吧,您看您要是方便,能给我调几副药寄过来嘛?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就吃您给的东西放心……”
“我还给你调药?我忙都忙死了我!”
“……荒郊野岭的,您忙什么!”又挖坟呢?
“你甭管!”
“我就要管!要不您就去找白爷爷给我调!”她师傅有个忘年交叫白云鹤,是个老神医,这人就更神了,庄灿只五年前见过他一面,现在人是不是羽化了都不知道。
“调个屁!”老头也呼哧呼哧的,庄灿这毛病就是跟他学来的,“不是在北城吗?北城南边山上有个花罗寺,你去找个叫元真的老和尚,他是我师弟,你就说你是我徒弟,见了面,喊他一声师叔就行,你去他那养伤,他们和尚有更好的法子给你长元气。”
“师傅,你怎么还当过和尚啊?你当过和尚你还到处去山下喝花酒——”
“滴滴——”电话被挂。
庄灿乐了两声,收起电话,想了想,觉得寺庙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尤其还在山上,空气好环境好,说不定还能像武侠小说里那样,有道行高深的老和尚给她运功疗伤,输送点真气什么的,简直太完美了,于是当下做了决定,立刻收拾东西去红罗寺。
不过,她不打算告诉延悦,省得这妮子偷偷给她打小报告,靳朝安要是知道,铁定不准她离开。
是夜,庄灿换了身深色运动服,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全都塞进了背包里,她戴上帽子和口罩,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溜下了楼。
齐优的手机连接着大门的门禁和监控,警报器一响,他就给彭晋打了个电话。
与此同时,庄灿已经坐上了提前约好的网约车,车子开出两站地后,她也拿出了手机,给靳朝安发了一条信息。
……
南郊红罗寺。
一弯银月高悬夜空,清冷的月光洒满院子。
靳朝安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身上披着件烟灰色外套,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彭晋站在他身侧,汇报公司这一周的情况。
男人双腿轻微交叠,懒散地搭在旁边的凳子上,一手慢慢悠悠地转着核桃,另一只胳膊抵在石桌边缘,撑着下巴,他微歪着脑袋,发丝顺顺帖帖地垂在眼前,整个人看着恹恹的。
他打了个呵欠,有点困。
公事儿汇报完毕,彭晋开始汇报私事儿。
“半夜偷跑出来后,打了辆出租车,回她之前租住的公寓了,现在人还在公寓里,估计今晚不会出来。”
靳朝安想起刚刚庄灿给他发来的那篇冗长的废话,“下午我师傅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他知道我受伤的事儿后,特地拜托了当地一位精通医理的老友帮我调理身子,师傅的好意我没办法推辞的,为了不让齐大夫伤心(怕他误以为我不信任他的医术,我离开的原因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才会选择在夜里不告而别,不过我相信我的那些小尾巴们会如实汇报给你我的动向,所以在这里我就不多此一举了,我大概半个月后回,那时候你也该出差回来了吧?想我的时候就抬头看看[月亮]吧!不然我们定个时间……每晚十一点钟一起看好不好?我保证每天都会看的~因为我每天都想你~[亲亲][抱抱][想你]”
最后一句,是她今天的土味情话,有点敷衍。
靳朝安哼了一声,把这篇废话全部删除。
虽是小学生文笔,逻辑倒还可以,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交代得还算清楚。
先不管真假,态度还算主动。
还知道有人跟踪她,这话这么说出来,不就是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么。
他吩咐彭晋,“把人撤了吧。”
“是。”
又过了会儿,一个手持铜锣的小和尚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小和尚刚从僧寮巡逻回来,方丈又让他来东院儿转一圈,他在靳朝安面前站定,弯腰诺诺道,“少……少爷,现在是止静时间,请您不要擅自走出寮房,还……还有这位施主,都警告过您好多次了,闭寺后不能擅闯寺院,还请二位遵守我寺规定。”
彭晋不住在山上。
靳朝安朝彭晋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彭晋很快就消失了。
彭晋走后,他把外套摘下,搭在胳膊上,懒洋洋地起身,也没看小和尚一眼。
走了两步后,又忽然停下脚步,小和尚就看着眼前的人低头扫了眼手腕后,突然抬起了头,摒住了呼吸似的,一动不动地望向头顶上方那弯银灿灿的圆月。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刚好可以看到男人的侧脸。
小和尚有些意外,也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觉,这位少爷来了寺里也有整月了,每天不是冰着个脸,就是一脸的不耐烦,今儿个还是头一次,见着他的表情如此平和。
等小和尚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院子里便只剩他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