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璨扶着陈文胜的灵柩回了雍州,将军府上下一片哀嚎。

  “是你,都是你!”向来端庄大气的宁氏没了往日的沉稳,面容扭曲指着裴璨骂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去北边,怎么会被人突袭而死!”

  “他带兵领将数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不知多少回,区区蛮夷怎能奈何得了他,一定是你这个煞星,害得你舅舅枉死!”

  “裴璨,你舅舅是因你而死的!”

  “娘,你不要闹了,刀剑无眼,父亲自从跨上马背那日就知道,将士一生死在疆场那是宿命,你怎么可以将这些怪罪在阿璨身上!”陈彦卿抱住母亲哭道。

  大房的两个儿子拉着自家母亲,陈彦同默然不语,陈彦卿劝说着母亲。

  裴璨跪在陈文胜的灵前低头不语,任凭宁氏的咒骂不见半分反应。

  钱氏拉着陈丽姝:“你别过去,你大伯母这会伤心得厉害,你过去不就是找骂吗?”

  陈丽姝指了指裴璨小声道:“娘,表哥已经一天一夜没歇着了,也没人给他口吃的,再这么下去,他会受不了的!”

  钱氏没好气道:“你管他干啥,打小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爹不疼,没娘爱,如今连最疼他的舅舅也没了,这就是个命里带煞的,你少跟着掺和!”

  钱氏心里清楚,从前陈文胜有心扶裴璨上去,可如今陈文胜死了,老二陈文雄对裴璨可没那么好,宁氏更是对他恨之入骨,这样的裴璨那就是妥妥的弃子,还能有什么用?

  可不能再让女儿再跟他掺和了,得赶紧寻个合适的人家把这事给定下来。看書喇

  乔绵绵听到陈家出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乔仲文从县衙回来之时,顺便告诉了乔家人这个消息。

  乔仲文是去县衙里交接公务,对此事所知不是很详尽。

  而许久未曾上线的乔泽远,终于在这天晚上上线了,他应该也是知道了北境的事,特意进空间给家里说一说的。

  “你咋这么久都没动静?”乔绵绵见着乔泽远又惊又喜。

  乔泽远一脸疲惫道:“暴乱平息了,可齐王世子联合人过来攻打,想要夺取关中地盘,以此来对抗京都,这天下估计是要乱了!”

  他说完自己的事,又与家里人说起了裴璨那边的事。

  他跟着秦老将军,双方一直有信函来往,自然知道的很详尽。

  陈文胜跟裴璨在北边与貘桑族作战,到夏天之时,已经将貘桑族逼到了北境边境,大军得胜准备班师回朝。

  此时朝廷突然下令,要陈文胜将貘桑族彻底赶出北境范围,将之屠族让其族灭种消,让他们永世不能来犯。

  裴璨认为大军已经打到了这里,貘桑族气数将尽不足为虑,实在没有追击必要了。

  可陈文胜却以军令不可违,何况貘桑族不时骚扰边境,如跗骨之蛆不将他们彻底消灭,难免会有后患,因而执意要将貘桑族屠杀殆尽。

  战线拉长补给不足,这时候,貘桑族与边境其他部落合谋,遇上了难得大雪天,将陈文胜一行人滞留在了北境外围。

  可怜征战数年的陈大将军,因着数日大雪封山,以及补给迟迟不到,最后死在了敌人的伏击之中,临死前只来得及让心腹将裴璨给保住。

  据说随他一起的将士,以死一人吃一人,这样的残酷方式,勉强挡住了敌人的进攻,说不出的惨烈。

  而说好的支援部队,直到陈文胜死后的第三天才赶到。看書溂

  “秦老将军不欲多说此事,可我觉得裴璨舅舅这事,多少有人动手脚,不然援兵不会那么久才到的。”乔泽远将自己的揣测给家里人讲了一下。

  乔芸感慨道:“裴璨这孩子真是命运多舛,就这么个疼爱他的舅舅居然也没了,这老天就见不得这孩子好是不是?”

  苏卿知道后也很是难过,陈家人对裴璨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再清楚不过了,除了陈文胜,其他人都不过是面子情,压根就没拿裴璨当回事,如今陈文胜死了,想来裴璨这日子定然不好过的很。

  一家人都拿裴璨当自家人了,见他如今这般情景,也是心有戚戚,又不知如何去安慰他,估计想见他一面都难得很。

  乔绵绵心中郁郁不安,她也不知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当初在晋阳城时,裴璨知晓许氏一家人算计他时,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的落魄模样。

  如今疼他的舅舅没了,他心里该是怎样的难过,身边估计也没个人给予他半分安慰,寂静的黑夜里,他又在如何舔食伤口。

  乔绵绵一晚上都没睡好,梦里来来回回都是裴璨可怜凄凉的小模样,让她心里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第二天本来想跟春芽她们上山放松一下心情,可上山之后还是有些无精打采,一个人怏怏不乐的采了把野花,心思来回翻转都是在想裴璨如何了。

  乔绵绵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惊,她对裴璨如此挂念,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吧?

  她还在胡思乱想之时,就见前方似乎有人影闪过,她心中一紧,赶忙追了过去。

  刚转过树林,就被人给抱住了。

  “裴璨?”乔绵绵低声轻呼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应该是在将军府帮忙料理后事的吗?

  许久之后,裴璨才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往林子深处去。

  这一片接近大山,很少有人过来,倒是不担心会被人给看见了。

  秋日阳光明媚,丛林里野菊随风摇曳,金色的落叶满山遍野,正是金秋好时节,然而少年身上却蔓延着无尽的悲伤。

  “他本不必死的,我都跟他讲了,那是陷阱,是朝中人设计的陷阱,可是他不信,他说,他身为将领,边境生乱他要出战是他的职责。”

  “可他不知道的是,凶险的从来都不是敌人的刀枪,而是自己人背后的冷箭。”

  裴璨与她一道坐在林子里,将头枕在她的肩上,闭眼缓缓说着北边过往。

  乔绵绵听得心惊不已,陈文胜不是对敌战死的,而是被人暗算害死的?

  她抱着裴璨轻轻拍着他的背,“你怎么知道有人暗算了陈将军的?”

  裴璨突然起身眼神凝视着她:“绵绵,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啊?”