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修然闻言，愣了片刻，在心里把聂春生骂了无数次，作为一个父亲如果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还真是该死。
就像前世的他，死了也不值得可怜。
只可怜前世的两个孩子，他现在也只可怜聂景贤这个孩子。
明明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放了农忙假都在家里玩或者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做做饭就可以了，可景贤已经要下田帮着割稻谷了。
如果是帮聂春生也就罢了，偏偏聂春生自己去帮他老娘，让只有七岁的孩子在分给他的稻田里埋头苦干，这都是什么事。
“小妮儿，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父亲都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他轻抚在女儿的脑袋上，想到前世自己找到小妮儿时她狼狈凄惨的样子，他的心就一阵抽疼，痛到现在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有些事不是重来一次，有了弥补的机会就可以当没发生。
他抱着女儿，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声说：“不管别人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你只要知道，你的爸爸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很爱我们小妮儿。”
芮希笑着点点头，可想到景贤哥哥挨打，她心情又开始低落了，叹息一声：“爸爸，如果景贤哥哥是我们家的孩子就好了，我和哥哥都愿意把爸爸妈妈分一半给景贤哥哥。”
黎修然敲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笑着说：“瞎想什么，景贤哥哥是聂伯伯的儿子。”
黎修然把景贤挨打的事告诉顾文姝，她沉默片刻说：“晚一点让景贤到我们家里来，偷偷给他开小灶，不给聂春生吃了。”
她气得咬牙：“聂春生不配吃我们家的东西。”
这个聂春生说是爱孩子，其实和当初霸占自己身体三年多的孤魂野鬼差不多。
景贤看着爸爸睡着了，这才把家里收拾一番，然后才把锅里剩下的红薯吃了。
吃完后，他用冷水洗完澡就准备睡觉，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要不然分给爸爸的稻田的稻谷就收不完了。
他正要关门，就看到景希和修然叔叔站在门外，景希朝自己招手。
疲惫的双眼瞬间亮了，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爸爸的房间，只听得到爸爸的打呼声，他抿唇小心翼翼朝着门外跑去。
“叔叔，景希，你们怎么来了？”
两家虽然离得近，可他今天一早就去田里干活了，所以没能看到景希和芮希。
景希说：“你赶紧去关上门，然后到我家去。”
聂景贤跟着到了黎修然家，看到婶婶坐在八仙桌前笑着对自己招手：“赶紧来，这些东西还热着呢，赶紧吃了回去睡觉。”
聂景贤想到自己刚刚吃得凉了得红薯，他眼眶泛红，走向八仙桌时脚宛如千斤重。
景贤拉着他走到桌前，笑着说：“我妈妈担心你吃不好，干活会累着，所以特意做给你吃的。”
“景贤哥哥快吃，妈妈还做了你喜欢吃的鸡蛋汤。”
芮希抱着布偶从房间走出来，看到景贤哥哥时双眼都亮了。
聂景贤看着桌子上的白米饭，还有肉和菜，一碗鸡蛋汤，他抿唇，坐下去埋头吃饭。
眼泪却不受控制滴落了。
黎修然说：“慢点吃，要把饭菜全都吃完。”
聂景贤点点头，不敢开口说话，担心一开口就会哭。
顾文姝和黎修然对视一眼，叹息一声，顾文姝拍拍景贤的肩膀说：“你慢点吃，别急。”
说完后就牵着丈夫的手走出门，两人走到亭子里，顾文姝叹息一声：“这孩子，太难了。”
她们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帮他养出一点肉，短短几天时间又瘦下来了。
“景希说我们给景贤的东西，都被聂家的人拿走了。”黎修然说：“以后偷偷让他过来吃一点东西就行了，都不用给他拿回去了。”
“就像你刚刚说的，不是所有人都配吃我们家的饭菜。”
他们的确不缺吃喝，别说多养一个孩子，多养几个都可以，可他们就是不想便宜一个没心肝的人。
都是经历过痛苦和黑暗，夫妻两人对孩子特别在意，对那些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天然多几分好感，看到聂春生这样的父亲，他们打从心里厌恶。
接下来几天，景希和芮希每天都会跟着妈妈上工，顾文姝在割稻谷，他们就在身后帮着把散落的一些稻穗捡起来。
顾文姝每天都会偷偷带肉包子和鸡蛋给景贤，有时候晚上回去还会给景贤和两个孩子泡一杯牛奶。
许是老天都怜惜他们这些勤劳的农民，所以今年的秋收天气特别好，特别顺利，足足花了十天时间才把所有的稻谷都收回来。
接下来就是晒稻谷和种冬小麦，顾文姝本想开溜了，没想到直接被黎家生产队的队长扔去带着一群小屁孩一起晒稻谷和赶走前来吃稻谷的小鸟。
顾文姝抓狂了，不想去帮人家看小孩啊。
可惜，拒绝无效，生产队队长说这些都是沐书记点名安排的，如果有意见就去找沐书记。
就这样，顾文姝就成了第一生产队的孩子王，每天早上太阳出来就开始带着他们晒稻谷，太阳下山就收谷。
一直到十一月初，稻谷全都晒干了，冬小麦也全都种好了。
到了交公粮的时候，每个生产队都挑选初壮劳力帮着赶牛车拉稻谷去公社粮站。
交完公粮，分完粮食后，天气彻底冷下来，路边的草已经全都枯萎了，早上起来都需要勇气。
三哥为两个孩子准备的厚衣服可以派上用场了，两个孩子身上穿着保暖衣，再加上一件毛衣，外面就穿着三舅舅准备的冬装蹦跶着出门。
顾文姝看到景贤站在家门外等他们，整个人都冷得瑟瑟发抖，她微微皱眉赶紧上前拉着他说：“婶婶不是给你准备了一件厚实的外套吗？”
聂景贤说：“昨天穿了一次，奶奶看到后就抢走了，说是拿回家给堂哥穿。”
顾文姝深吸一口气，她把聂景贤拉到自己家里，然后找出一件毛衣给他套上，再穿了一件看起来很薄却很保暖的黑色棉服穿上，她小声叮嘱：“这些衣服都穿在里面，不要给任何人看到，包括你爸爸。”
“这些都是帝都弄来的，我们这边有钱都买不到，一旦让人看到了，他们又会抢走。”
给新的外套也保不住，不如里面穿得暖和一点，外面穿得破烂也无妨。
做完这些后，又弄了一些护手霜给孩子涂上：“记得婶婶交你的话，在你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前，要懂得把好东西藏起来。”
聂景贤听着婶婶碎碎叨叨，突然很想那个在冬日夜里会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妈妈。
他扑进婶婶的怀中，大声哭了起来。
“婶婶，我想我妈妈了。”
妈妈虽然是别人口中的傻娘，却会保护自己，会护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谁敢抢，妈妈就会打谁，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